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中奔走的感受阔别已久,虽说不上是什么久别重逢的喜悦,但对于狮子堂来说,周遭的一切却别有一番风味。

那多半是名为“庆幸”的情感,先前死气沉沉的世界也得以稍微鲜活起来,让他原本郁结难解的心情得到了些许的宽慰。

被现实硬生生挖出来的内心的空洞曾让他一度无所适从,沉溺在悲伤与无尽的悔恨之中。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但所幸还是有人在迷途上拉了他一把,所幸一切还不算太晚。

【我要亲自确认‘绝望’再选择之后的道路。】

不过是这么简单的道理,用身体践行着这一切的女子的言行必任何强心剂都更为有力。

与情绪低迷到想要放弃一切的自己不同,她没有向生活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

无数次地在生死关头向她自己宣誓生命的主权。

那也是狮子堂曾经一度憧憬过的模样。

即便伤痕累累也强颜欢笑,佯装无事的她是那样的脆弱却又高贵。

不需要反射光源也能在晦暗无明的世界中熠熠生辉。

“还没有到认命的时候。”罪恶与自责的锁链在外力的推动之下些许松动起来,虽不至于完全脱落,但多少可以让身子挣扎着动起来。

双脚像是灌满了铅粉一般沉重,胸腔内的心脏仿佛随时可能跳出喉头,恐惧的心理没有一刻不盘旋在狮子堂的脑海里,以至于令他无数次产生回头的念想。

只要佯装不知,只要不去探究天楼的生死存亡的真相,他便可以继续安然自得地欺骗自己,便可以不必承担可能存在的“杀人”的后果——生命的代价是如此的极重难负,近乎令他无从喘息。

“斯法莉亚,抱歉在工作时段候打搅你,但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即便是匪夷所思的低概率事件。

“事关‘阿卡迪亚’全域焚烧事件,也事关我要以怎样的态度面对我的工作以及过往。”

即便可能要烙上后半生都无法清洗的罪恶印记。

“我想要一个答案。”

但也许……

一切都还不算太晚。—————————————————————————————————————

斯法莉亚一如往日地待在CHEC的基址的办公处处理着因为狮子堂不在而堆积下来的文书以及部分交接工作。

只是平日里狮子堂一般也将这些工作全权交给斯法莉亚来处理,所以在狮子堂不在的这段日子也说不上与平日有什么特别的不同。

这倒并非因为狮子堂平日里心生怠惰有意当甩手掌柜,而是他对于这方面的工作实在是不得要领,斯法莉亚却能将这恼人的一切在狮子堂不经手的情况下处理得井井有条。他也曾尝试过亲自处理,但结果反倒是他插足进来会显著地降低工作的整体效率。一次两次之后,狮子堂便也不再自讨没趣,将这部分工作正式移交到斯法莉亚的名下。

换言之,狮子堂几乎所有的闲余时间都是斯法莉亚拼命打拼为他争取来的。狮子堂也拜此无数次地感受到“自己也许正渐渐成为一个废人”这样可悲的现实。

“你实在是对他宠溺过头了。”水树麻衣不止一次地跟斯法莉亚这么说过,“那家伙会因此成为不中用的男人的。”

“少校的话没问题的。”但斯法莉亚这番不知是搪塞还是真心话的发言每每都让水树麻衣哑口无言。

而这番话语也让水树麻衣屡次怀疑她们口中谈及的底是不是同一个人,但遗憾的是不管怎么看也不会有第二种答案。最后,水树麻衣也不得不接受这差异性的现实。

“说实话,作为旁人,就连我都有些羡慕了。”

“羡慕我和少校之间的关系吗?”

“羡慕那家伙有幸能碰上你这样的属官。”水树麻衣闻言深深地叹了口气,“还有啊,即便是像那家伙一样的榆木脑袋,像你这样与他朝夕相伴的话……”

“嗯?”

“不,没什么。我只是在想,真亏他能耐得住性子呢。”

斯法莉亚先是愣了一下,旋即便明白了水树麻衣话语中的真意,继而解释道,“我和少校只是从属关系,并没有什么之上的……”

“是是,我明白的,毕竟在这点上你们两个都是出奇的一致嘛……我是说一根筋的程度。”

斯法莉亚的心思并没有细腻到能体会到水树麻衣话语中隐含的小小的抱怨,时至今日也是如此。而事实上也确如她所说,并没什么不妥之处。

仅此而已。

……

但是在那次谈话之后,斯法莉亚发现自己开始间隙性的出现心绪不宁的状况,虽然情况并不严重,也没有到足以干扰正常生活工作的程度,但这从未有过的经历还是让她小小地苦恼了一番。

‘真是奇怪’。虽然这么想着,但是始终没法得出一个让自己信服结论的斯法莉亚没有选择向身边任何人倾吐这件事。

而就在刚刚,这毛病再次复发了,就在斯法莉亚为这毫无征兆的反应暂且放置工作而呆在一旁愣神的时候,狮子堂的一个通讯联络突然打了过来。

“……”

“……我明白了,我会立刻着手安排相关事宜。”斯法莉亚在了解狮子堂的来意后踌躇了片刻,像是作了一番颇为惨烈的心理斗争,一字一句地说道。

而以斯法莉亚的话语为分界线——

短暂的“假期”也于此宣告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