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萨迦罗最初的印象里,柯洛不过是一个性格比较异常的猎物。

当卡克纳特家族陨落之后,残留下来的柯洛也就成为了血之一族全体成员想要得到的“猎物”。拥有着强大力量的同类的血液,对于血之一族的人而言,是最为美味的食物。

有很多人想要趁着柯洛无依无靠的时候了结了他,但是大多数人都因为情敌而失败。

而剩下的少数人,则是在见到柯洛之前就因为内部争斗而输给了其他拥有红色家徽的族人。

心思缜密的萨迦罗,当然不会在第一时间就先出手去对付柯洛。他很清楚卡克纳特家族的人所拥有的力量是其他家族的人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这一点他在那个永远冲在战争最前线的那个拥有着紫罗兰色眼睛的女人身上就已经见到了。

那是萨迦罗见过最美丽的女人。

她身上永远似乎永远闪烁着光,虽然感觉用“光”来形容永远不能接触阳光的吸血鬼似乎很奇怪,但是那个女人身上就是会给人这种感觉。

而且从她身上撒发出来的光并不是夜晚温柔的月光,而是那给予世间万物生命的太阳所散发出来的光。

那个人,就是萨迦罗眼中的太阳。

是他一生所不能触碰的光。

萨迦罗见过她有多么的强大,自然也知道拥有着与她同样的血脉的柯洛会有多么的强大。只是萨迦罗没有想到,柯洛继承了那个女人的强大的力量,却没有继承那个女人的性格。

柯洛并没有站出来对抗其他血之一族的族人,也没有想要成为能够统治其他族人的领袖。他只是一个人躲了起来,依靠他自身的力量保护着自己。

萨迦罗没有立刻出手对付柯洛,不只是出于对那个女人所留下的那一丝念想,也是因为柯洛所拥有的力量的确令人不得不忌惮。

经过了与狼人一族的常年战争以后,血之一族所剩余的力量已经不算很多。如果在这个时候再次为了一个柯洛自相残杀,那么剩余的力量又会再次被削减。

虽然萨迦罗并没有把那些力量弱小的底层吸血鬼放在眼里,但是在对付人类的时候,这些低等的吸血鬼也有他们能够起到的作用。毕竟对于一般人类,恐惧是最能让他们听话的东西。而这些低等的吸血鬼,就是最适合散播这种恐惧的人选。

而且萨迦罗也不想真的带领着其他人一起去对付柯洛,到时候真的抓住柯洛的话,只怕在场的所有人都想要分一杯羹。

毕竟这样美味的食物,还是适合自己一个人独享。

于是在卡克纳特家族陨落之后,萨迦罗没有第一时间去扼杀卡克纳特家族所遗留的这最后的血脉,而是联合族人开始像人类世界伸出了手。

狼人已经消失,没有什么种族再能够限制血之一族在莱茵卡奈特大陆上的发展。所以他要带领着血之一族从阴影中走出,不再去做只存在于人类传说中的种族。

血之一族不能接触阳光,所以即使是从阴影中走出来,他们也不能行走在阳光下。但是萨迦罗还是做到了,他把阳光从人类世界驱逐,以血色为整片莱茵卡奈特大陆带来了无法驱散的阴霾。

而在进行这一切的时候,萨迦罗也在密切关注着柯洛的动向。一个人想要一时的隐藏自己的本性很容易,但是不可能永远隐藏下去。萨迦罗一直没有真正地相信柯洛就是那样一个懦弱且逃避的人,但是柯洛却一直都表现得如同萨迦罗所不想看到的那样懦弱且逃避。

直到某一天,萨迦罗发现了那个被柯洛一直护着的人。

那个人萨迦罗见过,那个人本该是只属于自己的祭品。

萨迦罗曾经见过那个祭品的模样,在某个连作为吸血鬼的他自己都会觉得昏暗的地牢里。

那是伊卡雷恩家族用来圈养祭品的地方,虽然对于那些祭品来说这种生活环境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恶劣的。但是只要不影响摄取血液的口感,没有吸血鬼会在意祭品的生活状态。

