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从螺旋楼梯缓缓地走进了卡诺的视野中。
那个人踩着楼梯,自上而下走来。而卡诺也借着之前艾米丽丢在地上照亮了这里的“石头”发出来的光,自下而上的看清了走下来的那个人。
首先是一双皮质长靴,接着是黑色长裤。一件黑色的长风衣,把那个人本就好看的身形被勾勒得更加挺拔。风衣里面是银灰色的领巾,搭配着深蓝色的马甲。
那人一头深紫色的长发在脑后低低地扎成一束,一顶宽檐的礼帽遮住了那人的上半张脸,也遮住了那一双清澈而明亮的紫罗兰色的眼睛。
从那个螺旋楼梯走下来加入战局的人,不是吉格索公爵等待的他的士兵,而是连卡诺都意想不到的人——柯洛。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红发少年的脸上突然出现了欣喜的表情,吉格索公爵已经预感到事情不妙。他回过头去,发现从螺旋楼梯的方向朝着自己走过来的是一个自己根本不认识的人。
自己认为最安全的地方在一天之内被两个不认识的人连续闯入,看来自己城堡里面的那些守卫士兵,都应该换一批新的了。
而这个向着自己走来的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绅士。
柯洛走到了吉格索公爵的面前,向他略微躬身致意。
“很冒昧地擅自进入了您的城堡,但是能够请您让我带走我的同伴吗?”
“你的同伴?”
“就是站在您身后的那两个少年。”
柯洛的脸上是礼貌的微笑,说话的语气也礼貌而温柔。但是吉格索公爵却从自己眼前这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青年的脸上看出了与他的年龄不相符的镇定从容。
在衡量了眼前的状况之后,吉格索公爵收起了他的剑。
虽然那个自称是第一女盗贼的少女已经被自己的机关困住,但是自己还要面对两个并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特殊能力的少年。而现在出现在自己面前,自称是那两个少年的同伴的男人,看起来更是深不可测。
就现在的状况看起来,让他们离开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只要他们还在贝尔蒂斯大陆上,自己就一定还有机会抓到他们。
看见吉格索公爵收起了剑,卡诺拉着维特赶紧走到了柯洛的面前。卡诺注意到,柯洛看见自己的身后还跟着卡诺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有些奇怪。但是柯洛很快又恢复了他惯有的那种温柔而礼貌的微笑。向着吉格索公爵略微点头后,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你们忘了我啊!”
看那三个男人似乎并要主动来解救自己的意思,被困在笼子里的艾米丽连忙叫住他们。
“要带她走吗?”
柯洛小声问卡诺。
卡诺看了看被困在笼子里的艾米丽,而对方的脸上则是写满了“带我走”三个字。
“带她走吧。”
卡诺觉得,如果把艾米丽一个人留在这里,吉格索公爵一定不会放过她。虽然她一定是一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的人,但是自己不能因为这样就真的把她舍弃在这里。
听了卡诺的回答,于是柯洛又转过身看向了吉格索公爵,向他示意这里还有个被困在笼子里的少女。
吉格索公爵也看懂了卡诺的意思,他走到了墙壁的旁边,似乎是转动了什么机关。随后只听见在这个底下通道里再次响起了齿轮转动的声音,而那个困住艾米丽的笼子也升了上去,隐没在他们头顶的黑暗里。
“非常感谢您的配合。”
柯洛再次点头示意,随后几个人再次踏上了那一条长长的螺旋楼梯。只不过这一次他们并不是向下走,而是向上走。
当他们终于离开了地下,走完了那一条让人绕得头晕的螺旋楼梯之后,卡诺看见的是在城堡的院子里躺了满地的士兵。
“他们都死了吗?这是你们两个谁下的手?”
“他们没有死,只是晕过去了。这是她做的,我跟在她后面来到这的时候,这些人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你为什么会跟着我?”
艾米丽完全不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就是个绅士一样的人竟然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后。时刻关注身边的一切事情,警惕任何可能跟踪自己的人,是作为一个贼的基本。但是如果不是柯洛亲口说出来,自己根本不知道竟然一直被人跟踪了。
“关于这个问题你们最好等一会在讨论,现在我们还是先赶快离开这个地方比较重要。”
卡诺觉得要是自己不阻止,这两个大摇大摆走进这个城堡的人大概根本意识不到继续留在这里有多危险。
听了卡诺的话,柯洛和艾米丽对看了一眼,一起点了点头。
四个人避开那些倒在地上还没有苏醒过来的士兵,迅速离开了吉格索公爵的城堡
之前卡诺已经用自己的亲身经历验证了,维特的这副模样没有办法走在街上。在他们找到能够让维特替换的衣服之前,他们还是只能躲在吉格索公爵的城堡附近的树林里暂时休整。
四个人找了一片空地暂时落了脚,卡诺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能暂时放松了下来,结果就是他觉得自己的肚子更饿了。
艾米丽也找了一块石头坐下,看似是在休息,其实是在观察眼前的这三个人。
虽然自己并不在意除了卡诺以外的其他人,但是如果自己想要把卡诺从这另外两个人的手里带走的话,似乎也并不容易。
受到了那么长的一道剑伤还能迅速愈合的黑发少年,还有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后自己却从来没有发现的紫发男人,这两个人不管是哪一个都很难对付。
就在卡诺想着一会先让柯洛去街上给维特弄一身新衣服的时候,突然被人拍了拍他的肩。
卡诺发现拍自己肩膀的是柯洛,而柯洛脸上的表情却出乎意料地凝重。
“我有话跟你说。”
柯洛示意卡诺跟自己走,卡诺虽然不放心留着维特一个人跟敌友不明的艾米丽待在一起,但是自己还从来没有看见柯洛的脸上出现那种表情。
总觉得柯洛似乎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对自己说,而且那还是绝对不能被其他人听到事情。
思考了一下之后,卡诺决定还是先跟柯洛走,听听看他到底想要对自己说什么。
柯洛带卡诺去了不远处,他选择了一个既可以看见维特和艾米丽,又不会让那两个人能够听到自己与卡诺谈话的地方。
“告诉我,你是怎么遇见他的。”
卡诺原本以为是柯洛要对自己说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想到却是柯洛先对自己提了问题。
“谁?维特还是艾米丽?”
