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理注意到,一直只是作为旁观者在看着事件发展的莱文德在离开血之一族与狼人一族交战时期的莱茵卡奈特大陆上的之前,做了两件事情。

其一是他从一个女吸血鬼的手中拿走了一样东西。

其二则是他救了一个幼年狼人的命。

莱文德把从那个女吸血鬼手中拿走的东西带离了莱茵卡奈特大陆,回了魔法界藏了起来。

至于那个被救活了的狼人,莱文德没有把他也一起带回魔法界,反而把他封印在了莱茵卡奈特大陆上。

莱文德回到了魔法界之后,再次接触了那个名叫爱丽丝的少女。

真理感觉得到,这个“爱丽丝”就是莱文德为自己准备的“身体”。

虽然莱文德看起来似乎对于莱茵卡奈特大陆上血之一族的事情过分关注,但是他也没有忘记曾经答应过自己的事情。

爱丽丝自身有着非常好的天分,并且对力量抱有着很纯粹的欲望。这样的身体,非常适合自己。

但是莱文德却并不急着把爱丽丝的身体交给真理,他还在继续培养并且观察着爱丽丝。

能够承载普罗凡塞之书自身意志的身体,一定要是最好的。

在魔法界里再次短暂接触了爱丽丝之后,莱文德再次开启了时空门去往了莱茵卡奈特大陆上。

这一次他所来到的时间点与他第一次见到萨迦罗的那个时候所处的时间点差不多,不过却是来到了另一个不同的地方。

那是一个昏暗的,充满了死亡气息的地牢。

那是伊卡雷恩家族用来圈养祭品的地方,虽然对于那些祭品来说这种生活环境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恶劣的。但是只要不影响摄取血液的口感,没有吸血鬼会在意祭品的生活状态。

在那个昏暗的地牢里,每天都有人被带出去,每天都有人被带进来。

在地牢的角落里有许多跟那些被圈养在那里的少年们的手上戴着的金色手环一模一样的金色手环。那些手环被扔在角落里,堆成了一座小山一样。

莱文德认识这个手环,在那个破败的孤儿院里死去的少年的手腕上就戴着这样一个手环。

那些手环上面大多数都沾着深棕色的痕迹。那上面沾着的是血,每一枚手环,都是一个生命。

他们都是要被供奉给吸血鬼的“祭品”。

不过萨迦罗看起来并不在意这些。

说到底那些手环只不过是人类在献上祭品的时候为了给吸血鬼看的,不过是为了证明这些祭品是他们所献上的。

依靠所谓的血统就能身居高位的高傲贵族们,他们不仅占据着大部分的财富,而且肆无忌惮地挥霍着本应平等属于所有人的权利和自由。而出身平凡低贱的贫民,则只能在痛苦中挣扎着度过一生。

富有的城镇与破败的贫民窟被无形的墙壁分开,明明是身处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却流通着不同的空气。贫民窟的黑暗永远接触不到城镇中的灯红酒绿。

贵族们掌握着贫民们的命运,他们献上鲜血以寻求庇护。献给那凌驾于人类之上,却游离余神明之外的异类——血之一族。

纯净高贵的血液可以使他们获得更多的力量,同样也可以使献上血液的人获得更多的权利。这是以欲望满足欲望的可怕交易,至少大部分人是这样认为的。

这些金色的手环就贵族为了证明自己献上了祭品,为了让血之一族给予他们更多在人世间行使权力的保护。

而在这一群祭品中间,有一个被单独关起来的少年。

那个被单独关起来的少年看起来似乎与其他被当做祭品圈养的少年没有什么区别。他的身上依然穿着像是一块破布一样的“衣服”,他的身体依然比平常人更加瘦弱。

如果说着少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他手上所戴的手环是全新的。

那一枚手环上面没有磨损的痕迹,没有沾着其他人所留下的已经干掉的血迹。那枚手环还是保持着崭新的颜色,算得上是少年身上最干净的一样东西。

萨迦罗跟着领路人进入了地牢,而这位领路人,正是与血之一族寻求合作的贵族,是这里的主人,也是这座城镇贵族中的最高上位者,伊卡雷恩家族的掌权人。

他们一路走到只关着那一个少年的笼子前面,萨迦罗看着被关在笼子里的少年,仿佛看着一只被锁在破旧却坚固的笼子里的灰色的鸟。

其他被作为祭品圈养的少年们看着走进来那两个不同寻常的人,本能地感觉到恐惧。

其中一个人是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男人。皮质长靴勾勒出他纤瘦而有力的小腿线条,长裤之外是一袭精致的黑色礼服。礼服上面有银色的线织成的复杂花纹,那些线条最后聚集到了他的胸前,组成一个属于他的古老家族徽记。月光般的银色长发披散在身后,衬着他一张过分苍白的脸,就像是从某张被珍藏许久的古老油画中走出来的贵族。

但是那个男人有一双灰色的眼眸,里面带着还未消退的血光,阴冷而又傲慢。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个人身上撒发出来的深入骨髓的寒冷气息,还有浓重的血腥味。

笼子外面的少年们尽力远离这个男人。他们互相挤在一起,不仅是因为那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深入骨髓的寒冷气息,使他们这些只穿着破布一样的衣服的少年冷得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也是因为想要尽量远离那个男人,越远越好。

对于那些少年来说,那个男人本身,就是恐惧与危险的具象化存在。有些承受能力差的少年已经悄悄躲在别人的身后无声地哭泣,因为他们不敢发出声音,生怕会吸引那个银发男人的注意力。

