“怎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昨晚没睡好么？”
“只是被自己不擅长的工作折腾得有点头昏脑涨了而已，无需在意……”
“看你的样子也知道你肯定不是个精于料理文书工作和社会交际的人。必要的时候，可以适当得让军需官或担当副官的人形来帮你分担一部分的工作。”
“伊小姐的话，我已经麻烦了她不少事了，事实上有很多外来联系方面的琐事都要靠她来帮忙料理和解决，这已经是帮了大忙了……我也不好意思再强加给她更多的工作量。”
“那你的副官呢？可别告诉我都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没有给自己任命过一个副官。”
“嘛……平时她们都得把主要精力放在应付每天的训练安排和完成巡视边界的任务上，已经很不容易了，没必要为了我自己的一点轻松劲而强行给她们再平添些额外的负重。”
“你……是不是有点太宠自己手下的那些人形们了？”
“我确信这种相处方式并不会影响到她们在实战中的发挥和表现。”
“你确信？”
“您可以拭目以待。”
“你好像很有自信。”
“因为我了解我手下的那些女孩们，她们每个人都是最棒的。”
“既然如此，我相信很快就会有机会来证明你现在所说的这些话是确有其实还是空口胡诌了……”言罢，扶了扶自己右眼上的那枚单片眼镜，被投影在通讯界面中的赫丽安轻咳了一声，“行了，题外话就先说到这儿，该来说说正题了。今天我来联系你，是为了两件事。”
“是！”倚靠在办公桌前的葛尽立刻收敛起自己脸上的笑意，在原地一个立正站定。
“第一件事，是有关于述职的。”赫丽安说，“下个礼拜就是月初了，按照格里芬一直以来的规定，除前线辖区外，所有二线和后方辖区的配属指挥官需要在每个月的一号到五号之间，亲自到总部来进行例行述职，述职的内容就是你们在这一个月里具体的工作成果报告，无论是对铁血部队的作战斩获，还是和白区之间联合开展的活动，哪怕只是缩在指挥部里混吃等死了一整个月，都可以作为述职时向总部进行报告的内容——只要别撒谎就行。总部会根据从你们口中得到的情况汇报，分别对所有报告的真实性进行甄别和查验，一旦被查出有欺瞒或造假的成分，那么对应的这位指挥官就可以等着被直接撤职、踢回老家了，而通过查验的报告则会作为我们评定一名指挥官从工作态度到自身能力，再到军功累积的最直接标准，而这个标准也将是我们在进行相关人事变动的安排时，所会遵照参考的唯一指标：无论是想从二线转入前线，还是想从和你一样的见习指挥官转正成为正式的二线指挥官，都得靠军功来为自己博取资格。所以，请严肃认真得对待你的每一次述职。”说到这儿，赫丽安突然顿了一顿，然后将话锋一转，“话虽如此，不过考虑到你那里现在的局势非常微妙，在还无法排除一名首领级铁血单位的潜在威胁之前，贸然抽离三名就近的指挥官绝非明智之举，所以总部特许你和关清霞、瑞哥•芬克斯三个人可以先miss了本次的例行述职，等什么时候把那个潜藏在你们眼皮子底下的首领级单位揪出来收拾干净了，再恢复例常。”
“原来您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两周前，你是不是主动找他们两位进行过一次有关此项问题的会谈？”将嘴角上扬起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赫丽安缓声说，“对于格里芬来说，一切相关铁血的问题都是头等重要的大事，而一位潜伏在二线辖区与后方辖区的边界线之间的铁血首领级单位无疑是所有问题中的重中之重，稍有不慎，就极有可能被她威胁到后方的主要人口集聚地，甚至直逼格里芬总部。所以每隔一个礼拜，关清霞指挥官和瑞哥•芬克斯指挥官都要定期向我做一次关于此事的情况汇报，而在上周末的例行通讯中，他们都刻意向我提起了你们之前的那次三方会谈。用他们的话说就是：难得能从这位新人的身上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冲劲，很期待他今后能有什么样的出色表现。”一边说着，她一边透过全息投影的通讯界面，用目光上下打量着葛尽，“很神奇，不管是克鲁格先生还是这两位指挥官，都对你抱持着一致的期待，是不是每个和你打过交道的人都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我觉得这只是长官和前辈们出于关怀性质的鼓励而已。”
“你可以先把那一脸春光烂漫的笑容收起来再来说瞎话。”
