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逐灵魂的魔法阵所散发出来的绿色光芒渐渐消失了,那一个被安里画出来的魔法阵图也随着那些绿色的光芒一起消失不见了。维特看到了,在看见那个由各种碎片拼接而成的维特的身体依然还好好地待在车轮酒吧的角落里的时候,安里悄悄松了口气。
虽然那个身体并不是自己,但是维特还是从安里的表现中感觉到了他非常在乎这个维特。
“维特……”安里缓缓地向着站在角落里面的那个维特走了过去,试探着叫他的名字。
那个维特闭着眼睛站在那里,像是一具失去了灵魂的人偶。
“维特?”
安里继续向他靠近,并且叫稍微更大声地叫他的名字。
这一次站在角落里的那个身体终于有了反应。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露出了一对看起来是黑色,但是仔细观察却又感觉似乎是有着微妙不同的瞳孔。
“维特……是你吗?”
安里停在了那个维特的面前,小心翼翼地看着维特的眼睛。安里似乎是在害怕,也许是害怕维特的眼中会突然出现蓝紫色的光,害怕眼前的维特告诉自己,其实控制着这具身体的人还是莱文德。
“安里。”
那个维特有了回应,他轻声叫着安里的名字。
“我在这。”
安里连忙回应着维特的呼唤,更加靠近了维特一些。
那个维特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随后他向着安里缓缓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摸安里的脸。
于是安里也伸手去握那个维特的手。
可是就在安里的手指碰到那个维特手指的前一刻,那个维特的手,消失了。
不仅仅是手,就连那个维特的整个身体,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维特觉得,这就仿佛是亲眼看着自己死去一样。
能够亲眼看着自己消失,这种经历只怕没有别人有过。但是维特又不禁会有这样的疑惑,既然眼前的这个过去的自己消失了,那么现在存在的自己又算是什么呢?
但是维特没有机会再进一步思考这个问题,安里的声音再次把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不要……不要……”
安里慌乱地想要伸手去抓住那个逐渐消失的维特,但是他却什么也没有抓住。
那个维特就这样逐渐化作尘埃,最终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到最后,安里抓住的,只有一块普罗凡塞之书的碎片。
那是曾经被放在维特那满是疤痕的胸口里的,维特的心。
“啊!——”
从安里的身体里所爆发出来的,是他被绝望淹没的哀嚎。
这一声哀嚎,让维特觉得自己胸膛里那颗被机械人偶代替了的“心”瞬间痛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直被安里握在手中的彼世时钟突然迸发出了金色的光芒。
那些金色的光芒如同液体一样,从彼世时钟里面流淌出来,在车轮酒吧的地上蔓延。
安里像是被人抽去了力气,整个人跪在地上。
“安里!”
距离安里最近的卡诺冲了过去,他扶起安里低垂着的头。
维特发现发现安里一双眼睛里面已经失去了神采,仿佛已经失明了。
“安里!安里!你回答我啊!”
卡诺摇晃着安里的身体,但是安里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维特也想要呼唤安里,但是他的声音根本无法传达给在场的任何人。
从彼世时钟里面流淌出来的那些像是水一样的金色的光芒已经铺满了整个车轮酒吧的地面,并且开始不断积蓄起来。
“彼世时钟的力量,失控了……”
看着眼前的景象,康斯坦丁脸色大变。
“快离开他!”康斯坦丁向着卡诺的方向喊他。
“可是安里他……”
安里还是失去意识的模样,卡诺不能放安里一个人跪在这里。
“快回来!”
康斯坦丁焦急地喊着卡诺,但是卡诺却还是放不下安里。
看着卡诺这个样子,康斯坦丁也没有了办法。他踩着那些像是水一样的金色光芒跑了过去,一手扯着卡诺拉着他远离安里。
卡诺被康斯坦丁一路扯着,最后还被丢向了柯洛。柯洛接住了被康斯坦丁丢过来的卡诺,看两个人的表情都能看出他们都不懂康斯坦丁为什么会表现得这么激动。
“安里他怎么了?”
柯洛站的比较远,看不到安里的模样,于是出声卡诺。
“安里他失去了意识,我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卡诺回答不了柯洛的问题,两个人只能一起看着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挡在其他人的面前,紧紧地盯着远处的安里。
从安里手中的彼世时钟里面所流泻出来的那些水一样的金色光芒已经淹没了其他人的小腿,并且还在继续增加,像是要灌满整个车轮酒吧一样。
“不行,我要去带安里过来。”
卡诺还想再次接近安里。
“不可以!现在谁也不可以靠近他!”
