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文德也没有料到,维特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虽然他知道现在跟在安里身边的这个有着人类模样的少年并不是真正的人类,也根本不是曾经存在过的那个维特。但是他不论是现在的有着人类外表的维特还是曾经的那个的确曾作为人类存在的维特,莱文德都没有在意过。
在莱文德看来,维特不过是他的棋子。
维特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力量的人类,可以被任意控制。
最初当莱文德发现爱丽丝并没有他所想要的那么优秀。爱丽丝所抱有的欲望不够强烈,在得知那个对她而言最重要的猎人死去之后并没有因此而生出想要获得强大的力量复活那个人的欲望。
欲望,这是对于能够成为普罗凡塞之书自身的意志的宿体而言最为重要的东西。
爱丽丝足够聪明,足够优秀,也有着足够良好的资质。但是她没有足够的欲望,她输在了最重要的地方。
所以爱丽丝被淘汰了。
莱文德把她变成了吸血鬼,把她的灵魂封印在了沉眠森林里面,把她的身体带回了魔法界。
毕竟那是他挑选出来准备交给普罗凡塞之书自身的意志的身体,当然是非常好的。
莱文德没有浪费爱丽丝的身体,他借用爱丽丝的身体捏造出了他的另一个身份——审判所的主人艾歌。
于是在那之后,他一边监控着整个魔法界,一边继续寻找适合的身体。
直到他找到了安里。
同样聪明,同样优秀,同样有良好的资质,甚至比爱丽丝还有一样更好的优点。
孤独。
当初莱文德选中爱丽丝的时候,还要耗费时间抹去其他人关于她的记忆。这样不仅更方便他对她的控制,而且等到他把她献给普罗凡塞之书自身的意志的时候,也不会因为她之前所有的那些与其他人之间的关系对普罗凡塞之书自身的意志产生影响。
莱文德做得很好,所有认识爱丽丝的人都不再记得他。整个魔法界都在他的掌握之下,更何况是抹去一个人的存在。
然而他却遇到了魔法界之中也许是唯一的那么一个异常的存在——蕾西。
也许是因为蕾西异于常人的血统,也许是因为蕾西对于爱丽丝异于常人的执着。总之蕾西赢过了莱文德,保留下来了她关于爱丽丝的回忆。
也正是因为这一份回忆,才促使之后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而安里则不需要莱文德来做这些事。
安里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孤独的存在,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老师。
于是莱文德利用了他的另一个身份——大图书馆的看门人文森特。
最初文森特的诞生如同艾歌一样,也是莱文德为了控制整个魔法界而创造出来的虚假的身份。
大图书馆里面所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他的监视之下,哪个人能够拿到哪本书其实根本不是由那个人自身所具有的力量来决定,而是由控制着大图书馆的莱文德所决定。
所以在安里寻找属于他的魔导师的时候,莱文德便让文森特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成为了唯一接纳他的人。
于是文森特便成为了安里与他所生存的这个世界所能拥有联系的唯一的渠道。
爱丽丝虽然被莱文德所控制,但是她仍然有属于她自己的人生。她有属于她自己的魔导师家族,她有属于她自己的朋友和爱人。
她只是被莱文德选进了计划之内,然后一步一步深陷下去。
在爱丽丝的生命里,莱文德一直是在幕后。他最终从幕布后面走到台前,走到爱丽丝的面前的时候,是把她变成吸血鬼的时候。
那也是莱文德放弃她的时候。
但是安里却不一样,莱文德实实在在地控制着安里的一切,控制着他的生命,控制着他的世界。
而维特不过是莱文德用来控制安里的计划之中的一环。
如同那个猎人之于爱丽丝,维特也是莱文德用来考验安里的人。
莱文德当初正是用半本他自己伪造的普罗凡塞之书引诱爱丽丝去往莱茵卡纳特大陆,在那里邂逅那个猎人,让她找到了那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所以莱文德也再次使用这个办法,以让安里去探查沉眠森林的异动为借口,让他也去往莱茵卡纳特大陆,也是为了让他去遇见那个对他而言最特别的人。
因为那个对于莱文德而言最重要的人,就是出现在;莱茵卡纳特大陆上。所以他也让他们去了那里,去遇见一个对他们而言最重要的人。
安里遇到的人就是维特。
于是就如同爱丽丝所遭遇到的一样,安里也被莱文德带回了魔法界,与那个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人分离。
有了爱丽丝曾经发生的事情在前,这一次莱文德不仅仅只是利用二者分离的思念来作为驱使安里寻求力量逃离魔法界的理由。他还推了安里一把,给了他一个更加迫切的寻求力量的理由——夺走了他自身的力量。
安里果然没有让莱文德失望,这一连串的变化果然激发了安里渴求力量的欲望。
在看到安里那激烈的反应之后,莱文德觉得自己的选择果然没有错。安里果然是要比爱丽丝更加优秀的存在,是更加适合成为普罗凡塞之书自身的意志的载体的存在。
所以在看到安里的表现之后,莱文德没有像是对待爱丽丝所遇到的那个猎人一样直接放任时光的流逝让维特死亡,而是暂时延续了维特的生命。因为他还要在之后继续利用维特,继续控制安里,知道安里这个他最好的作品真正完成。