“艾米丽?是那个少女的名字吗?她是谁?”
“她说她是这个世界里面的第一盗贼,还是什么预言家一族的继承人。对了她还知道我们的事情,还说什么让我去改变这个世界的未来……”
“她知道关于我们的什么事情?”
“她倒是没有说什么关于你们的事情,就说了我是狼人……对了她虽然知道我们不属于这个世界,也说她自己是预言家,但是她不知道普罗凡塞之书。”
她不知道普罗凡塞之书……
虽然柯洛觉得这里有一点奇怪,但是他现在并没有心思去深究那个少女与什么“预言家”之类的事情。因为他更在乎的,是关于另外一个人的事情。
“那你又是怎么遇到维特的?”
如果那个人还能够称之为“维特”的话……
“我就……就刚好遇到了啊……”
卡诺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明明遇见了就是遇见了,并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事情。但是卡诺总觉得柯洛在说“维特”这个名字的时候,语气变得有一点奇怪。
然而卡诺这个回答并不能让柯洛接受,感觉也许是卡诺不能理解自己的问题,于是柯洛决定换个说法,自己来寻找想要的答案。
“那你告诉我,你来到这里之后,都发生了一些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我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那个城堡的不远处,我以为那里面还是住着凡妮拉,所以就过去问了问。城堡门口的守卫士兵不让我进去,我本来是在城堡旁边观察里面的动静,结果就被艾米丽给拖到了这个树林里。然后她就给我讲了一堆什么‘救世主’和‘灭世者’的故事,还说让我去改变这个世界的未来什么的。我觉得麻烦就想甩掉她,刚把她甩掉就刚好发现了躺在地上被树叶盖住了的维特……”
“你就是在这附近发现他的?”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卡诺觉得柯洛对维特表现出了一种异常的关注,而这种关注却又不像是对同伴的关心那么简单。
“你继续说,之后你们又做了什么?”
“之后我们就去了旁边的小镇,镇子上的人看见维特那个样子都像是见了鬼一样。然后没走多久那个吉格索公爵就带人抓我们了,我们就被关进了那个地下监牢里面。”
听完了卡诺说的话,柯洛略微思索了一下之后继续开始询问。
“那你有没有觉得,在这一段时间里,他有什么异常的表现?”
“异常的表现?”
卡诺努力思考了一下,感觉维特在这一段时间里分明什么都没做,哪有什么异常?
“安里不在,他根本什么都没做。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异常的话……我感觉他好像失去记忆了,他好像不记得除了安里以外的人。根据他的话来推断,他的记忆好像停留在了安里去找他之前。”
“失去了记忆吗?这应该也算是正常的吧……”
“正常?这怎么能是正常的呢?”
卡诺完全不能理解柯洛的说法,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失去了记忆,怎么看也不可能会是正常的吧?
“他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维特了,记忆出现变化也算是在意料之中吧。”
当然这还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如果“维特”在卡诺面前的表现是真实的话。
柯洛最担心的事情,其实是眼前的这个“维特”的身体里依旧残留着莱文德的意识。如果这个维特依然是被莱文德所操纵的替身傀儡,那么演出失忆的戏码给卡诺看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所有人一路走来的经过都被莱文德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看了个一清二楚,莱文德似乎并没有必要控制“维特”刻意去假装失忆,这样反而更容易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叫‘他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维特了’?维特不就是维特吗?”
卡诺觉得自己越来越迷糊了,原本自己以为维特突然失忆就已经很不正常了,但是现在却觉得自己面前的柯洛也有些不正常了。
“柯洛你怎么一直在说我听不懂的话?”
看着跟自己似乎一直都不在同一个思维层面的卡诺,另一种不好的猜测在柯洛的心中浮现出来。
“我们在来到这里之前,发生在车轮酒吧里面那些关于维特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柯洛知道,每当安里打开时空门,释放出他的彼世时钟里面的那些来自于普罗凡塞之书的力量的时候,卡诺都会被这力量所影响。他的意识会脱离身体,就好像是伊兹一样。所以每次安里打开时空门的时候,卡诺都会因为失去意识而不知道当时发生的事情。
但是这一次,柯洛却觉得有一点不对劲。
不仅仅是这一次打开时空门的那个“安里”本身就很不对劲,受到了安里的魔法影响的卡诺似乎也出现了一些问题。
“维特在车轮酒吧里面出了什么事吗?”
“你……难道那些事情你全都不记得了?”
“我的确是发现我的记忆有一点点模糊……”
虽然柯洛想到了卡诺可能会忘记一些事情,但是柯洛没想到卡诺忘记了这么多的事情。就算卡诺不知道维特在一度消失之后又再次被那个奇怪的“安里”复活,他也应该亲眼看见了维特在安里的面前消失的场景。
但是现在卡诺所给出的回答,分明表示他已经连维特曾经被莱文德控制过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而这些事情,是发生在“安里”使用彼世时钟的力量开启时空门之前的。
那个奇怪的“安里”所使用的魔法,果然对卡诺造成了异常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