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虽说是被以面朝下的姿势给摔躺在了地上,但是因为葛尽已经提前收住了劲的缘故,所以FAL并没有受伤,但是紧接着,当被平稳放落回地面的她试图再次起身重作反抗时,背后的葛尽已经率先一步跟上,将她还依旧紧握着那柄尼泊尔军刀的左手给反剪到了她的背后,然后单膝下压紧扣住她的手臂,像一枚钉子似的将她给直接“钉死”在了地面上,纹丝不得动弹——直到此时,因为姿势的扭曲而从肩头不断传来的阵阵如针扎般的刺痛感才终于让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
再然后,她就感觉到有一抹冰冷又坚硬的触感被紧贴在自己的脸上了。
“这样,我就又拿到一分了。”
在将刚才被自己投作飞刀的那柄匕首重新拾回手中后,再将它的刀背一侧紧贴在身下女孩的脸颊上,依旧是紧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凝视着女孩披散着单马尾长辫的后脑勺,葛尽同时用十足低沉的语调开口道:“先提出一点表扬:刚才你的反应很不错,在和我贴脸接战的情况下能意识得到装备在自己身上的武器并不止那一把突击步枪,并且立刻弃枪换刀的动作也不带丝毫犹豫,这一点很重要——在真正的战场上,能最终决定你和你面前对手各自胜负生死的瞬间永远都只有一次,所以时刻紧绷住你的神经,保证能够在对方出招的瞬间就让身体形成随机应变的被动式反应,同时拼尽全力将每一次搏杀的主导权和优势都牢握在自己的手中,如此,你才能有赢的可能。仅从这一点上来说,刚才的你已经勉强及格了。”
“……但是?”保持着被葛尽制压在下的姿势,在接连几次翻身再起的尝试均告无效后,FAL终于认命似的放弃了抵抗。她慢慢地松懈下之前一直紧绷着全身试图与葛尽钳制住自己身体的力量相较量的那股劲,同时闷声闷气得开口道。
“小脑袋瓜子转得挺快啊,知道我的话还有后半句。”提起持刀的右手,用匕首的柄部在FAL的后脑勺上轻轻一敲,然后听着女孩因为吃痛而发出的一声轻哼,葛尽忽然扯起嘴角,重新将一抹玩味颇深的笑容挂回到了脸上,“但是!你出手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即使已经意识到了应对刚才那种局面的最优化方案之一就是直接操刀子上,而且身体也已经本能得随这个念头一并作出了反应,但就凭你刚才这么慢慢悠悠的进攻节奏,除非对面也是个和你水平相近、旗鼓相当的小菜鸡,否则换作任何一个稍微有点战场经验的对手,都能轻松看破你的进攻意图然后直接抢手打乱你的攻势节奏。再之后,在前方等待着现在的你的基本就只会是被人打趴在地的结局。就像现在这样。”一边说着,他一边慢慢得起身站开到了一旁,让女孩得以从被自己压制在下的状态中脱出身来,“怎么样,被人按在地上摩擦的感觉很不好受吧?”
“……”
没有开口接话,FAL只是默默地从地上重爬起身,拍了拍身上那件短底连衣裙的蕾丝裙边,然后继续微低着头,静候着葛尽接下来的训导。
“这只是其一。”把手上的匕首往枪具配置台旁的那块凹口中轻轻一丢,然后葛尽继续回身冲FAL竖起了两根手指,“其二,就是你的进攻思路太过简单直白,而且在出手后完全没有考虑过后招的问题——既然你已经主动选择了拔刀和我拼白刃战,那就应该在动手的同时就做好被我或是回避或是格挡住攻击的准备,然后根据对我下一步行动的预测来提前就位好你的下一轮攻势……但是,从我换手架开你的刀,到我顺利将你放躺在地上完成压制的这一整套过程中,我都没感觉到你有反抗和挣扎过哪怕一次——不是那种好像小孩子怄气似的闷头铆劲,而是拼尽全力去试着甩脱我的钳制然后再次朝我发起还击,是类似这样的尝试,你却一次都没有过。对此,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
深深地抿了抿自己的嘴唇,而后又是数十秒的静默相峙,再然后……FAL才忽然微启双唇,先是深吸了一口气,接着才轻声开口道,“我……我跟不上指挥官您的速度。”她垂下目光,瞄向了那柄始终被自己紧握在手中的尼泊尔军刀,“在被您近身后,弃枪改用这把刀来迎战完全是我下意识的反应,但还没等我真正开始思考该如何用这把刀来和您战斗,我就已经……”
“这就是对阵经验严重不足的典型表现之一。”看着眼前这位正将脑袋不断向下压低的女孩,葛尽不禁扬了扬眉毛,然后忽然轻笑了声,“说起来,你知道我们这儿的那只傻蝎子么?”
“……您说蝎式前辈?常住在您办公室里的那位?”
“所以说她留在你们心中的印象就只剩下‘寄居蟹’这一条属性了么……不过没错,就是她。”颇为无奈得扯了扯嘴角,而后葛尽重新正色道,“不过,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在目前就任于这个指挥部里的所有人形之中,只有她,是唯一一个能够在一对一单挑的近身战中和我打得有来有回的。”
“……诶?”刚听到这句话时,FAL只是继续保持着压低脑袋的姿势,愣愣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但在约摸数秒的思考和反应时间后,她突然猛地仰起脸来直迎上了葛尽投往此方的视线,顶着一脸难以置信的惊诧表情,略有些语无伦次得说,“诶?!您说的蝎式前辈是……是我认识的那个蝎式前辈?!”
“难不成在这个指挥部里还藏着第二只啥蝎子么?”FAL的反应让葛尽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可可可……可是那个一天到晚不是在您的办公室里睡觉就是准备要去您办公室里睡觉的蝎式前辈,居然……这么能打的么?!”
