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诺也辨认出在那一道光之中,从地上缓缓升起的是剑柄,随后是剑身。但是随着那把剑的缓缓上升,卡诺觉得有一点不对劲。
那把剑有些太长了,它从那个被刻在圣墓地牢地面上的某种图腾中所浮现出来的长度已经超过了普通的剑的长度,并且还在上升。
直到那把剑的剑柄已经到达了白衣男人,也就是被弗雷称作阿什恩的男人的胸口的时候,他伸手拔出了那柄剑。
那柄被称为灭世之剑的剑,比一般的剑要长得多。阿什恩拿着那把剑,剑身上所流淌着的正是属于他的力量的那种湖水绿色的光芒。
“‘救世主’,你的死亡就是我们霍拉一族回归贝尔蒂斯的开始。”
阿什恩说着举起了那把长剑,眼看就要向着“弗雷”的头落下,势要将他整个人劈成两半。
在这一瞬间,在场的三个人都动了。
卡诺和弗雷向着弗雷的身体所在的地方冲过去,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灵魂离开身体,但是他们很清楚,如果弗雷的身体真的就这样被劈成两半,那么无论如何弗雷都一定会死。
但是他们站得地方更远,虽然努力赶过去,但是却无法抓住阿什恩举着长剑下落的手。
然而在他们之前,属于另一个人的手抓住了阿什恩的手。
连阿什恩自己都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出现阻止自己的,竟然是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唯唯诺诺只听自己的话的弟弟——格瑞斯。
“你这是在干什么!”
阿什恩气急败坏地向着格瑞斯吼道,却发现自己身边的格瑞斯脸上出现的是自己从来不曾见过的表情。
格瑞斯反手一拧阿什恩的手腕,阿什恩吃痛,再也握不住手里的剑。随后格瑞斯飞起一脚,把阿什恩踢到了一边,自己则稳稳地接住了从阿什恩手中掉下来的灭世之剑。
灭世之剑的剑身已经碰到了垂着头跪在地上的弗雷的身体,剑尖还削掉了他一缕头发。如果不是格瑞斯接得及时,弗雷的头此时已经是要被劈成两半了。
阿什恩被格瑞斯踢的在地上滚了两圈,撞到了墙上。而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过的“霍拉”并没有看滚到自己身边的阿什恩一眼,反而一直在看站在圣墓地牢中间的格瑞斯。
“这把剑,终于是属于我的了。”
格瑞斯看着自己手中的这一把灭世之剑上流淌着属于自己的宝石蓝色光芒,脸上出现的是无法抑制的兴奋神色。
一双琉璃一样的宝石蓝的眼睛里面静静地燃烧着名为疯狂与贪婪的欲望的火焰,他不再是神坛前虔诚的信徒,而是将神坛中的神像摔碎在地上的恶魔。
阿什恩从地上爬起来,他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格瑞斯,你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能够带领族人从新回到地上,再次占领贝尔蒂斯的人应该是我。”
“你疯了?我才是应该做这一切的人!我才是能够继承灭世者的人!”
听着阿什恩气急败坏地说着这样的话,格瑞斯忍不住笑了。
“这些话我已经听你说了这么多年了,听得我耳朵都起茧了。这些话你说来骗骗其他愚蠢的族人,骗骗愚蠢的你自己就够了。现在在他的面前,你居然还能说得出这种话,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格瑞斯拿着剑走到了阿什恩的面前,伸手捏住他的下颌,掰着的头他转向站在他不远处的“霍拉”。
“在真正的灭世者面前,你还敢说自己是能够继承‘灭世者’之名的人,真是天大的笑话。”
“那你呢?”
阿什恩甩掉格瑞斯捏住自己下颌的手。
“你现在在灭世者本人面前拿着他的剑,又想做什么?”