而被单独关在笼子里的少年却无处可退。

被其他祭品们视为恐惧化身的萨迦罗就这样在笼子面前无声地审视着笼子里的少年。

少年有着与萨迦罗相似的银色短发,因为没有人照顾他为他修剪,那原本应该顺滑服帖的短发此时显得凌乱不堪。

少年有着与萨迦罗相似的灰色的眼眸,那原本应该清澈而明亮的眼眸此时盛满了恐惧。

少年在笼子里蜷缩成一团,尽力躲避着萨迦罗。可是笼子里的空间太小,他还是被萨迦罗身上散发出来的带着血腥味的寒冷气息震慑得瑟瑟发抖。

而萨迦罗看着关在笼子里的银发少年,满意地笑了。

那一头银色的短发和那一双灰色的眼眸,就是少年作为最好的祭品的证明。

萨迦罗微微张开的嘴里显露出两颗异于常人的尖牙,却与他的脸又极其相配。

“很好。”

“这是最高级的‘祭品’,专属于您一个人的。”

站在萨迦罗身边的那位伊卡雷恩家族的掌权者全程都对萨迦罗表现得毕恭毕敬。

而他们三个人,都有着相似的银色头发和灰色的眼眸。

同族的血液,永远是最美味的。

对于血之一族来说,作为拥有着强大力量的卡克纳特家族所遗留下来的唯一血脉的柯洛的身体中所流淌的血液是最美味的。

而对于萨迦罗来说,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另一个家族中的人的身上所流淌着的血液味道也很美味。

伊卡雷恩家族能够获得血之一族的庇护,得到在人世间行使权力的力量,并不是偶然。

血之一族会选择伊卡雷恩家族来作为统治人类世界的代理着,也并不只是因为伊卡雷恩一族能够为吸血鬼们奉上祭品。

因为促成这一的人,是萨迦罗。

而萨迦罗的姓氏,是伊赛罗恩。

伊塞罗恩一族与伊卡雷恩一族有着相同的祖先,正是因为他们共同的祖先的家族之中有人成为了吸血鬼,所以才分化出了作为人类的伊卡雷恩一族,以及作为吸血鬼的伊赛罗恩一族。

伊卡雷恩家族会为血之一族献上祭品,但是献给其他家族的祭品都不过是他们从各处搜罗圈养的普通少年。

而伊卡雷恩一族会为伊赛罗恩一族献上更加优秀的祭品,那些祭品就是来自伊卡雷恩一族本家的少年。

拥有着相近血统的血液能够增强伊赛罗恩家族的能力,而作为伊赛罗恩家族族长的萨迦罗,自然要最好的那一个。

而最好的祭品,当然就是拥有着最纯正血统的祭品。

被单独关在笼子里的少年,他的身上所流淌着的就是属于伊卡雷恩家族的最纯正的血。

这就注定了,那个少年只能是作为献给萨迦罗的祭品而生,作为被献给萨迦罗的祭品而死。

同时也注定了,那个少年只能属于萨迦罗。

少年的母亲是伊卡雷恩家族分家的独生女儿,拥有着伊卡雷恩这一姓氏。

少年的父亲,是这里的主人,也是这座城镇贵族中的最高上位者,伊卡雷恩家族的掌权人。

同时也是就站在萨迦罗身边的那个男人。

扣在他手上的那一枚金色的手环,手环里面刻着的那一枚花体字母“I”,所代表的正是他所属的家族——伊卡雷恩的首字母。

那个被关在笼子里的少年,他的全名叫做伊兹·伊卡雷恩。

莱文德发现,这个少年的身上,有着他曾经在柯洛的身上所感受到的气息。

作为萨迦罗的祭品的少年,却在柯洛的身上留下了属于他的气息。

莱文德不得不开始审视眼前这个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祭品,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个少年会是整个事件中的关键。

而且莱文德发现,当萨迦罗看着这个少年的时候,他的眼神变了。

一向眼中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人的影子的萨迦罗,这一次却在看这个少年的时候有了不同的眼神。

那是将眼前这个少年认定为是他自己的所有物的眼神。

莱文德在之前并没有在萨迦罗的眼睛里看到这样的眼神。

无论他是以何种方法利用了多少人,无论他对其他人说了什么样的话,他都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其他人。

眼前的少年,是唯一特别的存在。

莱文德没来由地对眼前的少年这个因为太过于脏污而无法看清楚脸的少年生出一丝厌恶。

这是莱文德从来不曾有过的感情。

在他看过的那些事情里,他从来没有对所见到的人产生过什么特别的感情。

那些人在他眼中不过是写在书上的名字具象化了而已,他不会对文字产生或者喜爱或者厌恶的情绪。

他只是一个旁观者,一个站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俯视着其他人,并且默默地看着事件发展的人而已。

可是这一次的事件却让他有了太多不一样的情绪。

他开始对一个人念念不忘,他开始想要作为一个参与者加入整件事情之中,他甚至开始对于文字具象化出来的人产生出厌恶感。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一丝厌恶感,让莱文德决定了要用什么身份去往萨迦罗的身边。

不管是成为他的合作者还是成为他的敌人,这两种身份都未免太过无趣。而且莱文德也已经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但是这些人都没有能真正被萨迦罗看进眼睛里。

在见过这个少年之后,莱文德决定,成为萨迦罗的祭品。

侍奉他,控制他,得到他。

萨迦罗要把这个少年的身影从萨迦罗的眼神中抹去,把自己的身影留在那里。

不仅仅是把自己的存在留在萨迦罗的眼里,更要留在他的心里,留在他生命之中。

莱文德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想要得到什么东西的强烈感情。

在他控制了魔法界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再去控制什么的感情了。

但是现在这种感情又再次出现了。

出现在这个看起来永远无法被控制的男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