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够逆转时光?”
安里不敢相信金妮所说的话。
毕竟自己已经用那么多次失败证明了,根本不存在逆转时光的方法。
金妮并没有急于向安里解释,她用实际行动向安里展示了她的能力。
金妮向安里展示她手中握着的彼世时钟,安里看到,彼世时钟只剩下三格就走到尽头了。
自己的时间,所剩不多了。
但是安里却并不后悔,因为那些魔力他都用在了他觉得需要用的地方。
自己想要复活的是维特,但是却误打误撞地复活了伊兹。可是这一份魔力也并没有浪费,因为有人会因此而得到幸福。
被自己复活的伊兹,是柯洛重要的人,是柯洛沉睡了一千年再次醒来以后想要寻找的人。
比起被困在水晶棺椁里的尸体,会动的伊兹至少要更好一些吧。
安里仔细想了想,其实所有人似乎都在努力避免自己使用彼世时钟的魔力。
除了复活伊兹以外,其他的魔力都被用在了开启时空门的魔法阵上。每一次开启时空门,都是一次新的开始,是对于一个未知世界的新的征程。不仅仅是为了摆脱追逐而来的敌人,也是为了让同伴去往下一个世界之中。
安里甚至觉得,自己动用在开启时空门的魔法上的魔力还不够。否则的话,也就不需要牺牲蕾西了。
除了那一件安里记不清也不敢去想的事情以外,其他自己使用魔法的事情,安里都记得清清楚楚,并且从不后悔。
安里最后记得的,是在莱博瑞恩斯的时候。当看斯坦丁要看彼世时钟的时候,彼世时钟的指针还只是指向中间。
而现在,彼世时钟的指针已经比那个时候前进了三格。
虽然安里不愿意去想,但是彼世时钟仿佛也在告诉他,当时在车轮酒吧里发生了什么令他感觉到无法控制的事情。
“好好看着风的轨迹。”
金妮对安里说出了这样的话,虽然安里不清楚金妮想要做什么,但是他还是照做了。
安里当然是看不到风的轨迹是什么模样。
所谓风的轨迹,在安里看来,就是雪花飘落的路线。
天空中的雪一直没有停过,雪花在空中自由地飞舞着,最终盘旋落地。这里的雪下得并不急,这里雪下的也没有很大。安里甚至可以看清每一片雪花的形状,可以捕捉到他们下落的完整的画面。
似乎是知道安里已经注意了雪花下落的画面,金妮也有了动作。
安里并没有看到金妮做什么,他只是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异常的疼痛感。
有强烈的疼痛感从背后传来,那是身体中的五脏六腑,连同自己的灵魂都感觉到一种像是被藤蔓深深缠绕并且拉扯的疼痛。这种疼痛的感觉安里很熟悉,在每一次他把自己的血液注入到彼世时钟里面以换取更大的力量开启时空门的时候,身体上都会传来这种宛如灵魂都被拉扯的疼痛。
现在安里并没有接触彼世时钟,更没有向彼世时钟注入自己的血液,但是这种疼痛感又再次出现了并且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更加强烈。
安里向金妮看去,金妮的姿势并没有变,依然还是坐在那里,依然还是一只手拿着安里的彼世时钟。但是安里却看到,金妮手中的彼世时钟上面出现了裂痕。
“你要做什么……”
安里忍耐着身体上的疼痛向着金妮走过去,想要拿回金妮手中的彼世时钟。
但是他还是没能拿回他的彼世时钟。
安里亲眼看到,自己的彼世时钟,在金妮的手中碎掉了。
没等安里想到彼世时钟碎掉以后他的魔力会怎样,安里就先发现了另一个更加严重的事情。
安里发现,自己的身体在发光。
那并不是如同在暗夜中散发光芒的萤火虫一样,从自己的身体向外均匀地散发出柔和的光晕。
那也不是如同扑火的飞蛾,因为外在的火引燃了自己而不断燃烧所发出的强烈却短暂的光芒。
那是有什么不详的东西,从自己的身体中迸射出来的光。
安里看到,从自己的身体中所散发出来的是淡蓝色的光。那些光穿过自己的衣服,在自己的身上刻下交错的痕迹,宛如裂痕。
安里觉得,自己大概就要碎裂了。像是被人遗弃的残破的人偶,身体破碎,只留下一堆带着尖锐棱角的碎片。
而就在安里觉得自己真的要就此死去的时候,情况发生了变化。
金妮的手覆盖住彼世时钟的碎片,随后那些碎片就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样,从地面回到了半空中。
那些碎片各自寻找着各自的位置,再次拼合成了安里所拥有的那一块完整的彼世时钟。
同时,安里也发现自己身体上产生的变化慢慢消失了。
那些淡蓝色的光也仿佛有生命一样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之中。那互相交错宛如裂痕一样的痕迹也随着那淡蓝色的光的暗淡而逐渐消失。
那缠绕灵魂的疼痛感也在逐渐减弱,最后完全感觉布到了。
等到一切都过去了以后,安里发现原来自己和金妮真的回到了之前的状态。自己还是好好地站在原地,而金妮也还是坐在那里,手里拿着彼世时钟。
安里这才忽然意识到,为什么金妮让自己注意风的轨迹。
因为风的轨迹可以证明,刚才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并不是金妮把彼世时钟破坏掉以后再次修复好,而是金妮是时间逆转,回到了彼世时钟被破坏之前。
如果金妮只是把彼世时钟破坏之后再次修复,那么她不可能同时也把飘落的雪花再次原路送回天空。
那些表现了风的轨迹的雪花,就是金妮能够逆转时间的证明。
或者说,如果金妮能够在修复彼世时钟的同时连通飘落的雪花也能够原路送回天空,那么拥有着这样强大力量的她,的确有着能够控制着时间的能力。
总之,安里相信了金妮。
“你真的能够控制时间……”
“你刚才不是看到了吗?”
