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并不了解这个名为“贝尔蒂斯”的大陆,但是卡诺觉得,这里跟莱茵卡奈特大陆看起来比较像。
这里不像魔法界,仿佛被困在某张看不见的网里。自己踏入魔法界的时候,就觉得那里很奇怪。
魔法界里面的颜色太单调了。
街上能看到的都是同样的建筑,人们穿着的也是同样的巫师长袍。街上的人们很少交谈,大家的脸上也很少能看见笑容。
那里并不像是一个供人自由生活的世界,反而像是无形的牢笼。
而矗立在魔法界中心,仿佛是一块黑色的墓碑一样的审判所,正是某人把魔法界变为他的“坟场”的象征。
早已经变成吸血鬼的魔法师莱文德,把整个魔法界当做贡品,献祭给萨迦罗。魔法界早就已经变成一座巨大的坟场,在那里生活的早已是失去了自己的灵魂的行尸走肉。
不知道安里是怎样在那样的世界里保有他自己的灵魂。
也许在安里离开魔法界之前,那里还不是这个样子。
也许是莱文德故意引导了安里,让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成为吸血鬼的傀儡。
也许正是因为安里一直在大图书馆里面读各种魔法书,想要讨他最看重的魔导师“文森特”的欢心,所以使他更够更少地接触到其他人,反而保留了他自己的心。
每当回想起魔法界里面自己所遇到的那些穿着巫师长袍,在街上宛如幽魂一样行走的其他魔法师,就会觉得安里给人那宛如阳光一样温暖的感觉真的是弥足珍贵。
这里也不像莱博瑞恩斯,没有那种用肉眼就可以看得出来的异常。
那是一个太阳永远不会升起的地方。
那里没有给予世间万物温暖与生命的太阳,更没有依靠某种古老的魔法而制造出来的虚假的月亮。有的只是似乎被迷雾所覆盖的苍穹,是永远也看不见蓝天白云的天幕。
这样的天气会让人担心是不是马上就要降下一场洗刷整个世界的倾盆大雨,或者是在下一秒就会有一道淡紫色的闪电先于滚滚而来的隆隆雷声撕裂头顶的这一片天空。
而在那失去了太阳与月亮的世界里,是没有办法通过天空来辨别时间的。时间就在自己完全没有办法感知的情况下慢慢流逝,就仿佛是在不经意间慢慢死去一样。
这正是这个世界本身所具有的恐怖。
因为太阳永远不会升起,所以太阳也就不会落下。没有日升日落,也就没有昼夜交替。在这个一直都是仿佛被厚重的乌云所笼罩的世界里,是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的。
对于光线的感知会让人觉得,无论做了多少事都仿佛还是在同一天。只是这一天,太长了一点。
如果找不到离开这里的方法,那么这“一天”很可能就会变成一生。
不像是在活着,却也不算是已经死了。时间久了,也许就真的变成了一种“生存”着的“死亡”状态。
这种在不会流逝的时间中慢慢腐朽的感觉,也许正是符合这个世界所拥有的“神明的墓场”之名吧。
而现在自己所在的这个名为贝尔蒂斯的世界,却并不像是魔法界或者莱博瑞恩斯一样。这里看起来很正常,蓝天白云,日升月落,昼夜的交替也非常的正常。这里没有遮天蔽日的乌云,没有依靠魔法而制造出来的虚假的太阳和月亮。
在这里生活的人们看起来也跟莱博瑞恩斯的居民们很相似。虽然服装打扮是不一样的,但是看起来都是一样的人类。
没有人那些穿着从头顶包裹到脚下的巫师长袍,宛如幽灵一样在街上行走。
也没有人用宽大的帽子遮住脸,只露出像是骨骼上覆盖着灰白色的皮肤一样诡异的肢体。
卡诺甚至有的时候会忘记这里是自己完全不了解的贝尔蒂斯,而会觉得自己依然还在莱茵卡奈特大陆上,只不过去了另一个城市。
直到他和维特被关进监牢为止。
维特和卡诺正被两个士兵押着向前走。
监牢在吉格索公爵的城堡的地下,在打开一扇暗门之后,就是一条旋转着通往地下的长长的楼梯。
卡诺走在前面,维特跟在他的身后,走在最后面的则是那两个押着他们的士兵。
那一条螺旋的楼梯似乎永远不会走到尽头,在卡诺把自己转晕之前,总算是走到了底。
接下来就是一条不太长的通路。通路的两边还有一些其他的房间,似乎这个地下区域并不是单纯作为一个监牢来使用的。而在通路的尽头,则是一间牢房。
那两个押着他们过来的士兵其中的一个打开了牢房的大门,随后一人一个地把他们两个推了进去。
卡诺看着那两个士兵锁好了牢房的门,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
随后他转身开始观察这一间牢房,只可惜完全没有光照的地下让他看不太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模样。牢房里空荡荡的,什么东西也没有。墙上似乎有些东西,因为卡诺可以隐约看见一些像是不自然的阴影一样的深色线条。但是那些线条究竟是会组成图案,或是文字,又或是什么其他东西,卡诺就完全看不清楚了。
维特则是找了个角落,在距离卡诺不算远也不算近的地方站着。
看着维特的反应,卡诺是有些吃惊的。
按照自己对于维特的了解,他在除了关于安里的事情之外的时候斗都会变得异常的冷硬,第一次踏入他家的自己和柯洛就已经感受到了他身上的那种生人勿进的气息,更别提之后他还对自己和柯洛动了手,更是传递出一种明显的杀气。
而这一次,维特竟然出乎意料的安静。这些士兵来抓他们的时候,维特不但丝毫没有反抗,反而还乖乖地跟着自己一直来到了这种地方。
这一点也让卡诺觉得更加的奇怪,维特本来不应该是这么任人摆布的性格。
这个疑问在卡诺的心里纠结了一阵,大概是因为他们两个人被关在黑暗的牢房里,这个场景竟然成为一种奇妙的感情催化剂。卡诺也没有去再想等找到安里之后再来问维特的异常,而是在这一片黑暗的掩护下直接问出了口。
“维特……你刚才为什么没有反抗?”
