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一阵呼啸的风声,伴随着尖锐的「吱~」的车轮与水泥马路摩擦的声音——宛如用指甲狠狠地划过黑板——,我的身体有如破线风筝般倒飞了出去。

然后耳中,应该是身体中传来骨头断裂一类的声音,温甜的腥味液体涌上了我的鼻腔,口腔。

全身都被一种火辣辣的痛感充斥,痛到失去了真实感,如梦一般的痛。

但这绝不是梦。

就连逐渐虚幻的身体也充满真实感。

没有原因,但这绝对不可能是梦!

视觉,听觉都越来越模糊,疼痛似乎也轻了许多。透过猩红色的视线,惊慌失措的她倒是安然无恙。而醉酒的卡车司机似乎是清醒了不少,惊慌的一边掏出手机一边朝我冲来。

没有畏罪潜逃,真是善良呢。

嘛,这样也好。

虽然早就做好了死的打算了。

但没想到要以这样的方式告别。

不过我这种社会底层的工薪族,即使死于事故也只是能在报纸的某个角落里待一天的份吧。没人会在意随处可见的人的生存与否。

就如蚁穴中数不尽的工蚁,蜂巢中死不光的工蜂,它们的存在仅仅有物理层次的价值,却永远不会被记住。

我就宛如这昆虫社会般的世界最低级的无名之虫。

一旦死去也仅有物理价值上的可惜。

但真是丢人呢。如此不堪的死法。

嘁。

于是忽的一下,我的意识中断了。

呜哇!

我猛的从床上滚到了地上。让我叫出来的不是区区掉到地上的疼痛,而是刚才那个真实的梦。

【不,不可能是梦。】

梦中的我,似乎是这么想的。于是,我伸出两只手,确认他们的完整与真实。

赤黄色的阳光透过敞开着的窗,穿过我的指缝,慵懒的落在我迷茫,说不定已是泛着惨白的脸上。

但是我的手依旧是我的十六岁少年的手,他没有长出触手,也没有觉醒什么异能系统。一切宛如昨日,仿佛时间停留在了昨日。

但自然的,我的心中就是有,今天是今天,昨天是昨天的自动提醒。

而我的身体当然确确实实的没有任何异样。

真是的,什么鬼梦啊,要是那个不是梦的话,我岂不是早死了?环顾四周,相同的桌子,相同的手办台,相同的死宅海报。与平时相比没有丝毫不同,是我的家没错。完全没错。

不过,这么真实的梦。

这时,我才注意到,我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真是可怕的梦。

熟练地把蛋在锅子边上敲破几道裂痕,用左手的食指和大拇指轻轻一掰,清澈透明的蛋清后紧跟着金黄色的蛋黄,从已经半开的蛋壳中流入锅中,与滚烫的食用油油接触的一刻,煎蛋特有的香味便弥漫整个厨房了。

锅中的煎蛋被装在吐司中,简单好吃又美观的法式吐司早餐就完成了。

「真是的,哥哥你又在自言自语些什么呢?」

揉着惺忪睡眼的时先生——我的确确实实的同父同母的亲生妹妹——从木制台阶上缓缓摇晃着走了下来,让人怀疑她其实还处于梦游的状态。

‌「哟,终于起来了啊,时酱。」我依旧盯着锅中的美味早餐,顺便以我的爱称跟妹妹打了声招呼。「拜某人一大早就兴奋的一边弄早餐一边自言自语所赐。」时酱以十分嫌弃的口气,但配合她刚睡醒的惺忪的懒散口气,在我看来是完全没有嫌弃的!

‌「不,是时酱你太懒了。已经八点了哦。」我把我那份早餐端到餐桌上,「你最喜欢吃的。」慢悠悠的说完,我边假装开始动口了——其实现在烫到无法入口。

妹妹身体似乎是颤抖了一下。不,或许是我自动脑补出来的颤抖。但她的嘴角确确实实的抽动了一下,马上跳回楼上了。

她着急的原因是法式吐司的冷热完全关乎到它的口感,因此她必须尽快完成洗漱。

说是尽快,却还是花费了一番时间。

我也不急着吃,于是先去厨房,收拾好了厨具,规律性的抹去灶台上不存在的灰尘。

这时我的妹妹才登场。

方才乱糟糟的乌黑长发已是梳的整整齐齐,软软的搭在后背,腰部上方约一个拳头的位置。原先宽松的睡衣换成了黑白色搭配的可爱连衣裙,双眼中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不可或缺的慵懒与元气,两者完美的中和在了一起。

显得有些软弱的,眼角和和眉尾都略有下垂。肉鼻子娇小的不偏不倚的立在脸部中央。抿着的小嘴开合的时候,能窥见里面洁白而整洁的贝齿。

长长的鬓发后是露出后半部分的小巧可爱的耳朵,再往下是洁白光滑的脖颈,然后是露出的细长锁骨。以及仅仅若有若无的胸部。

我瞟了她一眼,慢条斯理的走回餐桌,坐上了餐椅。

「早餐自己拿哦。」我慵懒道。因为真的很困,做了那样的梦,简直比在网吧通宵还要累。若是此时元气满满才是不正常。

妹妹乖巧的点点头,端起乘着早餐的盘子,慢慢的走过来。

然后,她把盘子轻放在我位置的对面,理了理裙摆才优雅乖巧的坐下。

我今年十六岁,读高二,在学校成绩中肯平庸,人际关系良好。未婚,性取向正常。

妹妹今年十四岁,读初三,升学考试对于成绩在县里前几名的她毫无难度可言,她已经做好了提前给自己放假的准备。

我们生活在芙楠行省,一个名为须林县的小县城里。

父母曾经在县里开过药店,一年前搬去了隔着有800公里的姜宿行省。不过如今收入非常可观。也过上了相对奢侈的生活。

「姜宿这边高考的升学分数线太高了。」我的父母二人过年时回来,对我和妹妹解释道。「你们就待在芙楠读书吧,外公外婆住在乡下,你们也好有空看看老人家,帮爸爸妈妈尽点孝心。」

只想度日的我跟一向被动的妹妹都持无所谓的态度,大城有大城的气象,小城有小城的风景。虚荣是人类最恶心最肮脏的本质。

而且事到如今我依旧认为父母没有搬走的必要。

总而言之,我跟妹妹就两人度日,过着或许类似留守儿童的,但经济十分宽裕的生活。

「...哥?」妹妹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正对着我的是妹妹稍微歪着的脑袋和稍稍往中间上面靠拢的眉毛。

与表示疑惑的眼神。

「抱歉,刚想起了爸妈的事。」我解释道。

「好久没见过他们了呢。」妹妹咬了一口早餐,用不是很清楚的声音道。「不过爸妈他们肯定很辛苦的吧。」

「啊...啊,肯定是的,所以我们才不能让他们再操更多的心啊。」我说。

「嗯嗯。」妹妹会意的点头。

「呐,时酱也是明天开学吧。暑假作业怎么样了?」「马马虎虎吧,抄着答案完成了。笨蛋老哥的又如何了?」「啊啊,有懒得抄的部分,所以还空着一点,不过应该无所谓吧。」「应该这个词非常的微妙哦。」

今天是我们暑假的最后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