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里斯并没有看清楚弗雷在那一瞬间做了什么,等到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赛里斯已经正在从半空中坠落。
赛里斯看到了格瑞斯的剑穿过了弗雷的胸膛,看到了弗雷最后看着自己的眼神。
最后赛里斯的眼中只剩一片鲜红,因为弗雷的血滴进了他的眼睛里。
血液混合着泪水从赛里斯唯一的那一只眼睛里流出,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这一滴泪水便是他所留下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东西。
在最后的那一刻,在作为救世主的使命和赛里斯的生命之间,弗雷选择了后者。
这完全是他下意识的选择,格瑞斯的迅速突袭根本就没有给弗雷留下考虑的时间。
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自己一定要保护赛里斯。
所以他并没有去封印那一团蓝色的光,而是把赛里斯从格瑞斯的剑下推开。
格瑞斯也没有预料到,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弗雷居然还会突然把赛里斯推开。
他等待了这么久,就是在等着给赛里斯致命一直的这一刻。
格瑞斯知道赛里斯在提防着自己,所以一直故意表现出对于力量的渴望。
当然这渴望的确是真的,因为格瑞斯一直认为这一份力量根本就应该是属于他的。
不过格瑞斯一刻也没有忘记霍拉和弗雷的存在,他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注意那两个人,但是那两个人做了什么他一直都知道。
格瑞斯之前从来没有想过,霍拉竟然会是三个人之中第一个退出这场力量争夺的人。那个一直以来的传说,那个被奉为神明一般的存在,那个从来都不曾把自己放在眼里的男人,居然会就那样消失于救世主的力量之中。
格瑞斯并不理解霍拉到底为什么会那样做,但是他也并不是很在乎这个问题的答案。
毕竟真正拿到了力量的人才是真正的胜利者,才是真正有资格成为灭世者的人。曾经失败并且被封印的霍拉,以及根本什么都没有做过只是凭借着力量的颜色就被选为继承者的赛里斯,这两个人在格瑞斯看来都是失败者,根本没有资格跟他去争夺这一份力量。
霍拉消失之后,对于格瑞斯来说剩下的敌人就只有赛里斯和弗雷。而这两个人,刚好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弗雷的心脏里还有自己曾经种下的种子,而赛里斯更是连眼睛都被自己夺走。
所以当霍拉消失之后,格瑞斯就觉得,这一场战斗中的胜利者只可能是自己。
因为弗雷的心脏中还有格瑞斯没有取出的种子,所以格瑞斯一开始就没有想要攻击弗雷。因为只要他催动弗雷心脏里面那颗没有取出的种子,就可以再次控制弗雷。无论弗雷想要做什么,都会被自己及时阻止。
所以格瑞斯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只有赛里斯。
格瑞斯假意想要争夺力量,其实是为了攻击赛里斯。他原本想要趁着赛里斯也在争夺力量的时候下手,却没想到赛里斯因为注意弗雷而比自己晚了一步行动。
正是因为这迟了的一刹那,赛里斯才看清楚了格瑞斯真正的动作。看清楚了格瑞斯并不是想要把所有的力量都占为己有,而是先快速地夺取一部分力量,之后利用这一部分力量攻击自己。
但是赛里斯也只是来得及看清楚这一切而已,他也没有足够的时间躲开格瑞斯的攻击。
格瑞斯本来计划先杀掉赛里斯,继而控制弗雷。但是却没想到弗雷放弃了近在眼前的力量,反而去保护了赛里斯。
那本来应该刺中赛里斯的一剑,刺穿了弗雷。
不过格瑞斯很快就想到了接下来的对策。
