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诺一心一意地在追着那个人,并没有注意自己到底跑了多远。他只注意到,那个人的目标的确从一开始就是自己。
每当自己快要接近那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就会加快脚步拉开与自己之间的距离。但是当自己距离那个人太远的时候,那个人似乎又会刻意放慢脚步等着自己。
卡诺几次加速和减速,最终确认了这个人的确会根据自己的速度来调整他前进的速度,以确保自己和他总是能够保持一个同样的距离。一个自己能够听清楚他的声音,能够感受到他的存在,但是无法看清楚他的身影的距离。
虽然这里非常像莱茵卡奈特大陆上的沉眠深林,但是这里毕竟是属于一个卡诺完全陌生的世界的一个陌生的地方。因此卡诺也并不敢贸然出声喊前面的人,只能默默地跟着他,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人的脚步声终于消失了。卡诺知道,那个人终于停了下来。于是卡诺加快了脚步追了上去,害怕如果自己速度慢一些,那个人又要继续想远处跑去。
卡诺在安静的夜里,卡诺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的心跳声在加快,却不是因为这一场追逐运动而加快。他的心跳声会加快,是因为他很兴奋,他因为即将要见到这个人,要知道某个新的信息而兴奋。
终于,在绕过一片树丛之后,卡诺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那个人的身影。
在看到那个人的身影的那一刻,卡诺就确定了那个人到底是谁。
那是一个看起来过于娇小的人。
粉色的短发再加上一张圆圆的娃娃脸,让他看起来像是只有十二三岁左右,甚至感觉他说不定会更加的年轻。但是他所拥有的那一双红色的眼眸,里面沉淀着那种不知道是经历了多久的时光才会拥有的深沉。
这个有着粉色短发的男孩穿着一身黑绿色的猎装,领口别着一枚满是铜锈的黄铜赏金猎人徽章。
在银白色的月色之下,少年的嘴动了动,无声地对着卡诺说了一句只有他才能看见的话。
——我终于找到你了,卡诺。
这一切,就与卡诺与他在那个从死亡中诞生的世界中那拥有着唯一的一点暖色的光芒的地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的情景一模一样。
站在卡诺面前的那个人,正是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
卡诺来到康斯坦丁的面前,一只手牢牢抓着他的手腕,像是生怕他会消失一样。
当握住康斯坦丁的手腕的时候,从手中传来的真实的触感和确实地温度让卡诺放下心来。
眼前出现的这个人真的是康斯坦丁,并不是自己的幻觉。
“是我,卡诺。”
康斯坦丁看着卡诺,从卡诺的眼神中看出了他找到自己的喜悦。而康斯坦丁不知道,他自己的眼神中也带着同样的因为见到了卡诺而产生出的喜悦。
“你去哪了?我之前都没有找到你。”
“我没有去什么地方,我一直都在你的身边。”
康斯坦丁说得很笃定,他的表情和语气都在证明他说的是真话。
“一直都在我的身边?不可能的。我在贝尔蒂斯根本没有找到你。”
虽然康斯坦丁说得不像是假话,但是卡诺所经历的事实让他没有办法相信康斯坦丁所说的话。
在贝尔蒂斯,自己根本就没有见到康斯坦丁。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当初在自己向艾米丽提出要找同伴的时候,柯洛表现得有点奇怪。
当时自己和柯洛正在推测到底贝尔蒂斯是不是就是消亡之陆艾米丽在那个时候突然向自己和柯洛提出了问题。
“你们要找的是什么样的人啊?”
“啊?”当时自己还沉浸在“贝尔蒂斯可能就是消亡之陆”的猜测里,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艾米丽在说什么。
“我问你们要找几个人,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先要说清楚我才好去盗贼集会所里面打听消息嘛。而且这一路你们都不跟我说话,又不让我看你们,你们是不是想要半路溜走啊?”
“我们哪有说不让你看我们?只是你要给我们带路,还是走在前面才比较对吧。”
“你最好还是先告诉我你们要找的人都是谁,这样我也才比较好帮你们去跟其他人谈价钱。”
“谈价钱?”
“当然了,你以为他们会免费帮你们找人吗?我们是贼又不是士兵,我们的专长是找值钱的宝物不是找人。让他们去找人的话,当然要多给点钱才会有人帮忙。”
“可是我们没有这个世界的钱。”
“没有钱的话也可以用其他方法付报酬,具体要什么就要看对方怎么想了。”
“那……不会有让我们去做什么奇怪的事情之类的要求吧?”
“所以我才要你们先告诉我你们要找的那几个人,这样我才好帮你们去跟其他人谈价钱。”
“这样啊……”
自己仔细想了想之后回答了艾米丽。
“我们要找三个人。”
“三个?”
当时艾米丽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自己所说的人数有疑问,但是现在想一想,艾米丽在那个时候应该是知道自己的同伴到底都有谁的。自己的同伴应该有四个人,加上自己也才只有五个人而已。现在在自己身边的已经是三个人了,剩下的应该只有两个人才对。所以艾米丽才会疑惑,怎么现自己却说要找三个人。
“一个叫安里,是一个有着金色长发的少年,看起来有点像是女孩子。不过他总是穿着一件很长的斗篷,斗篷上面还带着一个很大的帽子,可能看不是很容易看见他的脸。。一个叫伊兹,是一个穿着燕尾服的银发少年。他平时看起来好像总是在发呆,有人跟他说话他也没反应的。还有一个叫康斯坦丁,是一个有着粉色短发的少年,或者说是男孩子。他应该是穿着跟我差不多的猎装,不过感觉他应该不是很容易找到……”
“不对。”
柯洛不知道为什么打断了自己的话。
“我说的哪里不对了?”
