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去哪里?
上课铃在整个走廊上回荡,学生纷纷朝教室里走去,只有晓和梓正朝着与他们完全相反的方向快速前行。
心里对此没有具体的想法,也就是说根本就是一团乱麻,就像是在黑暗中前行的船长一样,不知道将手中的巨轮导向何方。而手心传来温暖触感的那位弱小的少女,毫无疑问就是自己手中的巨轮。
“晓,学长?”
梓用疑惑的眼神望着晓。
“不需要叫我学长吧,我们应该是同辈的。”
“是这样,但是——”
梓显得欲言又止,跑起来的速度实际上不算快,作为不常运动的少女也是能够接受的范围,所以并没有因为速度过快而没有办法正常表达自己的意思。梓没有说下去,单纯只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吧。
“既然梓感到很为难的话,就直接按你心中的想法称呼我吧,我自然是不在意。”
发现自己说话声音有些严肃之后,晓想要换种比较温和的语气,但是这种想法,已经是说完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想到。
“恩……”
梓点了点头。
“之前的那个粉头发女孩——”
“不需要在意她,我想她应该是没有恶意的。”
“恩……其实告诉她这件事情的,就是我……”
“……没有关系,这件事之后再说。”
梓满怀愧疚的话语还是一定程度上触动了晓的内心,但现在好像不是拘泥这种事情的时候,既然已经莫名其妙地走到这里的话,也就没有回去的必要了。而且鬼知道回去后,那些家伙会抱着怎样的态度看自己,晓一向是不在意他人目光的家伙,但梓就不一定了。可以说,早乙女那个家伙完全营造了一个让自己和梓根本无法回去的环境。既然如此,出于保险起见,也是为了避开风头,现在这个举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或许还比较合理。
不知不觉走到楼梯口之后,晓没有多想,就这样朝上面爬上去,心中也开始有了具体的目的地。
现在这种时候,只能去那里了吧。
抱着如此的想法,晓和梓开始慢慢地攀登楼梯。再往上就是社团活动的教室了,也就排除了被准备上课的老师发现的风险。这种事情,是当下晓极力想要去避免的。
几分钟后,那扇象征的目的地的门作为最后的障碍挡在晓的前面,可能有被锁住的风险。但当晓走上前去转动门把时,门却没有障碍地打开了。
紧接着,率先进入视线的,便是温暖的阳光和无比高远的天空。
“呼~”
拽着梓右手的左手松开之后,晓直接靠着墙壁坐了下来,轻松地长呼一口气。
“晓学长?”
“没什么,只是有些疲惫而已。这节课或者一下午,都在这里度过没有关系吧?”
“恩……只要晓学长愿意陪我的话。”
这种让人误解的话语令晓的内心不禁为之突然心动了一瞬。明明昨天才刚刚认识而已,没想到自己竟然就会做出如此大胆的行为,而且对方竟然也能无条件地接受自己,好感度上升之快让晓有种自己正在玩GALGAME的错觉。
“天空真是又高又远啊……”
抬头仰望天空,并没有夏日那种炙热感的阳光照射下来,反而中和了秋风的凉意,使身体感到一种不言而喻的舒适感。卷云在天空留下一道长长的尾巴,随着天空徐徐移动,碧蓝的天空甚至让人有种置身其中的感觉。
“是啊……天空很高呢,很漂亮……”
梓也在晓的旁边靠墙坐下来,与他一同仰望天空。少女的体香随风飘入晓的鼻腔,着实让他明白了旁边这位少女的确是个与小学生不同的花季少女。
握着梓右手的是晓的左手,而他的右手,此刻正拿着从早乙女那边抢过来的两张照片,一张是自己的,还有一张则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照下来的,小早川梓的照片。
现在,它们也没有使用的必要吧。这样想着的晓,将照片放到自己的口袋中,仰望着天空故作悠闲地说道。
“话说,即使我这么突兀地把你带过来,你也没有什么怨言呢~……”
“这种事情,怎么样都好啦。”
“恩……梓出乎意料,是个随意的家伙呢。”
不知道说出这种话的少女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态,晓只是凭借自己内心的第一印象脱口而出,说实话,当说出‘随意’这个词语的时候,他的内心并没有与之相对的具体概念。璃梦是个比较严肃的人,友栖虽然不怎么靠谱,但也确实是个正经人。山崎的随意带有着明显的厌世和叛逆,而早乙女的随意又带有着些刻意的色彩,都与眼前这位少女并不相符,真要形容的话……不,现在的晓压根形容不出来,所以没有这样的可能。
“随意,可能吧,晓学长,不喜欢随意的女生吗?”