虽然没有先解决掉赛里斯,但是先解决掉弗雷也没有什么问题。赛里斯被弗雷推开,迅速坠落。距离力量最近的那个人依然是自己。
但是格瑞斯却没有防备弗雷身边那如同燃烧的火焰一样的红色光芒。
那是救世主牺牲自身所换来的最后的封印一切的力量。
那些红色的光芒顺着格瑞斯插入弗雷胸膛中的剑逐渐蔓延至格瑞斯全身,格瑞斯只感觉到如同被火焰灼烧的疼痛瞬间席卷而来。
“这是什么……”
格瑞斯尖叫着松开手中那淡蓝色的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那些红色的光正在格瑞斯的身体上如同火焰一样燃烧,根本无法熄灭。
圣墓地牢的地面再次开裂,如同黑洞一样吞噬了在场的三个人。不管是蓝色还是红色,所有的光芒最终都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也就是在这短暂的黑暗之中,这个世界做出了选择。
一束蓝色的光撕裂黑暗重新浮现出来,而被那蓝色的光芒所包裹着的便是由这个世界所选出的真正的灭世者。
那个人正是赛里斯。
或者说,那个人一直都是赛里斯。
仅仅通过那一双眼睛便被吉格索公爵认定身份的人,是赛里斯。
只见到第一面就被救世主弗雷一路跟随的人,是赛里斯。
出现在圣墓地牢被选做祭品召唤霍拉的人,是赛里斯。
那个被认定是灭世者的人,一直都是赛里斯。
救世主已经消失在了圣墓地牢之下无尽的黑暗之中,仅存灭世者的世界自然会迎来早已被写在命运之中的被毁灭的结局。
这座属于灭世者一族的城堡从地下来到地上,现在又在地上逐渐崩落。
赛里斯成为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光,却也即将为这个世界带来永远的黑暗。
就像曾经的弗雷一样,赛里斯的身边也围绕着天蓝色的光。但是这光并不是像弗雷身边那些红色的光那样,看起来就好像是因为燃烧而跃动着的火焰。赛里斯身边的光是静止的,就如同在天空中照亮一切的太阳一般。
在这即将被毁灭的世界之中最后幸存的人们就只看到一点天蓝色的光从地下宫殿中缓缓升起,如同太阳一般升上了天空。随后一片天蓝色的光便以最初的那个一点光源为中心,迅速扩散开来。
只有那些不属于这个世界中的人才看到,那如同太阳一般的光源中心,是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深灰色的短发之下露出一只天蓝色的眼睛。
而他的另一只眼睛,已经跟随另一个人一起永远的消失于黑暗之中。
不过没有关系,他可以把整个世界都送去陪那个人。
对于赛里斯而言,他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感情。
他在这个世界中受到的只有冷漠与伤害。
因为他的一双眼睛,他一直被冠以灭世者之名。不论出现在什么地方,不管是否清楚地知道关于灭世者的事情的人,都会把它视作是灾难。
不仅如此,因为自己这一双眼睛,害的这世界上仅有的两个给过他温暖的人都失去了一切。
因为天蓝色的眼睛被认为是代表了灭世者,所以跟灭世者根本毫无关系凡妮拉就仅仅是因为眼睛恰好也是天蓝色便被她的父亲亲手刺瞎。她只来得及在刚刚出生的时候看了这个世界一眼,便被永远推入了黑暗之中。
而为了得到自己这一双天蓝色的眼睛,格瑞斯用尽各种方法折磨弗雷,甚至弗雷至死都依然在被格瑞斯控制着心脏和生命。
但是如今,这两个人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凡妮拉离开了这个世界,开启了属于她的新的人生。赛里斯看得出来弗莱克心里的想法,也相信弗莱克能过好好照顾凡妮拉。虽然不知道他们所面对的未来是不是最好的那一个未来,但是那个未来至少是存在的。
而留在这个世界中的弗雷,已经没有未来了。
他永远沉睡在了圣墓地牢伸出,消失在了那一片黑暗之中,甚至都没有被再次复活的机会。
于是这个世界上就已经没有了能够值得赛里斯留恋的东西了。