“那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安里很清楚,眼前的女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想要实现自己的愿望。既然自己能够获得重新再来一次的机会,那么也就必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这种事情,安里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了,金妮手上所拿着的彼世时钟就是最好的证明。
彼世时钟就是安里用自己本身所换来的力量。获得来自普罗凡塞之书的强大力量的同时,安里所付出的代价正是他自己。
金妮看着安里,展露了一个微笑。
“我想要的就是这个。”
金妮并没有说出彼世时钟的名字,但是安里知道,金妮想要的就是她正在拿着的彼世时钟。
“可是……”
“你需要它的力量只是为了完成你要做的事情,如果我能够送你回到过去改变曾经的一切,那么现在你所面临的问题就都不会出现。既然问题已经解决了,你又为什么不能用它来交换呢?”
金妮所说的话令安里一时之间想不出要如何反驳,他甚至觉得金妮所说的话好像很有道理。如果自己能够回到过去改变一切,那么所有事情就都不会发生,那么自己也不在需要彼世时钟里面那些普罗凡塞之书的力量来解决问题。
因为问题全部都会消失,所以不需要再花费力量去解决。
“好的我答应你。”
不需要再考虑什么,安里就这样答应了金妮。
因为此时的安里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似乎永远都在下雪的寒冷荒原也把安里心中的温暖一并变的冰冷,此时孤身一人他已经想不到什么同伴和责任,他想到的只有怎么样把一切的问题解决。
安里的脑海中,只剩下了逆转时间这一个方法。
听了安里的回答,金妮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么,祝你好运。”
金妮的手轻轻放在安里那如同被阳光亲吻过的头发上。
安里只觉得一阵暖意从头顶上的那只手的掌心传来,之后便觉得自己身体的重量似乎再次消失了。
等到安里再度找回意识的时候,就已经再次回到了莱茵卡奈特大陆上那一座不知名的小镇里。他看到了与自己相遇之时的卡诺,以及那一天跟卡诺在一起的艾达。
时光倒流,真的成功了。
于是安里不断向过去回溯时光,他要去的是最初的最初,要去在莱文德还没有来到莱茵卡奈特大陆上见到萨迦罗的时候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但是当安里回到与维特相遇的那个时间点的时候,他还是犹豫了一下。
如果一切都消失的话,那么自己也就不会与维特相遇了。那些岑静的故事也就只存在于自己的回忆里,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维特的生命里不会出现一个名为安里的少年,也不会出现那个给他以伪造的普罗凡塞之书的碎片做成的“心脏”的男人。
维特可以按照安里所想的那样,成为一个普通人,不用卷进这些与他无关的是非里,不用再次忍受那充满了黑暗与死亡的几百年的时间。
但是安里的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不舍,有一点点不甘。
安里不舍得那个给予他阳光和美好回忆的少年就这样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不甘心只有自己消失在时空中,被所有人遗忘。
但是也就只有那么一点点而已。
比起之后经历的那些痛苦,他宁愿用自己一个人的存在给所有人换来一个全新的未来。
哪怕那个未来里面不会有自己,不会有一个名为安里的少年。
但是因为安里的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不舍,有一点点不甘,所以他在回到自己与维特相遇的那个时间点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犹豫,发生了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如同再次回到莱茵卡奈特大陆的小镇中面对卡诺的时候一样,安里依然没有靠近那间房子。
他只是站在远处看着,看着那间现在看起来与其他普通人生活的没有任何区别的房子。
他知道现在生活在那个房子里的是一个名为维特的少年,名为维特的人类少年。
他想要远远地看维特一眼,哪怕一眼。只要能够再看一次那个自己记忆中的维特,他就有放弃未来的勇气,赴一场有去无回的旅途。
虽然他最后也的确等到了维特,只不过不是从屋子里出来的那一个。
安里感觉到有人站在自己的背后并且拍自己的肩膀。
在那一瞬间,安里的心里就有了一点不详的预感。
那并不是事态崩坏至无法挽回的不详的预感,而更像是他自己心里的心思被心里想的那个人所一眼看穿时候的那种不详的预感。
“你好。”
拍了安里肩膀的人依然站在他的身后对他打招呼。
那个声音安里很熟悉,那是安里在很久以前听过的声音。曾经安里会觉得听到那个声音很开心,但是现在安里却觉得自己根本不想听到这个声音。
“我没见过你身上穿的这种衣服,你是外乡人吧?”
安里背后的人看见安里没有转过身也没有说话,于是继续问安里。
“我只是碰巧路过,我这就离开。”
安里不敢转过身去看身后的人,随便应付了身后站着的人提出的问题以后就想要赶快离开。
但是那个人似乎并不想安里离开,在安里要走的时候那个人伸手想要去拉住安里。
“等一下……”
那个人并没有拉住安里的手,而是拉住了安里的衣服。安里的穿在外面的宽大被拉扯住,他头上戴着的兜帽便在这个时候因为那拉扯的力度而从安里的头上滑落。
于是说话的那个人再次看到了这样的画面。
这个穿着宽大斗篷的少年露出了他那如同被阳光亲吻过的金色短发。少年因为这一瞬间的惊讶而不自觉地转过身看拉着他衣服的人,于是那个人又再次看到了少年那精致得如同女孩子一样的脸。
而安里也再次看到了,他想见到又不想见到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