康斯坦丁拼命阻止卡诺。
“为什么?再不过去的话他就要被这些金色的水淹没了!”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可以过去!”
康斯坦丁抓着卡诺,看着他那一双变成了金橙色的眼睛。
“你忘了吗?因为你和我是命定双生的关系,所以你对于普罗凡塞之书的力量有着异常的反应。现在安里已经失去了对彼世时钟的控制,这些从彼世时钟里面涌出的来自于普罗凡塞之书的力量会越来越多。如果你因为这种力量而在此跌入幻境,你要谁去救你!”
“我不需要人去救我,我之前也跌入过幻境,但是我也从幻境里面出来了啊!”
“那如果你这一次出不来了怎么办!”
卡诺和康斯坦丁两个人,几乎是在对着对方吼。
在其他人躲避着安里身上散发出的失控的普罗凡塞之书的力量的时候,维特一直呆在安里的身边。
只能旁观着这一切的维特没有办法用自己的手扶着安里起来,于是只能陪着他一起跪在地上。
“安里……”
就算安里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维特还是忍不住想要对安里说话。
可是眼前的安里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看起来真的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样。
维特知道,安里会变成这样是因为他亲眼看着那个维特在他的眼前消失了。
如果要让自己亲眼看着安里在自己眼前消失,那个滋味自己连想都不敢想。
但是安里却真的就这样亲眼看着那个维特在他的眼前消失,而且还是因为他的那个驱逐灵魂的魔法而消失。这几乎就相当于,是安里亲手杀死了那个维特。
“安里……我在这,你看看我……”
维特想要让安里从刚才的画面中走出来,但是却无济于事。
到这个时候维特才更加深切地感受到,只是一个“观众”的自己有多么的无能为力。
这些都是安里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吗?
这些也是安里与那些同伴们所一起经历的事情吗?
维特这才理解为什么在贝尔蒂斯的时候卡诺和柯洛总是背着自己说着什么话,因为他们才是一起经历过了这种种的同伴,而自己却不知道在他们的眼中算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眼前发生的事情都是真的,那么现在存在着的自己又算是什么呢?
那个消失了的维特,他的心脏是一块碎片。
而现在存在的这个自己,胸膛里装着的是一个人偶。
但是那个应该装在自己胸膛里的人偶,却是因为莱文德的一个魔法而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的,甚至那个人偶现在就躺在之前那个维特消失的角落里。
那么现在的自己又是从何而来呢?
没等维特想到答案,他就发现眼前的安里终于有了变化。
安里眼中那消失了的神采又回来了,只是却完全不一样了。
“你们两个不要吵了,安里他……动了……”
柯洛率先发现了一直没有动作的安里终于动了,听了柯洛的话,卡诺和康斯坦丁一起转头看向了安里的方向。
原本跪在地上的安里已经被从他手中握着的彼世时钟里面所流泻出来的那些水一样的金色光芒所淹没了,然而当他被完全淹没了之后,他反而缓缓地站了起来。
那些水一样的金色光芒也真的像是水一样顺着他的身体流下来,在他的身上画出一道道金色的线。
终于他完全站了起来,背对着其他人。而站在远处的其他人,只能看见那些金色的光芒从他的发梢和衣角滴落。
“安里……”
卡诺看着不远处那个站起来的人,喊着安里的名字。
那个人缓缓转过了身,只是他还低着头,所以其他人看不见他的脸。
“安里你怎么了?”