“我当然是想,杀了你。”
格瑞斯用最平稳地语调,缓缓地说出最可怕的话。
说完格瑞斯提起剑,在圣墓地牢里画出一道宝石蓝色的弧光。阿什恩及时侧身躲开,随后跳跃到格瑞斯的身后。
“这么多年以来你一直都很听我的话,原来都是装的!”
“没错,我愚蠢的哥哥。”
格瑞斯转过身,再次面对阿什恩。
“因为我是你的弟弟,所以从小到大都要被你压过风头。你既爱面子,又易怒善妒,只要听你的话,我就会少吃很多苦。但是这样的你也是最好骗的,只要我不在你的面前使用力量,你就从来没有想过对我设防。”
“没错,我从来没有想到,最没用的你竟然会有一天对我这出做种事!我才是天生应该继承灭世者力量的人!”
阿什恩的脸因为愤怒而开始变得扭曲。
“我的‘哥哥’,可不止你一个人。”
格瑞斯指向一直站在一边的“霍拉”。
“我跟赛里斯,是命定双生。他是能够唤醒霍拉继承灭世者力量的人,我也是。而你,只是一直在做梦而已。”
“住口!把剑还给我!”
阿什恩双手触摸圣墓地牢地面上的图腾,两道湖水蓝色的光就从地面凸起,像是两道利剑一样从他的手中向着格瑞斯所在的地方射去。
格瑞斯提剑就将那两道光剑击飞,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对弱者的嘲讽。随后他一只手放出了一道一样的光,宝石蓝色的光剑向着阿什恩的方向射去。
阿什恩虽然躲过了光剑,但是却感受到了这个自己一直以为是没有什么力量的弟弟所拥有的强大力量。
自己其实很讨厌湖水绿色,因为这种颜色与灭世者所应该拥有的天蓝色差的太远了。哪怕自己生来就是最有资格继承灭世者力量的人,但是却依然因为自己所拥有的力量被人暗中嘲笑。
湖水绿色,怎么都不可能变成天蓝色。
因此,自己很讨厌别人悄悄看自己的眼神,自己要用力量证明给其他人看,自己是最适合继承“灭世者”之名的人!
曾经自己最防备的人,正是自己的弟弟格瑞斯。
因为弟弟有着与灭世者相同的黑色长发,这被其他族人认为是继承了灭世者血脉的象征。
而自己所拥有的却是淡灰色的短发,永远与“灭世者”差一点。
但是自己的这个弟弟,却从来没见他使用力量。在自己面前,这个弟弟永远只有听话的份。
也因为如此,自己才在日复一日的对他的绝对控制中,放下了戒备。
自己以为自己已经铺平了登上贝尔蒂斯之王的道路,却没想到在半路出现了新的阻碍。
那个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少年,名字叫赛里斯。
他拥有深灰色的短发,而且看起来总是很凌乱,显得他整个人就像是一只被主人遗弃的狗。
最初自己以为这只是个流落在外的族人,却没想到在赛里斯凌乱的深灰色短发下面隐藏的是一双天蓝色的眼睛。
那样清澈的天蓝色,像极了传说中的灭世者霍拉真正的模样。
而这个名叫赛里斯的少年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自己最不想听到的一句话。
——“我就是灭世者。”
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就这样破坏了自己这么多年以来的计划。
因为当时在场的还有其他族人,所以自己忍住了当场杀死赛里斯的冲动。
“既然你说你是灭世者,那么仪式就由你来进行吧。”
自己忍住了怒气,对他说话的时候也尽量维持着风度。
“什么仪式。”
一直生活在地上世界的赛里斯似乎真的对灭世者一族的事情一无所知。
“唤醒灭世者霍拉的仪式,让霍拉再次降临到这个世界,带领我们回归地上,让贝尔蒂斯再次臣服于我们一族。”
“可以。”
赛里斯非常干脆地答应了。
“你就不想知道进行这个仪式要你去做什么?”