不过维特到底以什么方式存在下去莱文德并不关心,只要维特能够继续作为自己牵制安里的重要棋子,他的作用就已经起到了。
于是莱文德一路利用维特,直到在车轮酒吧的那一天,维特才被完全利用完了以后抛弃。
作为自己手中用来控制安里的最重要的棋子,莱文德还是了解维特的。
但是他没有料到,被普罗凡塞之书自身的意志所创造出来的另一个维特却是如此的不可控制。
明明他们有着同样的外表,明明他们有着同样的记忆。
莱文德预料到了在面对同样的回忆的时候,这个被普罗凡塞之书自身的意志所创造出来的另一个维特也会如同那个真正维特一样,牺牲自身去保护安里。
但是莱文德却没有想到,这个被创造出来的维特却比那个真正的维特要聪明了一些。
莱文德根本没有想到,原来维特竟然会留下他从自己的身体里拿到的那些东西。
他不是不记得当时维特把手插进了自己的胸膛里,并且从哪里拿到了东西。但是莱文德却没有想到维特竟然会把那些东西留下来。
而且维特居然会在那个时候把这些东西以这种方式还给自己。
当莱文德看清楚乘着紫色的光向自己飞来的那些看起来像是蓝紫色的花瓣一样的东西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利用普罗凡塞之书所设下的保护自己的屏障能够挡住外来的攻击,但是却挡不住这些蓝紫色的花瓣。
而且因为这些东西是来自于他自身,所以在那些花瓣接触到他自己所设下的那道淡紫色的屏障的时候,保护他的屏障就在那一瞬间解除了。
莱文德的不知道为什么维特能够利用这些东西做到这件事情,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知道当属于自己自身的东西碰到自己所设下的保护屏障的时候,整个屏障会在瞬间消失。
但是结果就是,自己的确输给了这个自己从来没有在意过的棋子。
当屏障消失的那一刻,。巨龙的牙齿也向他咬下。
莱文德只来得及调整自己的姿势以防止自己整个人都被巨龙吞下。但是他只来得及将自己的上半身从巨龙的口中脱出,他的下半个身子却被巨龙咬在了嘴里。
他没有时间去感受巨龙的牙齿前进自己身体之后是什么感觉,他也没有时间去查看自己到底有没有被巨龙就这样咬断。他的注意力全都在那半本普罗凡塞之书上。
因为刚才的变故,在他被巨龙咬住的时候,他一直拿在手中的普罗凡塞之书从他的手中掉了下去。
莱文德伸长了手臂想要抓住普罗凡塞之书,但是他却根本没能抓到。
巨龙在咬住他之后抬了一下头,莱文德就这样亲眼看着普罗凡塞之书离自己越来越远。
看着普罗凡塞之书从天空中落下,维特顾不上那些仍然从地下迸射出来的如同岩浆一般的红色的光,直接向着普罗凡塞之书坠落的地方赶过去。
安里跟在维特的身后,也向着普罗凡塞之书坠落的地方跑去。
于是莱文德看到,维特仰起头,举起双手去接那半本普罗凡塞之书,如同去接住一个坠落的人一样。
于是维特看到,莱文德低下头,看着自己露出了笑容。
为什么已经被金妮死死咬住动弹不得的莱文德在看着自己去接从他手中落下的普罗凡塞之书的时候会笑?
这个问题在维特的脑中出现了,但是他没有时间去想答案到底是什么。
因为普罗凡塞之书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维特双手接住了书,顺势把他抱在了胸前,如同拥抱着一个人一样。
安里此时也赶到了维特的身边,维特转过身,想要把怀里抱着的普罗凡塞之书递给安里。
维特对着安里伸出了手,手里拿着无数用尽一生去寻找,无数人宁愿牺牲生命也想要得到的那半本普罗凡塞之书。
安里也向着维特伸出了手,要去接过引起了这一切事情的普罗凡塞之书。
但是就在安里的手即将触碰到维特的前一个瞬间,变故发生了。
维特的手,消失了。
不仅仅是手,就连维特的整个身体,都在以安里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噩梦般的回忆出现在了安里的眼前,过去和现实同步上演。
“不要……不要……”
安里说出了他曾经说过的相同的话。
——安里慌乱地想要伸手去抓住维特,但是他却什么也没有抓住。
安里在做着他曾经做过的相同的事。
——维特就好像是曾经的蕾西一样,逐渐化作尘埃消失在空气中。
眼前的维特就好像是曾经的维特一样,逐渐化作尘埃消失在空气中。“对不起……对不起……”
如同曾经看过的一样,维特在这最后关头所说的话,是对安里道歉。
这道歉的话语听起来就如同安里之前所听过的那么多次是一样的。
发生的这一切似乎都在像安里证明着,眼前这个人,就是维特。
他就是收留自己回家的维特;他就是为自己画出嵌套在一起的七芒星图案的维特;他就是明明自己失约但是却反而向自己道歉的维特;他就是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会出现在自己身边的维特;他就是当自己遭遇危险的时候永远会挡在自己面前的维特。
他就是会为了自己牺牲一切包括他的存在的维特。
他就是自己的维特,真正的维特。
与曾经发生过的事所不同的地方出现了。
——到最后,安里抓住的,只有一块普罗凡塞之书的碎片。
到最后,安里什么也没有抓住。
“啊!——”
从安里的身体里所爆发出来的,是他被绝望淹没的哀嚎。
与此同时,一直被安里握在手中的彼世时钟突然迸发出了金色的光芒。
那些金色的光芒如同液体一样,从彼世时钟里面流淌出来,在爬满了裂痕并且迸发出红色的光芒的大地上蔓延。
那些金色的光芒漫过了因为维特的消失而掉在地上的那半本普罗凡塞之书,也漫过了安里没有抓住的那个作为维特的心脏的人偶。
那个人偶的身上嵌着一个作为心脏的齿轮……
那一个作为心脏的齿轮上刻着一个名字……
——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