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为什麽？

这个问题，也存在于大中的脑海中，在伊利亚学妹往他身上扑去时，马上就有了这个疑惑。

一直到大中坐起身子，安慰跪坐在地哭泣的伊利亚，他还是搞不懂原因。

──为什麽会突然哭呢？我做错了什麽吗？

大中这样想。

「那个，学妹。」在他想对伊利亚说句话，是伊利亚已经在大中怀裡哭了超过三分多钟的时候。

大中选在这个时候，也是因为伊利亚也大概差不多快把眼泪流乾了。

在感受怀中的伊利亚，她的哭声逐渐缓和下来后，大中继续说：

「伊利亚学妹……嗯，不对……伊利亚。」

「！」伊利亚忽然停止哭泣，她睁大眼、屏住呼吸。

「我可以直接叫妳伊利亚吗？」

「……嗯。」伊利亚轻轻点头。

大中继续说：

「现在的我是没什麽资格说什麽鼓励人的话，而且E级的人，可能说啥都不会有任何说服力吧，所以，妳可以继续哭，哭个够，我也说个够，妳就当我是个疯子在自言自语就行。」

这时，他搂住伊利亚的娇小身体，下巴靠在她的头上，说：

「以前小时候，我在商店街是一名偷东西过生活的流浪汉。」

「欸？」伊利亚如此小声惊呼。

「有的时候夜市人很多，可以搜刮到丰富的『战利品』，但有的时候运气很差，什麽也没有，弄不好还会被人追、被人通报禁卫军，那个时候想要吃饱一餐饭都很困难了，现在回想起来居然有点怀念，我真是个抖M呢。」

伊利亚保持沉默，继续聆听大中的故事。

大中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接着说：

「有一次，我因为偷别人的烤玉米，把一群人打伤，回到某条巷子跟在照顾我的老婆婆哭诉。」

──为什麽？为什麽这个世界那麽不公平。

记得我当时是这样说的。

大中这麽讲。

「那……那位老婆婆怎麽说？」伊利亚小声问。

「她啊，这个嘛。」大中欲言又止，不过最后还是说了：「她在听完我讲完事情原委后，直接打了我一巴掌。」

「欸、欸欸欸？」

伊利亚闻后，大吃一惊，她推开大中离开他的胸膛，把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睁个老大。

大中看见此幕，轻声笑了。

接着他继续说：

「那个时候还下大雨，我直接被打倒在地上，看来没吃饭真的身体会没有力气呢，连老婆婆都可以把你打倒。」

「为什麽？那位老婆婆也太不讲理了吧。」伊利亚皱起眉头这麽问。

但是──

「不。」大中恢復严肃表情。「我认为她做的没错。」

「哈？」伊利亚歪头。

「因为要不是这样，可能就不会有现在的我了。」

大中闭起眼深呼吸，然后睁眼与伊利亚四目相交。

他缓缓开口说道：

「就是因为老婆婆打了我一巴掌，我才真正体会到，人在世上是真的不平等的这个事实。」

「什麽意思？」伊利亚问。

「她打完我之后，说了这样的话──」

『你怎麽那麽不小心，去惹到那些上流社会的人啊？』

『我们就乖乖地去捡垃圾桶的东西就好了，有必要再去抢人多的地方，你那麽横冲直撞，只因为自己肚子很饿？那难道我们肚子不饿吗？』

「在那个时候我就明白了，人是有差别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身分，且在什麽时候应该做什麽，什麽时候不该做什麽，都是固定好的，除非改变身分，要不然不会有所改变。」大中说。

「……」伊利亚低下头。

「啊，不过，后来她有抱住我安慰我啦，也不是这样打完就走那麽无情。」大中急忙解释道。

「为什麽……」

「嗯？」

「为什麽学长可以──」伊利亚抬起头，音量放大，问：「为什麽学长可以这麽轻鬆接受这件事？」

大中先是被这个问题问到愣住了，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伊利亚看好几秒。

伊利亚没有因为这样撇开视线，反倒是大中因为伊利亚的可爱程度自己想要看向旁边了。

不过他忍住了这样的感觉，就跟跟才一样，只是这次是浅呼吸，并非深呼吸。

然后他微笑，说：

「没有轻鬆喔。」

身上的伤，还有老婆婆手掌的触感，那些都是真的，在当时是真的很痛的。

大中如此娓娓道来。

「因为痛过，所以才深刻明白一些事情，这些虽然在当下是很痛苦的，但事后回想起来，会是非常珍贵的回忆，且会记住一辈子都不会忘。」

「！」伊利亚些许张嘴，似乎想回应什麽，但到头来却什麽也没有说。

「伊利亚，你听学长说。」大中说：「因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身分，该做什麽不该做什麽，这些都跟妳现在的身分有关，你是风纪委员，就应该要风纪委员的样子，这点妳应该很清楚吧？敢对那些高年级的学姐叫嚣甚至拉住人领口的妳，不会不知道这些对吧？」

「……学长你都看到囉？」伊利亚低语。

大中点头。

「所以，妳就先顾好自己就可以了，我相信舍监老师应该是这个意思。难道我有说错吗？」

伊利亚撇过头去，不发一语。

大中说到这裡，表面上表现得很平静，但事实上，他心裡非常紧张。

──嗯，很好，巧妙地把错都推给舍监了，虽然不知道为什麽伊利亚要打我，可能跟我有关吧，我不知道，但就算是这样，也可能是因为舍监说的那些东西让她不开心的啊，对不对？不能撇开这种可能性嘛。

大中心中杂乱的思绪裡，有句声音是这麽说的。

在他表面上维持笑容，没出声，心裡却大出声特出声时──

「我知道了。」伊利亚看向大中，微笑，说：「谢谢大中学长。」

「嗯。」大中点头，说：「知道就好。」

语毕后，他尝试起身。

不过，他的身体却一阵瘫软，在站起来的那一刻，忽然重心不稳往前倾倒。

「学、学长？」伊利亚在大中莫名倒向自己这一刻，惊呼：「呀啊啊啊啊！」

碰！

大中压住伊利亚，将她压在地上。

伊利亚虽然因为这样，相当生气，但在察觉到自己身上的这名黑髮少年没有意识的那一刻，生气的情绪就变成了紧张。

她有所不知的是，大中因为几分钟前使用能力反射，将伊利亚的能力反弹，用了不少体力。

大中好几次都是因为过度使用能力昏厥的，于校门口击倒无型态乙太魔物是一次，在旧宿舍中与Z对打又是一次。

可是这些事情，伊利亚是不知情的。

「学长？学长你醒醒，大中学长！」所以她这麽放声大喊，眼角泛出泪水，直到泪流满面大中还是没有醒过来，

以上这些就是，最年轻的风纪委员，与乙太少女学院史上唯一的男学生，他们两孤男寡女在一间寝室裡所发生的第一次身体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