那个要保护这个世界的人已经不在了,就算是这个世界被毁灭了,也没有人回来责备赛里斯了。
就算赛里斯希望那个人能够来责备他,那个人也不会再出现了。
随着天蓝色的光以赛里斯为中心在整个世界上扩散,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在渐渐消散。
灭世者毁灭世界并不是夺走所有生物的生命,而是夺走这个世界上所有一切的存在。
在经历过这一切之后,这个世界才能够成为真正的消亡之陆。
这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卡诺并不知道。他也随着这个世界的消亡而离开了那个世界,离开了那个不属于他的时空。
这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弗莱克知道。有了消亡之陆的存在才会有莱博瑞恩斯的诞生。
“消亡之陆”中消散的那些存在所飘散出的死亡的残骸成为了莱博瑞恩斯,也使这里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神明的墓场”。
那些连死亡都没有经历而直接消散的生命来到了这里,却讽刺一般地孕育出了他们所根本没有经历过的“死亡”。
在这个世界里所积蓄的死亡的残骸中所出现的“人”,他们的身上有着已经消亡了的事物所残存的那么一点点“生”的力量,却无法成为一个真正“活着”的存在。这些“死者”大概就是“消亡之陆”中消散的那些生命最后的执着。
而赛里斯最后留下的那一滴眼泪也随着那些从“消亡之陆”所飘散出的死亡的残骸一起来到了莱博瑞恩斯,成为了那传说中的“神明的遗物”。
这一滴眼泪,大概也是赛里斯最后的执着。
而这最后留下的景象,便被与他曾经有过接触的弗莱克和卡诺看到,看到了他们最后的结局。
弗莱克与卡诺眼前的幻象就消失在那一片天蓝色的光里。
当卡诺再次看清楚眼前真实的景象的时候,他看到了身边泪流满面的弗莱克。
这个少年又如同卡诺曾经所见过的那样,褪去了在这个充满了死亡危险的世界中所磨练出来的外壳,褪去了在暗恋的少女面前所隐藏自己的温和的表象,成为了那个跟在他最崇拜的哥哥身后的永远仰视着哥哥的背影的那个弟弟。
“原来他们……早就已经死了……”
生活在这个世界中的弗莱克再清楚不过两个世界的关系,在他和凡妮拉来到莱博瑞恩斯之前,这个世界就已经存在了不知道多久。而莱博瑞恩斯,正是后来成为“消亡之陆”的贝尔蒂斯被毁灭之后才形成的地方。
弗莱克这才切实感受到,不同时空之间的阻隔是多么的难以逾越,不同时空之间所发生的事情之间的关系是多么地难以厘清。
已经走过许多个不同时空的卡诺非常清楚弗莱克的心情。
正是由于时间和空间的阻隔,那些发生过的事情根本无法改变。
就如同弗莱克和弗雷。
那一次时空的分别,就已经是生与死的分隔。弗莱克在寻找着弗雷的那些时光,对于弗雷而言早已经是他死去之后千年万年。而寻找着弗雷的弗莱克,一直以来所寻找的都是一个早已经死去的人。
这让卡诺不由得想起了蕾西。
对于那个一直以来在被控制着的虚假世界中寻找着只有自己记得的那个人的少女来说,她所寻找的也只是一个早已在另一个时空中死去的人。那些她拼尽全力去改变的时光,对于她所要寻找的那个人来说也已经是她死去之后的日子。
安里跨国时空轮回寻找维特,柯洛越过千年沉眠寻找伊兹。
而卡诺,也有一个一直在寻找自己的康斯坦丁。
这一份跨越时空的寻找,需要的是勇气,面对的是失去。但是每一个人却都无法停下脚步,永远无法放弃寻找那个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见到的人。
这究竟应该算是幸运或者是不幸,卡诺根本无法说清。
只是看着弗莱克虽然泪流满面但是眼中依然没有失去希望的目光,卡诺知道不管最终的答案是得到还是失去,这个答案本身都是必须要去寻找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