自己不明白,安里、伊兹和康斯坦丁,没有找到的三个人自己都说到了,为什么柯洛还会否定自己的话。
“我们要找的是四个人。”
“四个?还有一个人是谁?难道科斯也一起来到这个世界了吗?”
“没有,科斯并没有来到这个世界。能够透过那个“安里”打开的时空门来到这个世界的人,只有我们五个。康斯坦丁也没能够通过时空门,没有来到这个世界。”
“你说要找四个人,康斯坦丁没能来到这里的话,我们应该要找安里和伊兹就可以了,多出来的那两个人又是谁?”
虽然康斯坦丁不说,但是自己其实一直都知道,康斯坦丁知道很多很多事情。只是他因为某种原因,并不想告诉自己那些事情。
所以其实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去找康斯坦丁问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这里有着跟凡妮拉那个位于莱博瑞恩斯大陆上的城堡相同的城堡,为什么维特会失去记忆,变得有些奇怪。
但是每次安里利用彼世时钟里面所蕴藏的普罗凡塞之书的力量开启时空门的时候,自己总是会因为跌入幻觉而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己真的没有想到,康斯坦丁没有办法来到这里。
也许是因为这一次打开时空门的“安里”并不正常,所以康斯坦丁无法通过时空门来到这里。
也许是因为……异常的那个人是康斯坦丁。
抛开康斯坦丁作为自己的命定双生的身份和作为守护普罗凡塞之书的普罗斯特家族的族人的身份,自己对于康斯坦丁其实一无所知。他把所有的秘密都藏在心里,藏在自己没有办法知道的地方。
自己甚至不知道还有没有办法再次遇见他。
而在当时令自己感到不理解的是,柯洛说要找的另外两个人。
柯洛也应该跟自己一样,在此之前并没有来到过这个世界,那多出来的那两个要找的人又是谁?跟柯洛又有什么关系?
“那两个人一个叫弗雷,一个叫赛里斯,我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模样。是凡妮拉托付给我,让我去找这两个人,告诉他们凡妮拉让我带的话。”
当时自己在听到这两个人的名字的时候,只是觉得为什么凡妮拉要柯洛去找那两个陌生人。
但是现在,那两个人却不再是陌生人,但是却已经是无法再见到的人。
“当时柯洛说,你根本就没有通过时空门。到底在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卡诺想这些事情,越想越觉得有越来越多的问题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关于康斯坦丁,关于自己,关于普罗凡塞之书,关于在车轮酒吧里面发生的那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有太多太多卡诺不知道的事情。
“你到底瞒着我什么事情?我甚至看不清楚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也许是经历了这一连串的变故,也许是亲眼看到了同伴的消失。这些累积的负面情绪全都压在卡诺的心里,不断加深。卡诺来到了镜像世界,来到了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从死亡中再次得到生命,从曾经一度消散到再次拥有实体。
但是他的面前出现了玛恩,出现了他完全没见过更不了解的人鱼族,出现了那个仿佛是大海化为人形的模样的乌尔妲。
他没有办法在她们面前表现出任何属于他自己的情绪,她们也可能是自己的敌人。于是那些情绪就在卡诺的心中再次积压,被卡诺以他平静的外表所掩盖。
但是当他再次看到熟悉的人的时候,他表面上所维持的理智终于快要崩溃了。
而且他遇见的人,还是那个跟他有着“命定双生”关系的人,那个曾经在最初与他有着相同灵魂的人。
同时,也是那个对他隐藏了最多秘密的人,也是他之前一直想要去询问却又无法去询问的人。
在这种种的情绪交织之下,卡诺终于忍不住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然而康斯坦丁只是看着卡诺,用他那一双仿佛可以看穿所有伪装的眼睛,用他那已经看过了所有未来的眼睛。
“你说啊!”
卡诺忍不住抬高了声音。
“这些问题我会回答你的,你不需要这么急着得到答案。毕竟我们现在在这个世界里面,你应该也不想让那个一直粘着你的人与少女发现这一切吧?”
听着康斯坦丁提到了玛恩,卡诺找回了一些理智。
就算自己再怎么想知道答案,也不能做出会让自己和其他人陷入危险的事情。
虽然自己对康斯坦丁有很多疑惑,康斯坦丁隐瞒了自己很多的事情。但是自己始终还是相信康斯坦丁不会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其他人。所以不管怎样,康斯坦丁是自己的朋友,是自己这一边的人。
但是在这个世界里,有很多自己根本不知道的其他人。那些还不能分辨敌友的人,都是自己要提防的人。
而这些要提防的人里面,就包括玛恩和乌尔妲,以及在这附近的,人鱼族的所有人。
“我故意带你来到这里,就是希望可以离玛恩和人鱼族远一些,这样我们交谈的时候所说的话也比较不容易被他们听到。”
“所以,你是要跟我说跟人鱼族有关的事情?”
卡诺敏锐地从康斯坦丁的话里面捕捉到了与人鱼族有关的信息。
“没错,我就是想要告诉你,一定要跟玛恩一起去参加海神祭。”
“海神祭?你为什么会知道海神祭?”
卡诺觉得很疑惑,为什么康斯坦丁会知道只有人鱼一族才知道的事情。
“你在我之前就已经与人鱼族有接触了吗?那他们的手里是不是有普罗凡塞之书的残页?”
“我现在没有办法告诉你全部的答案,但是你只需要记得,一定要去参加海神祭,并且一定要小心在海神祭上面出现的人。”
康斯坦丁神情严肃地看着卡诺。
“海神祭上面出现的人就是找到普罗凡塞之书残页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