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诺本以为自己终于能够从乌尔妲的嘴里得到普罗凡塞之书的位置，但是却没行到乌尔妲并没有对自己说明，而是指了指她的胸口。
胸口？这又是指什么？
“你是说……普罗凡塞之书在你心里？”
卡诺觉得如果乌尔妲真的这么说，那自己就一定是被人耍了。
普罗凡塞之书在心里，这算是什么答案？但是看着乌尔妲的动作，卡诺也想不到其他的答案。
而听到卡诺说的话之后，乌尔妲却点了点头。
“没错，它曾经在我的心里，但是现在我的心不在这里了。”
乌尔妲望向面前的那一片水面，似乎是透过水面在看水下的人。
“你应该也看到了吧，在祭坛那里，并没有我可以容身的地方。”
“是。”
卡诺的确看到了，祭坛那里只是一片空地，当时自己根本就没有看到乌尔妲的身影。自己也曾经想过，玛恩说乌尔妲是待在祭坛很少回家，那么乌尔妲到底是待在哪里？但是当海神祭开始之后，乌尔妲却出现在一个由星辰草所组成的漩涡里面。那些星辰草挡住了卡诺的视线，所以卡诺也不知道乌尔妲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
“其实在祭坛下面还有一个暗门，那里面就是历代族长们日常居住的地方。那里面放着的就是‘神谕’，我们的使命就是守护着它，让它能够守护着族人们。”
“那就是说，成为族长的玛恩也需要进入那个地方？玛恩早就知道那里有暗门吗？”
“所有族人都知道在祭坛下面有暗门，但是除了族长以外没人知道怎么打开它。那是为了防止有敌人进入暗门里，夺走‘神谕’。”
“可是我看你刚才并没有告诉玛恩要怎么进去。”
卡诺清楚地记得，乌尔妲在牵着玛恩去到祭坛中央宣布她就是新一任族长之后就离开了。甚至当时玛恩似乎是想要对乌尔妲说什么，但是乌尔妲都没有停下脚步，而是远离了人群。
当时卡诺觉得也许是乌尔妲不想要阻止其他人去迎接他们的新一任族长，但是现在想来乌尔妲的离开有些异常，她实在是太急着离开了，简直就像是着急去做接下来的其他事情一样。
可是乌尔妲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做，现在的她也只是坐在水边，哪里也没有去，只是跟自己聊天而已。
“玛恩不需要知道怎么进去，以后所有人都不需要知道了。”
乌尔妲看向卡诺，把她的手放在了她自己的胸口上。
“因为‘神谕’说，来带走神谕的人，就是会解放我们整个部族的人。因为你，他们都可以再次回归故乡，回归广阔而自由的深海，再也不需要被困在这一片小小的水域里。”
卡诺看见乌尔妲的手穿过了她的胸口，随后似乎是拿出了什么东西。她的手上并没有血，而是从指缝里透出了光。
乌尔妲张开手，她的手掌中是一条在一团云絮一样的光里游动着的一条鱼。
卡诺试探着向着那条鱼伸出手，乌尔妲并没有阻止他，也没有收回手。卡诺的手触碰到那了那条游动的鱼，在那一瞬间，乌尔妲手中的光熄灭了。
那一条鱼也随之一起消失了，留在乌尔妲手上的是一张纸页。这张纸像一般的书页那么大，边缘有着被撕过的痕迹。
卡诺知道，乌尔妲手中的正是一张普罗凡塞之书的残页。这不是曾经被镶嵌在维特胸口里的那种残破的碎片，而是属于普罗凡赛之书的完整的一页，就跟自己所拥有的那一页是一样的。
“原来这就是普罗凡塞之书的模样吗？”
乌尔妲并没有收回那一页纸，而是把那一页纸递给了卡诺。
“现在它是你的了，希望你能够做到你要去做的事情，能够让我的妹妹回到故乡的那一片大海里自由地生活。”
“它所拥有的力量可以保护你们这个族群，这么久以来它也的确做到了。拥有着这种力量的东西，你就这样轻易地把它交给我这个陌生人？”
“因为神谕说它应该被交到你的手上。”
“你从来都是会完全服从‘神谕’吗？你就没有想过它可能也许是错的？”
卡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种话，明明只要自己接过这一页普罗凡塞之书的残页，就可以达成自己的目的。明明这一页普罗凡塞之书的残页都已经递到了自己的面前，只需要自己伸手去拿就可以了。
但是卡诺却没有去拿，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当自己从乌尔妲的手上拿走这一页普罗凡塞之书的残页的时候，眼前这个宛如深海一样的少女就会消失。
太阳，快要落山了。
深蓝色的乌尔妲被夕阳的颜色染红，令人感觉她整个人都变得温暖了起来
“它是对的，它一直都是对的。”
“那你自己呢？你自己又想要做什么呢？你这一生都在依照神谕的指示保护着其他族人，那你自己又想做什么呢？”
“我想做的事情已经做到了。”
乌尔妲转头看了天边那正在逐渐沉没的夕阳一眼。
“我想做的就是来到陆地上看一次夕阳，看一次月亮。”
“好，那我陪你看，我陪你一起看夕阳，一起看月亮。然后陪你一起回去，一起去找玛恩。”