而萨迦罗则更是不会在意这些祭品会怎样,因为这些祭品,都不是属于他自己的。

他所要的,必须是最好的那一个。

在那个昏暗的地牢里,每天都有人被带出去,每天都有人被带进来。

在地牢的角落里有许多跟那些被圈养在那里的少年们的手上戴着的金色手环一模一样的金色手环。那些手环被扔在角落里,堆成了一座小山一样。

那些手环上面大多数都沾着深棕色的痕迹。虽然从来没人告诉他们那是什么,但是所有少年们的心里都很清楚。

那上面沾着的是血。

每一枚手环,都是一个生命。

因为新来的少年们也会被套上同样的手环,所以那些手环上承载的可能并不是一个人的生命,而是很多人的生命……

他们都是要被供奉给吸血鬼的“祭品”。

不过萨迦罗并不在意这些,那些手环只不过是人类在献上祭品的时候为了给吸血鬼看的,不过是为了证明这些祭品是他们所献上的。

依靠所谓的血统就能身居高位的高傲贵族们,他们不仅占据着大部分的财富,而且肆无忌惮地挥霍着本应平等属于所有人的权利和自由。而出身平凡低贱的贫民,则只能在痛苦中挣扎着度过一生。

富有的城镇与破败的贫民窟被无形的墙壁分开,明明是身处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却流通着不同的空气。贫民窟的黑暗永远接触不到城镇中的灯红酒绿。

贵族们掌握着贫民们的命运,他们献上鲜血以寻求庇护。献给那凌驾于人类之上,却游离余神明之外的异类——血之一族。

纯净高贵的血液可以使他们获得更多的力量,同样也可以使献上血液的人获得更多的权利。这是以欲望满足欲望的可怕交易,至少大部分人是这样认为的。

这些金色的手环就贵族为了证明自己献上了祭品,为了让血之一族给予他们更多在人世间行使权力的保护。

而在这一群祭品中间,有一个被单独关起来的少年。

那个被单独关起来的少年看起来似乎与其他被当做祭品圈养的少年没有什么区别。他的身上依然穿着像是一块破布一样的“衣服”,他的身体依然比平常人更加瘦弱。

如果说着少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他手上所戴的手环是全新的。

那一枚手环上面没有磨损的痕迹,没有沾着其他人所留下的已经干掉的血迹。那枚手环还是保持着崭新的颜色,算得上是少年身上最干净的一样东西。

萨迦罗跟着领路人进入了地牢,而这位领路人,正是与血之一族寻求合作的贵族,是这里的主人,也是这座城镇贵族中的最高上位者,伊卡雷恩家族的掌权人。

他们一路走到只关着那以个少年的笼子前面,萨迦罗看着被关在笼子里的少年,仿佛看着一只被锁在破旧却坚固的笼子里的灰色的鸟。

其他被作为祭品圈养的少年们看着走进来那两个不同寻常的人,本能地感觉到恐惧。

其中一个人是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男人。皮质长靴勾勒出他纤瘦而有力的小腿线条,长裤之外是一袭精致的黑色礼服。礼服上面有银色的线织成的复杂花纹,那些线条最后聚集到了他的胸前,组成一个属于他的古老家族徽记。月光般的银色长发披散在身后,衬着他一张过分苍白的脸,就像是从某张被珍藏许久的古老油画中走出来的贵族。

但是那个男人有一双灰色的眼眸,里面带着还未消退的血光,阴冷而又傲慢。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个人身上撒发出来的深入骨髓的寒冷气息,还有浓重的血腥味。

笼子外面的少年们尽力远离这个男人。他们互相挤在一起,不仅是因为那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深入骨髓的寒冷气息,使他们这些只穿着破布一样的衣服的少年冷得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也是因为想要尽量远离那个男人,越远越好。