维特没有立刻回答卡诺的问题,卡诺心里也有一点点的忐忑。虽然自己已经把维特当朋友了,但是这样一对一地相处还是第一次。不知道维特这个脑子里只有安里的人,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和其他人的。
也不知道“脑子里只有安里”这个说法对不对,毕竟维特的“脑子”大概也不是原本属于他自己的那一个。
就在卡诺觉得自己大概等不到回答,而开始自顾自胡思乱想的时候,维特却出声了。
“因为你没有反抗。”
“因为我?”
卡诺简直不敢相信,维特居然真的有会在意其他人的一天。
“因为你也要去找安里,既然你要跟他们走,那我也跟着你走。”
维特的回答让卡诺觉得很吃惊。
这难道不是代表着……维特已经开始相信自己了?
那个维特,那个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是一种深深压抑着的孤独与寒冷,还有能够清楚感受到的在漫长时光中积攒起来的黑暗的维特,那个以安里作为他生存意义的维特,居然会相信自己这个与他“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然而维特的这一份信任,却让卡诺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良心不安。
因为他也不能确定,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维特这样跟着自己,到底能不能顺利地见到安里。
自己会把维特和自己弄到牢里,完全是因为在当时那一瞬间之内自己的大脑所做出的判断。
卡诺和维特从那一片树林里走出来之后,就进入了一个小镇。
树林旁边是热闹的小镇,这让卡诺觉得有一种异常的熟悉感。因为他想起了沉眠森林,想起了自己生活了很久的那个小镇。
而眼前所见的这个小镇看起来也很“正常”。
也许这个评价在一般人看来难以理解,但是在那个似乎所有人都被控制,连太阳和月亮都是虚假的魔法界和从死亡中诞生的,生死颠倒不见日月的“神明的墓场”都走过一遭的卡诺看来,这一份“正常”已经算得上是非常美好了。
不过走着走着,卡诺就发现有一点不对劲。街上的人们似乎都在以很奇怪的眼光看着自己,而且还互相交头接耳说着什么悄悄话。
卡诺认真的审视了一下自己,觉得自己看起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自己还是保持着人类的模样,不论是兽耳还是兽尾还是兽爪,都没有显露出来。自己身上穿的还是弗莱克给自己的那套赏金猎人的猎装,崭新的衣服上也并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上下检查了几遍之后,卡诺终于明白了问题的所在。
那些人看起来觉得奇怪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跟在自己身边的维特。
其实想想也对,任谁在街上看见这样一个少年,都会觉得奇怪。
十七八岁的少年,有着一头凌乱的黑色短发,还有一双深沉的黑色的眼睛,这看起来似乎没有很奇怪。
但是如果那个少年的脸上有一道缝合的痕迹,看起来像是很久以前留下的疤痕了。缝合的痕迹两边的脸的皮肤有着一些轻微的色差,看起来并不像是在一张完整的脸上缝合过伤痕,反而更像是将两个不同的部分缝合在了一起,那就会让人觉得很奇怪了
而且这张脸甚至还让人觉得,就连那两只黑色眼睛也有着些许的不同,很可能这两只眼睛也并非是来自于同一双。
同时这个少年身上还穿着一件像是很久以来都没有换过的破旧的白色长衣。说是白色长衣,其实也只是能勉强看清楚那件衣服原本是白色的而已,而且衣服的下摆也已经残破不堪了。而在这件白色长衣里面是一件把脖子也完全遮盖住的高领黑色上衣,再配上下面的黑色长裤,把他的身体完全遮挡在一片黑色之下。但是他裸露在外的手上,却布满了各种新旧不一的疤痕,还有一些至今还没痊愈的深浅不一的伤痕。
也许是因为自己看习惯了,所以并没觉得维特的外表有什么变化,反而会觉得他醒来之后的性格好像有点变化了。
但是在这些路人的眼中,维特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一个非常非常奇怪的存在了。
于是卡诺赶忙拉着维特先找了个角落躲了躲,避过街上那些行人审视的目光。不过维特就完全不知道卡诺突然带着自己离开了正在走的那条路,反而把自己推到了角落里,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维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但是却一直向着其他方向张望的卡诺,平静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啊,没什么事。”
维特这个语气听起来跟陈述也没有什么太大差别的提问反而让卡诺觉得有一点尴尬。
虽然他心里在想的是“就你这样走在街上还问我怎么了?”,但是看维特的表情,就知道这个独自在黑暗中等待了几百年的少年,早就不会拥有正常人该有的思维,更不能要求他会注意到自己在其他人的眼中是多么异常的存在。
虽然这样想的自己也不是什么正常“人”就是了。
卡诺也才发现,也许是因为自己在人类社会生活了太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似乎已经被同化得似乎与人类没什么区别了。
“我们要这样待多久呢?”
卡诺这才意识到自己用身体把维特挡在角落里的这个动作似乎有点不太妥当,赶紧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我先带你去换身衣服,你这个样子不管我们走到哪里都会被其他人一直盯着的。”
卡诺说完,拉着维特就准备先去自己刚刚已经看到的卖布料的店铺里面。结果他们刚刚回到大陆上,就被一队士兵拦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