被赫丽安毫不客气得直接点破了自己的假意谦虚，葛尽笑着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那请问，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算是我亲自来联络你的主要原因吧——我很在意那个人形的现状，刚好趁这个机会来找你了解一下。”
“人形？”
“你那儿的‘问题人形’，除了她以外，难道还有第二个么。”
“老实说，现在我这里有‘问题’的家伙还挺多的……不过，您说的应该是45吧。”
“对，怎么样？”
“怎么样是指？”
“作为一名战术人形，她能否正常得发挥她的作用，证明她的存在意义。”直视着葛尽藏于镜片后的双眼，赫丽安慢慢地敛起了她脸上原有的那抹淡淡的笑意，说，“我知道在如何对待战术人形这方面，你们指挥官……不，应该说是从军校指导教学的那时候起，还是学员的你们就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拨阵营：一种是像你一样，把她们当成真正的人来对待，而另一种则是觉得她们就只是武器和工具而已，只要能无尽取用就够了。”看到葛尽轻轻地点了点头后，赫丽安接着往下说，“我个人对这两种态度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因为无论是人形还是你们指挥官，说到底都是隶属于格里芬名下的‘士兵’，只要能在和铁血的作战中为格里芬带来胜利，作为人形和指挥官，你们身为‘士兵’的价值才能得以体现和得到肯定……反之，则会被直接淘汰出局，例如那位殉职的李浪指挥官。”说着，她的话音再次一顿，“以我第一次见到那个UMP45时，她的表现和反应来看，起码在我的标准里，她是不合格的。”
葛尽已经听懂了。
“我能不能先冒昧得问一句？”他开口，缓声说。
“可以。”赫丽安点头。
“如果根据我的说法，您对她的评价依旧是‘不合格’的话……她会怎么样么？”
“不会。既然她是你手下的人形，而且克鲁格先生之前也说过了，由你来全权负责对她的处理，所以我不会借用职务之便来强行对你们的手下做什么处分。这只是基于个人层面的一点好奇罢了——或者你也可以理解为，这是对你身为指挥官的一次能力评测。”
“这样啊……那就好办了。”既不是松了口气，也不是早有所料的理所当然，葛尽只是一脸平静地开口说，“以我身为【A9T4】号辖区见习指挥官的身份发言，我认为，UMP45是我手下非常优秀的一名战术人形。”他的嘴角牵起一抹名曰“自豪”的笑容，“尽管她在性格和与人相处的方式上可能有不少问题，但那应该只是她在经历了很多只有她自己知道的事情后所使用的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而已，我相信她早晚会迎来破开心里的那层坚冰、走出来沐浴阳光的那一天。而撇开这些小问题不谈，在临场作战方面，作为一名战术人形，她的能力十分优秀，身为一名有过实战经验的‘老兵’，她也很受其他同伴们的信赖，唯一有问题的就是她在扮演梯队队长的角色时很不喜欢和队员们进行互动和交流，但这些情感层面的问题都可以交给时间来克服。综上所述，UMP45绝对是本指挥部麾下一名不可或缺的优秀人形，能成为她的指挥官，我由衷地感到高兴。”
“真心的？”
“您看我像是在扯谎的样子么。”
赫丽安没有接话，只是定定地在通讯界面的另一端注视着葛尽的脸，而葛尽也不闪不避，直直地迎上这位长官投往此方的目光。在骤然降临的静默氛围中，两个人像是“对峙”似的僵持在原地，直到片刻后，其中一方率先打破了沉默，“呵……看来，是我这边多虑了。”
“不，长官您能在百忙之余依旧关心着一个无关自身的人形，这一点已经很让人感动了。”
“有人说过你这个人很不适合拍人马屁么？这句话听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也许吧。”耸了耸肩膀，葛尽冲画面上的赫丽安咧嘴一笑。
“行了，回头自己一个人慢慢对着镜子傻笑去吧。要说的正事就那么多，你继续忙你该忙的，我先离线了。”全然无视了葛尽的傻乐样，赫丽安在说完最后这句话后，果断地转过身去，通讯界面中消失了，而随着一方的中断操作，投影在葛尽面前的全息画框也在下一秒自动关闭了连接。当那片荧蓝色的光芒瞬间从视线中消失一空后，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了葛尽独自立定在原地的身影。
“啧。”撇起嘴角，轻啧了一声，葛尽旋即转身，绕过桌面的边角，拉开座位重新坐回到了办公桌前，然后在拉过近在手边的一纸文件的同时，他头也不抬得冲门外招呼了一声：
“进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