“随便你们做什么。”
“好。”
在赛里斯干脆地答应进行仪式的时候,其实自己心里有几分窃喜。
唤醒霍拉的仪式,是需要在圣墓地牢深处奉上祭品,以继承了霍拉血液的人来唤醒霍拉。
原本自己是想要让格瑞斯来当那个被献祭的人的,但是既然出现了这样一个看起来似乎拥有着更加纯正血统的人,那么献祭他更好。
因为被献祭的人,一定会死。
但是自己并不准备提前告诉赛里斯这件事。
在举行仪式的时候,能够进入圣墓地牢的人只有格瑞斯和自己,以及作为祭品的赛里斯。
自己早就已经打算好了,如果赛里斯在知道会死的时候反悔,那么自己强行把他困在这里。反正其他人也不会知道这里发生什么,他们只需要知道能够活着继承“灭世者”之名的那个人是自己就够了。
但是当自己告诉赛里斯具体要做什么事情的时候,他却并没有如同自己预料的那样反悔,而是非常淡然地同意了。
原本在圣墓地牢的那两根柱子之间,插着一把剑。
那把剑就是灭世者霍拉曾经用过的灭世之剑。
赛里斯走过去拿起了那把剑,果然有天蓝色的光在剑身上流转。
自己很庆幸这个场景没有其他人看见,否则自己在族人中苦苦建立起来的威信就会在这天蓝色的力量面前轰然崩塌。
唤醒霍拉的仪式,需要祭品躺在圣墓地牢的中间,另一个人把这柄剑插进祭品的身体里,让祭品的血液填满圣墓地牢里面刻着的灭世者一族的徽记。这样才能唤醒在圣墓地牢之下沉睡的霍拉的灵魂。
圣墓地牢中的“圣墓”,指的就是这里是灭世者霍拉的坟墓。霍拉那残缺的灵魂,就在这里。
然而赛里斯在拿到剑的时候,却并没有把剑交给自己。
就当自己以为赛里斯要独占灭世之剑的时候,他却主动躺了下来,毫不迟疑地把灭世之剑插进了胸口。
自己怎么也想不到,赛里斯竟然主动选择了自杀。
紫色的血液很快就从他的身体中涌出,顺着圣墓地牢地面上刻着的图案流淌。
赛里斯的双手松开了灭世之剑,灭世之剑却缓缓地没入他的胸口。
那把在圣墓地牢里存在了几千年的灭世之剑,自己一直想要拥有的灭世之剑,就在那一天消失了。
当赛里斯的血液完全填满了圣墓地牢的地面上所刻着的图案的时候,仪式完成了。
根据记载,当仪式完成的时候,霍拉的灵魂会重新出现。他会选择依附在继承“灭世者”之名的人的身上,给予他灭世者的力量。
但是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空荡荡的圣墓地牢里面,只有自己和格瑞斯,还有已经是一具尸体的赛里斯。
并没有任何人出现,自己也没有看见霍拉的灵魂,也没能感觉到有力量涌入自己的身体。
就在自己以为仪式失败,在考虑是不是直接把格瑞斯也献祭的时候,赛里斯的尸体却突然站了起来。
“你的呼唤,我听见了。”
赛里斯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你在说什么?你怎么没死?”
“我已经死过了,是你们把我唤醒的。”
“赛里斯”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不一样了,他不再像之前一样,仿佛一只被主人抛弃的狗,而是缓缓地走到自己的面前,用那一双天蓝色的眼睛注视着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甚至能从那一双眼睛里感觉到力量。
“你是……霍拉……”
虽然自己不愿意承认,但是现在似乎也没有其他可能。
“赛里斯”点了点头,给了自己一个自己并不能理解是什么意思的笑容。
就这样,自己被抛弃了。
被霍拉抛弃了。
被灭世者抛弃了。
被族人抛弃了。
再也没有人记得,自己才应该是继承“灭世者”之名,带领其他人走上地面,把贝尔蒂斯才在脚下的人。
直到自己,带回了那个传说中的救世主,那个灭世者一族最大的敌人,也是灭世者一族最痛恨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