“这倒没有,说实话,我对女生的负面印象,可能比正面印象要多,不过,平时我尽量不会将这种想法明确表露出来。毕竟和我接触的女性,要么是家人,要么就是从小关系就不错的,要么就是除了逼不得已的接触以外几乎没有瓜葛的。对于前者,自然是超脱了表露这种想法的范畴,而后者,同样也是如此。”
差不多算是一个超脱上限值,另一个超脱下限值的关系吧。
“诶~这样啊……晓学长,真的很厉害呢。”
梓由衷表现出了赞叹的意思。不知道她具体指的是哪一个方面,晓也不好妄自菲薄地判断。
既然这样,转移话题应该是当下最稳妥的选择。
思索片刻后,晓慢慢说道。
“还好吧。我说了那么多,梓也说说你的事情吧。说实话,对于你为什么会突然住进我的家里,到现在我还是一头雾水呢。”
不仅仅是转移话题,晓也想知道这个理由。这是凡是作为当事人都会感到好奇的理由,除非自己是某个不问来历,只要有着一颗赤诚的内心和为国捐躯的信念就可以加入的奇妙组织。当然,晓不可能是这个组织的一员。话说好像没有哪个高中生可能是这个组织的一员吧……
“……”
回应自己的是一段预料之中的沉默,如果不是什么难言之隐的话,在入住的时候就会说明的,但既然保留下来的话,很明显是不能随便说出口的东西。
不想忍受,或者说是不擅长应对这种尴尬的气氛,晓只能有些无奈地改口。
“不想说吗?既然不想说的话也没有关系。抱歉了,问了你这种事情。”
询问这种事情作为房子的主人之一是完全合理的,但不知为何,对于这位脆弱的少女,抱歉的话语就脱口而出了。这样反而显得自己才是犯错的一方,不过晓也无所谓。只是对方,似乎为此感到有些愧疚。
“抱歉,我也知道突然就麻烦晓学长,不是一件好事,但是——”
“恩,我知道了。既然不想说的话,就以后等到有说的心情的时候再说吧,这种事情,我也只是好奇这么问罢了,不要在意。”
“……”
明明自己确实表现出了无所谓的态度,可是梓似乎还是对什么也不说就厚颜无耻地叨扰别人的自己感到介怀,如果这能在入住前这么做就好了……当然,即使如此,大概自己当时也会同意她住进来吧。不知道为什么,晓对这种看上去需要别人保护的小女孩没有抵抗力,大概这就是男性可悲的本能吧。
“抱歉……”
难掩心中的愧疚感,仰望天空的眼神中充斥着不安。
“……”
这次,换作晓那边沉默了下来,因为这个时候的他非常清楚,不是继续想对方表明自己不在意的态度的时候,只要自己明确表示过一次不在意的意思之后,之后的言语只不过是在此之上的修饰罢了,不过是表露自己内心情感的一种途径,根本就达不到让对方理解的效果。晓不希望将自己这种意志强行施加上梓身上,所以没有回答, 而是让对方有自己思考的空间。
“……………………”
冗长的沉默。
“唔……”
晓发出略微带有些痛苦的低吟声。
之前就已经说过了,晓并不擅长应对这种长时间的沉默,可是当下除了硬着头皮接受没有任何办法。晓也清楚,自己正在有意识无意识地触碰对方的禁区,可是即便如此,这也是总有一天必须要面对的问题。而这一切的主动权,不在于晓,而是在梓,名为小早川梓的中二(虽然好像发生什么重要的事情就会关闭中二状态就是了……)少女身上。
这个时间,只有远处传来体育课学生的喊声,以及楼下上课的读书声,还有不断刮过去的风声此起彼伏地交错着。只要旁边发出一点点动静,晓应该就可以听的清清楚楚,然后,再过去了差不多10分钟后。
在这段时间,梓那家伙下定了决心,无论事实如何,至少晓有这种感觉……而这种感觉的来源非常莫名其妙,完全将其归于直觉都没有任何问题。
果然,就在自己这么想的时候,旁边传来了声音。
“其实……是因为家里的一些问题……”
梓不知道何时已经变成了双手抱膝,蜷缩起来的状态,连声音也细若蚊鸣,如果不是晓一直在关注梓的话,或许就听不到对方的呢喃了。
“家里的问题吗……”
对于父母常常不在家,差不多从初中开始就一直是和妹妹生活的晓来说,家里的问题对于他来说还是比较模糊的概念,换言之,没有经历过这种问题的晓,不明白遭遇这种问题的当事人,内心会有何种想法。
“恩。想了很久之后,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待在那个家里的理由了,与其继续待在那里浪费时间,我还不如一个人出来过想要的日子。”
“是这样啊……这就是梓,你的想法?”
