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中的海水,在些许月光的照耀之下,波光粼粼的样子,像极了闪闪发亮的黑曜石。

一名身穿庞克风格服饰的小女孩,坐在她那大得不像话的高椅子上,看着桌上以黑曜石为底座的水晶球,暗自窃喜着。

「呵呵呵。」她这麽笑着,一手拿起桌上的杯子,啜饮起来,杯裡茶水的甘甜直达舌根,在喉咙深处晕开来的触感,宛如她目前的心情写照。

「您看起来很开心呢,理事长大人。」

「……任务值勤中,记得要称吾为司令喔,约翰。」小女孩答话。

这个时候,她前方,不到三公尺处,位于她办公桌之前,出现一阵黑雾。

接着那黑雾幻化成人形,一名身穿军服的男子就跃然于前,收入小女孩眼中。

该军服男子对小女孩行敬礼姿势,和禁卫军一模一样,并非一般人的鞠躬敬礼。

小女孩见状之后,点点头,继续欣赏她面前的水晶球说:

「吾知道你这能力挺方便的,但就这麽暂离职守好吗?」

「唉呀,属下以为您知道的。」军服男子,约翰,他两手一摊这麽说道。

「知道喔。」

「欸?」

小女孩手摸水晶球,脸部贴近之,说:「你只让那个孩子在船上守着,会不会太残忍呢。」

「唉呀,属下以为您要说什麽呢?以前手撕反抗军伪装成一般居民住的民宅处的基地,完全不留情面的军团司令,居然现在会说残忍这个词。」

约翰笑了,然而小女孩却笑不出来。

她虽然看起来年纪轻,但那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实际上,她所经历的过去,比常人想像的还要长很多,更不用说,眼前这名军服男子的轻佻发言了。

因此,小女孩不只是没笑,是有些不高兴地皱起眉头,看向约翰。

「如果没事的话,可以回去囉。」她这样说。

「别这样嘛,好不容易司令大人换了个髮型,又换了自己办公室的造型,怎能不回来好好看看呢。」

小女孩没有说话,只是一手把玩着自己的马尾辫子尾端,见约翰往前走了几步,走到她的办公桌前方,一手放在桌上,弯下腰看着自己。

她将目光重新放到水晶球上,似乎不想理会约翰,但在接下来她倒是绷紧了神经。

「如果这些经费,能够提拨出来,那该有多好。」约翰说道。

「在说些啥呢?」小女孩轻声说道。

「好好犒赏一下为您卖命的部属们,而不是将其送去当魔王甦醒所需的经验值的话,属下约翰会很感激的。」

「……」

突然间,约翰化作黑雾散去,不,只是稍微散开了而已。

然而同一时间,一道风压产生于小女孩前,将办公桌噼成两半,连同地板也是,形成一道彷彿被刀噼过的一个大缺口。

事实上,这正是风刀,小女孩的能力之一。

「天啊,好浪费,这难不成就是有钱人的浪漫。」黑雾重新成形,成形至缺口正上方,约翰再度以人形与小女孩说话。

「你什麽时候发现的?」小女孩问,她此刻,是站起来的状态。

「嗯,怎麽说呢?这是身为男人的直觉。」

「蛤?」小女孩皱起单边眉头。

「别误会,属下没别的意思,只是属下小时候,曾机被您带往在这裡的培训学校受训,您应该没忘吧。」

小女孩闻后,双脚併拢恢復正常站姿,说:

「想讲什麽可以直接讲,不需要拐弯抹角,吾记得没这样教过你这麽说话。」

「是的,您确实没教过,不过──」约翰露出笑容,继续说:「这些察言观色的技术,是您的培训学校裡的教官所教导的,一遍又一遍,就好像将这份技术烙印在自己身体裡似的,这个,倒是事实。」

「……」小女孩与约翰四目交接。

「虽然说军人必须完全服从于上级,但若是上级的命令,底下的人判断不值得服从,那很可能就会有命令照做,但只是敷衍了事或甚至找藉口一直不执行,也是有可能的。」

「喔?」

小女孩嫣然一笑。

「不只说话大声,连态度都开始嚣张了吗?」

「嗯?您的意思是?」

看来约翰是想装到底了,小女孩清楚这点,所以接着说:

「不愧是翅膀硬了之所谓军队领导人,然而,吾说过吧,你目前所享受的待遇,吾只要一个弹指,就可以全数收回的。」

「……」

「你现在之所以还站在这裡,那是因为吾允许的,因为吾判断你还有利用价值。搞清楚前因后果,这个教官应该也有说吧,对军旅生涯,是有所帮助喔,约翰.舒尔茨。」

约翰沉默了几秒,将笑容收起,深吸一口气,说:「倘若只是处罚属下一人,那当然可以接受,但属下无法接受的是,将整个禁卫军中队牵扯进来。前因后果?这到底算什麽前因后果。

「喂喂,当军人都当多久了。」小女孩单手插腰,一侧嘴角扬起。「现在才问这个会不会太小家子气?」

「只因为规矩!」约翰大喊,但在那这之后又恢復本来说话的音量。「只因为规矩、制度的关係,就要把无辜的人这样牵连进来吗?禁卫军不是要守护市民?那孩子.....特别是那孩子......」

「那孩子?啊,你说近期调去你那儿的那位,她还有个反抗军的妹妹不是?」

「那又怎麽样?」约翰此刻的说话方式,已不再轻挑,小女孩可以感觉得出来。

就和小女孩说的一样吧,约翰之所以还站在这裡,正是因为她允许的缘故。

约翰走到办公桌前,用力往下一拍,彷彿这因为风刀而裂成两半的桌子,会因为如此在裂开一样。

「您当时也是用同样的方式,把她带往培训学校的吧,用同样对属下的方式。」

「......是又如何?」小女孩打了个呵欠说道。

「......」

小女孩这番话之后,现场有好几秒是半点声音都没有的,因为是地下城市,又在建筑物的高处,除了牆上的钟以外,基本上可说是寂静的状态。

不过,在门外传来敲门声,「理事长,理事长,请问您还好吗?」这句话一出之后,划破了这两人之间胶着的空气。

小女孩转过身子,背对约翰,面向落地窗,说:

「吾知道了,去把该做的事都做了吧,你认为该做的事情。」

「可、可是──」

「快去!」小女孩大喊。

这令约翰身体抖动了一下。

「在吾改变主意之前…..」小女孩放低嗓音,低下头,额头靠着窗户,伸出右手抚摸玻璃。

约翰闭上眼,先是低下头之后,再抬起之,对小女孩敬礼,接着便化作黑雾消失在此地。

门外的声音,在小女孩喊了句「我没事,下去忙」这六个字之后,就渐渐无声了。

一切又恢復宁静。

小女孩转过身子,坐回自己的座位,看着桌上缺口旁的黑曜石,上方的水晶球,彷彿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似的,依然在那裡。

水晶球裡头,是大中等人跟着黑面具女子艾瑞克,前往邮轮甲板的画面。

小女孩看着看着,先是淡淡一笑,然后看向桌上及地板上的缺口,又看回水晶球,收起笑容。

「就当是馀兴节目好了。」小女孩这麽说道,一手撑着头,玩弄着自己头上的马尾辫。「既然这麽坚持,那麽,你在学校裡学的临场反应,吾就要来验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