对于那些少年来说,那个男人本身,就是恐惧与危险的具象化存在。有些承受能力差的少年已经悄悄躲在别人的身后无声地哭泣,因为他们不敢发出声音,生怕会吸引那个银发男人的注意力。

而被单独关在笼子里的少年却无处可退。

被其他祭品们视为恐惧化身的萨迦罗就这样在笼子面前无声地审视着笼子里的少年。

少年有着与萨迦罗相似的银色短发,因为没有人照顾他为他修剪,那原本应该顺滑服帖的短发此时显得凌乱不堪。

少年有着与萨迦罗相似的灰色的眼眸,那原本应该清澈而明亮的眼眸此时盛满了恐惧。

少年在笼子里蜷缩成一团,尽力躲避着萨迦罗。可是笼子里的空间太小,他还是被萨迦罗身上散发出来的带着血腥味的寒冷气息震慑得瑟瑟发抖。

而萨迦罗看着关在笼子里的银发少年,满意地笑了。

那一头银色的短发和那一双灰色的眼眸,就是少年作为最好的祭品的证明。

萨迦罗微微张开的嘴里显露出两颗异于常人的尖牙,却与他的脸又极其相配。

“很好。”

“这是最高级的‘祭品’,专属于您一个人的。”

站在萨迦罗身边的那位伊卡雷恩家族的掌权者全程都对萨迦罗表现得毕恭毕敬。

而他们三个人,都有着相似的银色头发和灰色的眼眸。

同族的血液,永远是最美味的。

对于血之一族来说,作为拥有着强大力量的卡克纳特家族所遗留下来的唯一血脉的柯洛的身体中所流淌的血液是最美味的。

而对于萨迦罗来说,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另一个家族中的人的身上所流淌着的血液味道也很美味。

伊卡雷恩家族能够获得血之一族的庇护,得到在人世间行使权力的力量,并不是偶然。

血之一族会选择伊卡雷恩家族来作为统治人类世界的代理着,也并不只是因为伊卡雷恩一族能够为吸血鬼们奉上祭品。

因为促成这一的人,是萨迦罗。

而萨迦罗的姓氏,是伊赛罗恩。

伊塞罗恩一族与伊卡雷恩一族有着相同的祖先,正是因为他们共同的祖先的家族之中有人成为了吸血鬼,所以才分化出了作为人类的伊卡雷恩一族,以及作为吸血鬼的伊赛罗恩一族。

伊卡雷恩家族会为血之一族献上祭品,但是献给其他家族的祭品都不过是他们从各处搜罗圈养的普通少年。

而伊卡雷恩一族会为伊赛罗恩一族献上更加优秀的祭品,那些祭品就是来自伊卡雷恩一族本家的少年。

拥有者相近血统的血液能够增强伊赛罗恩家族的能力,而作为伊赛罗恩家族族长的萨迦罗,自然要最好的那一个。

而最好的祭品,当然就是拥有着最纯正血统的祭品。

被单独关在笼子里的少年,他的身上所流淌着的就是属于伊卡雷恩家族的最纯正的血。

这就注定了,那个少年只能是作为献给萨迦罗的祭品而生,作为被献给萨迦罗的祭品而死。

同时也注定了,那个少年只能属于萨迦罗。

少年的母亲是伊卡雷恩家族分家的独生女儿,拥有着伊卡雷恩这一姓氏。

少年的父亲,是这里的主人,也是这座城镇贵族中的最高上位者,伊卡雷恩家族的掌权人。

同时也是就站在萨迦罗身边的那个男人。

扣在他手上的那一枚金色的手环,手环里面刻着的那一枚花体字母“I”,所代表的正是他所属的家族——伊卡雷恩的首字母。

那个被关在笼子里的少年,他的全名其实叫做

——伊兹·伊卡雷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