“……”
没有回答,梓用点头的方式回应对方。晓叹了一口气,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盯着天空中的白云,酝酿着话语。在这期间,梓则继续开口道。
“晓学长,没有和家里人有过矛盾吗?”
“当然有过,只不过,没有到要离家出走的地步就是了。”
即便演变到了这种情况,也没有真的离家出走的必要。一般来说,离家出走的目的是不想和起争执的对象待在一块,也就是受不了对方和自己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才会这么做。但是,对于一年差不多300天都不在家的父母来说,离家出走反而是自找苦吃了。除非晓和妹妹樱闹矛盾到离家出走的程度,当然这也是不可能发生的。话说一个男生到底要斤斤计较到怎样的程度,才会和妹妹闹到这种程度啊……至少晓想不到。而且比较随和的他,也很少真的和妹妹起争执。一般到最后都会以任意一方的退让化解危机。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妹,在这一方面倒是做得很默契。所以果然遗传这种东西很重要呢。
晓不禁深深这么感觉。
“这样啊,真是羡慕呢。如果我从一开始就是晓学长的妹妹的话,就不会发生现在这种事情了。”
“喂喂喂,别开玩笑啦,这种情况我的压力可是很大的啊。”
“嘿嘿,开玩笑的~”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这是梓第一次露出笑颜。但却是十分勉强,碍于形式的微笑。
感觉梓并不是开玩笑,不过对方这么说的话,拆穿的自己反而不识好歹,之前那番话,也是晓为了把话题导向其他地方所做的努力。目的达到的话,也就没有画蛇添足的必要了。
“总之,现在,我只能告诉晓学长,因为和家里人不和,所以我才会离家出走,除此之外的细节,抱歉,现在的我,还不能告诉晓学长。”
真是自私的说法呢,明明什么都不想说出来,但却希望对方能按照自己希望的做。就像明明不想出力,却希望老板给自己发工资一样。天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啊。又不是古时候的皇帝,话说皇帝也是要工作的吧。
可是,即便如此——
即便这个少女什么也不愿意说明,即便她是那样得突兀,自说自话,即便如此——
晓也无法,组织起拒绝这位小女生的言语。
酝酿片刻之后的话语,在对方陈述完之后,由晓慢慢地说了出来。
“没关系。等到梓你想要告诉我的时候,再告诉我吧。当然,无论你怎么说,神户家,一直会把你当做家中的一份子。”
换言之,便是‘我会静静地等你的。’总觉得有些浪漫啊。话说这种仿佛自己是一家之主的承诺就这样不负责任的说出口了,完全没有考虑樱的意见呢……算了,既然是自己的妹妹,再考虑到父母遗传下来的因子,她一定会理解自己的!
晓用和承诺一样不负责任的理由强行说服了自己。突然被眼前的局势所导向,莫名其妙地就说出这种话了,晓对这样鲁莽的自己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果然,就和之前说的一样,自己对这种样子的少女没有抵抗力啊……
“恩……谢谢,晓学长。”
梓的眼中似乎怀抱着憧憬,眼前的晓,此刻在自己的眼前是多么得闪耀,就像是黑暗的大海中,那高高耸立的灯塔。
“那么,虽然昨天也说过了,不过再说一遍大概也没什么问题。”
晓站了起来,因为坐了太久的关系,在起身的一瞬间感到脑袋一阵晕眩,腿上也一阵脱力,险些没有站稳,但很快就恢复正常后,他向一旁的梓伸出左手。
“来吧,请多多指教了。公主大人。”
等等,昨天好像没有说过这句话吧。话刚出口之后,晓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过已经为时已晚了。
在天空的映衬下,晓的身躯竟然如此耀眼,引人注目,夺人眼球,充满魅力,不禁令小早川梓,这名中二系的少女感到脸红心跳。
“恩……”
伸出右手,握住对方主动伸过来的左手。
虽然有些随便,不,是的确非常随便,但是梓的心中,已经被神户晓这个存在占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