乌尔妲看着卡诺，摇了摇头。
“回不去了，我已经不能回去了。”
“为什么？玛恩不就在这水面下面吗？”
卡诺觉得自己心里出现的那种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我不想让玛恩也被困在祭坛下面那个黑暗狭小的空间里，也不能拿走这个守护了这里这么多年的‘神谕’之后就不管其他族人的未来。所以我留下了一个能够代替玛恩待在那个暗门里面，也能够暂时代替‘神谕’守护这个地方的东西。”
乌尔妲如同卡诺之前看过的那样，再次伸出手指了指她自己的胸口。
“我把我的心留在那里了。”
“你……”
看着眼前没有了心的乌尔妲，卡诺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会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了。
乌尔妲从胸口掏出普罗凡塞之书残页的模样，令他想到了维特。
虽然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眼前这如同大海的化身一样的少女与那个在黑暗与死亡中等待了太久的少年有什么相同的地方。但是他的潜意识却已经发现了异常。
他们的胸口里面，都有着原本应该属于普罗凡塞之书的残缺的部分。
他们的胸口里面，都没有心。
而卡诺则是曾经亲眼见过，维特在安里的面前化为尘埃消失。
这就难怪，他总是觉得眼前的乌尔妲仿佛也会消失一样。
“我很狡猾吧？把守护着族人的‘神谕’放在自己的身体里偷了出来，留下了我自己的心。他们所有人都不会知道，就算还有星辰草，就算还能举办海神祭，但是‘神谕’却不会再有了。不过没有关系，‘神谕’说你能够在下一次海神祭之前给他们带去自由，他们永远也不需要知道这个秘密。”
卡诺不敢相信，这个已经没有了心的少女，居然会笑着说这件事情。
“那你呢？你替所有人都已经想到了未来，那你自己的呢？”
乌尔妲看着卡诺，摇了摇头。
“我已经没有未来了，现在的一切就是属于我的未来。”
卡诺还想要说什么，但是乌尔妲却阻止了他。
乌尔妲欺身靠近卡诺，她把手中的那一夜普罗凡塞之书的残页放进了卡诺衣服上的口袋里，同时另一只手捂住了卡诺的嘴。
卡诺感觉到有一片凉凉的东西被塞进了自己的嘴里。那一片凉凉的东西就像是一片薄薄的冰一样，自己的舌头还没来得及感受它的形状，它就已经消失在了自己的嘴里。
这不是他第一次吃到这种东西。在暗月深渊里，在自己被玛恩拉扯着上浮却因为缺氧而快要昏迷的时候，自己也曾经有过同样的感觉。
事后玛恩说，这一片凉凉的东西，是她的鳞片。
所以卡诺瞬间就明白了，自己口中那瞬间就融化了的像是一片薄薄的冰一样的东西，是乌尔妲的鳞片。
“不要再问我这种问题了，你不是说要陪我一起看夕阳，一起看月亮的吗？”
乌尔妲说完话就放开了卡诺，但是卡诺却真的说不出话来。
对于这个自己认识她的时间还太短太短的少女，卡诺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仿佛都是在伤害她。
“你知道吗，其实‘神谕’里面根本就没有我的名字。”
乌尔妲看着渐渐沉没在地平线以下的夕阳，像是在对卡诺说话。
卡诺没有接过乌尔妲的话，而是默默地看着她，听着她望着夕阳继续说下去。
乌尔妲所讲的，正是卡诺想要知道的关于普罗凡塞之书的残页与他们这个人鱼部落之间的事情。
那个得到了普罗凡塞之书残页的人，就是他们这一支离开了大海的人鱼部落的首领。
康斯坦丁曾经说过，普罗凡塞之书是会自己挑选主人的。不过乌尔妲并不知道那个得到了普罗凡塞之书残页的人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被普罗凡塞之书选中，赋予他能够预知未来和能够保护部族的强大力量。
但是那个人清楚地知道，这一份巨大的力量在带成功之前，很有可能会先带来灾难。于是他带领自己所在的那一分支的族人离开了大海，离开了他们所生活的地方，离开了其他的族人，迁徙到了这一片被树林包围的湖底。
至于这个湖与暗月深渊相连接这件事到底是那个人在选择这里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还是在已经定居这里之后才偶然知道的，也已经没有人能说得清楚了。
不过卡诺更加相信，那个人是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的。毕竟如果他真的是被普罗凡塞之书选中，被赋予了能够看懂普罗凡塞之书的力量的话，在这一本写尽了万事万物的命运与未来的书里面，一定会写那个与其他世界相连的暗月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