卡诺再次喊了安里的名字,这一次安里对他的话做出了回应。只不过安里并没有说话,而是慢慢抬起了头。
不管是维特还是其他人,在看见安里的脸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在瞬间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站在不远处的那个人,并不是安里。
虽然还是一样的那像是被阳光亲吻过的金色短发……
虽然还是一样的那美得像是女孩子一样的精致的脸……
但是安里原本应该是淡金色的眼眸,此刻变成了淡蓝色。
曾经安里的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温暖的感觉已经全部都消失了,虽然他从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只是眼睛的颜色发生了变化,但是其他人却都可以感觉到,安里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改变了。
现在从安里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是一种强大而且冰冷的气息。
那是从来不曾在安里的身上所出现的气息。
眼前站着的那个人,应该是安里,但是却又不是安里。
如同是在相同的身体中,注入了不同的灵魂。
“糟了。”
康斯坦丁表现得特别紧张。
“把你的秘银手枪给我!”康斯坦丁盯着站在不远处的那个异常的安里,头也不回地向着卡诺喊道。但是他的手已经伸向了应该站在自己身后的卡诺,可是卡诺却并没有给自己秘银手枪,也没有给自己回应。
感觉到事情不妙,康斯坦丁急忙回头看向卡诺,发现卡诺已经僵硬在了原地。
他僵直在了原地,仿佛灵魂已经被从身体里抽走,只留下了一具空壳。
并不知道之前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的维特并不知道卡诺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但是其他人却已经猜到,卡诺又像之前一样跌入了幻境。
“卡诺!卡诺!”康斯坦丁试图唤醒卡诺,但是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而同时,有了反应的,是另一个人,
站在不远处的安里再次动了。
安里向着其他人站着的方向,慢慢抬起了手。
“来不及了!”
康斯坦丁一把拔出卡诺在刚刚去扶跪在地上的安里的时候再次插回腰间的秘银手枪,随后瞄准了站在不远处的安里。
康斯坦丁瞄准了安里的头,扣下了扳机。
随着一声枪响,秘银子弹冲出了枪膛,向着安里的头飞了过去。
维特想也没想便直接挡在了安里的身前,随后他亲眼看着那一颗秘银子弹从自己的胸膛中穿过。
他急忙回头看向安里,发现当那一颗子弹飞到了安里附近的时候,却肉眼可见地减缓了速度,并且偏离了它的飞行轨迹。
维特看见了,在安里的身边有一层半透明的淡蓝色的防护罩。
子弹虽然穿透了这一层防护罩,但是却也因为防护罩的关系减缓了速度,并且偏离了它的飞行轨迹。
原本瞄准了安里的眉心而去的秘银子弹,最后只是擦过了安里的脸颊,并且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伤痕。
有一丝血线从安里脸颊上的那一道伤痕中流出来,然而安里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仿佛那一道伤痕根本不存在一样。
而安里的手,也终于举到了最高处。
“柯洛,保护好其他人!”
康斯坦丁说着,从自己的身上掏出了什么东西。
站在康斯坦丁身后的柯洛还有已经失去了意识的卡诺看不到康斯坦丁到底拿出了什么。但是站在安里那边的维特却看到了,康斯坦丁拿出来的是一本空了的书。
或者说,那是一本书的封面和封底。
只是没有了内页的封面和封底看起来也不过就像是一页纸一样,而且还是残破了的纸。
安里那一只举起来的手突然张开,在那一瞬间,一个覆盖了整个车轮酒吧的淡蓝色魔法阵出现在车轮酒吧的地面上。
“这是开启时空门的魔法阵。”柯洛看样子是认出了这个魔法阵。
“我知道。”
康斯坦丁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把从手指流出来的血液涂抹在他手中拿着的残页上,似乎是在写什么。
当他在这一页普罗凡塞之书的残页上写完了要写的东西以后,从这一页纸中发出了粉色的光。这些粉色的光也构成了一个像是刚刚出现在安里身边的半透明淡蓝色防护罩一样的东西,把除了安里以外的其他人圈在里面。
那些之前从安里手中的彼世时钟里面所流泻出来的像是水一样的金色光芒已经变成了跟脚下那个开启时空门的魔法阵一样的淡蓝色,更像是水了。随后那些“水”是被魔法阵所吸收了一样,水位也逐渐下降。
“这应该是时空门要开启了吧?我们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个时空门直接去到镜像世界?”“这的确是时空门开启的魔法,但是是不是去镜像世界的时空门就不一定了。”
康斯坦丁继续用自己的血催动自己手中的那一页残页释放出普罗凡塞之书的力量,然而他的力量比不上现在的“安里”所拥有的力量。
毕竟眼前这个拥有着安里的身体的人,并不是安里。
“去镜像世界的大门不是就在这里吗?如果这不是去镜像世界的时空门,那有会通往哪里?”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这应该并不是通往镜像世界的时空门。”
“你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你好像总是知道跟我们相关的事情,但是那些事情你明明没有经历过!”
“因为这种事情,我早就已经在你们其他时间线的未来里面经历过无数次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