“先等一下,把你刚才说的话再给我重新复述一遍。”
“啊?噢……蝎式前辈她,每天从早到晚不是在您的办公室里睡觉,就是在准备去您的办公室里睡觉的路上……起码在您离职的这几天里,她一直都是这样。啊当然,到饭点的时候前辈她还是会好好地到餐厅里去吃饭的。”
“在我不在指挥部的这段时间里这货已经怠惰到如此无药可救的地步了么?!”听着女孩的“灾情汇报”,一股骤然奔涌上心头的无力感令葛尽不禁抬手捂脸,嚎出了一声长叹,“哈……算了算了,这段先跳过吧,等回头我再找时间去跟这只傻蝎子去好好讲道理。”
“……所以刚才,您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这事情有啥好扯谎的?”
“因为……我一直以为,在我们这里最厉害的人形就是UMP45前辈了。”
“啊,确实,会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FAL的话让葛尽不禁挑了挑眉毛,“不过,她们俩的情况到底是不太一样的。45在我之前,其实还曾在另一位已故的指挥官手下就任过,算上她在那段时日里所接受过的训练和相关实战部分的经验——虽然只有一点皮毛——再加上她自己始终未曾松懈过的不断努力,才让她能够始终保持住领跑在你们所有人前头的稳定优势;那只傻蝎子则和你们所有人一样,都是刚刚被指派到我的手下来报道的新兵,不仅没有任何作战经验,在个人性格和……嗯,常识方面,她又是个不折不扣的问题儿童,如果要让我单用一句话来评价她,那我唯一能给出的结论就只能是‘一个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无一不是问题的熊孩子’了……但是,别看那家伙平日里总活像是头大猫似的,不是上窜下跳耍泼打滚就是在地毯上蜷成一团呼呼大睡,除开这些日常卖萌的部分不谈,在战斗方面,她可能是目前这个指挥部里的所有人形中最天赋异禀的一位。”说着,葛尽的话音突然一顿,“当然,你也可以把这理解为是一种‘野性本能’。”
“知道我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么?”
“……”FAL果断得摇了摇头。
“因为那只傻蝎子身上最大的优点,恰好就是现在的你所最欠乏的东西。”抬起手,用双掌轻捧住FAL的小脸,然后在后者一脸莫名其妙且不知所措的目光注视下,葛尽一边用掌心揉搓着女孩光洁的面颊,一边咧起嘴角,扬起了一抹极灿烂的笑意盎然,“不择手段!不顾一切!只要自己还没倒下就一定要紧咬住牙关,再次铆足全力向敌人发起下一轮进攻!当初,就是凭着这么一股子无人可挡的死劲,和不知道是从谁那里学来的一点枪斗术的底子,那只傻蝎子愣是很有模有样得和我相互往来交锋了十好几个回合,但是从严格意义上来说,那时的她并不比现在的你要强多少,只是相对于刚才的你来说,她明显要更果敢、更勇猛、更执着得多——执着于胜利,执着于消灭眼前的敌人,执着于不断发起只要敌人还没有倒下就绝不会率先停下的攻势。这是她的战斗方式,也是这只天不怕地不怕的傻蝎子身上最让我觉得亮眼的地方。”
“你曾不止一次得向我强调‘觉悟’这个词,但是说实话,从刚才和我短暂交手时的你身上,我并没有感觉到有任何能够被冠以‘觉悟’之名的东西存在,因为从始至终,站在我面前的你都一直将自己摆在了一个注定败北的‘弱者’的位置上,纹丝不动。在你的眼里,我一直都还是你的指挥官,而非你的敌人,你的对手,一个需要你去使出浑身解数想尽一切办法来打倒……甚至击杀的‘强敌’。而这,就是你之所以必败的原因。”保持着手捧女孩脸颊的动作,葛尽让女孩的目光始终正对着自己的眼瞳,“如果你真的一心想要变强,那么从现在开始,除开日常必需的那些训练安排外,你还需要再去做一件事:努力让你的身体去尽快习惯,该如何和你的敌人战斗。”
“学会观察。剖析你眼前敌人的每一个动作,尝试预测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他所会选择进行的每一步行动,然后让身体提前做好应对的准备,并通过一次次重复不断的肌肉记忆来让你的身体形成条件反射般的快速反应力。”
“学会思考。所谓战斗绝不是纯拼一股子蛮劲和悍不畏死的勇气在战场上横冲直撞——喜欢这么玩的大多活不过一两分钟。你要让自己的逻辑核心去适应在高强度的战斗过程中不断进行紧跟当前战斗节奏的快速思考:思考你的下一步行动,思考你眼前敌人的下一步行动,思考该如何利用周遭环境来辅助你的行动,思考该如何诱使你的敌人来按照你正在思考的内容进行行动。”
“学会退避。牢牢记住,战斗不是一味向前逼近敌人的步步为营,在很多时候也需要暂时后撤一两步来暂避敌人正劲的锋芒,亦或是在战场上进行迂回,绕过敌人正面强劲的火力,旁敲侧击,用我们自身的优势去碰撞敌人的弱势——只要能助你赢得最终的胜利,那么短时的退避,本身就是一种明智之举。”
“学会进攻。只要还有一丝余力尚存,只要枪膛里还有最后一颗子弹,只要在你的手边还有能被用作武器的东西存在——无论那是什么,你的战斗就还没有结束。进攻,不择手段地进攻,不遗余力地进攻,只要你还没有倒下,就绝对不能率先停下向敌人发起攻击的步调,因为你的敌人同样不会因为可怜你就说放过你。”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学会在每场战斗的最后,都能让自己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