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真理没有说话，但是当他出现的时候莱文德就已经感受到了他的存在。

“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可以接近萨迦罗。”

真理没有说话，莱文德只当他是默认了。

莱文德一直在控制着萨迦罗的力量，而且并没有让他知道真理的存在。萨迦罗一直都不知道，其实莱文德拥有半本普罗凡塞之书，但是却没有把普罗凡塞之书的力量全部交给他。

虽然真理没有确切地答应莱文德的要求，但是莱文德知道这算是真理的默许。

真理一直默许他所做的一切事情。

莱文德知道真理在观察着他自己，如同他自己在观察着萨迦罗。

只是莱文德喜欢用自己的行为来牵动萨迦罗那一颗从来没有把任何人放入过的心，而真理则更是喜欢仅仅作为一个观察者来看着莱文德所做的所有事情。

真理没有在得到安里的身体之后就放弃莱文德，这就是真理还仍然对莱文德抱有兴趣的证明。

当然，莱文德对真理也抱有着兴趣。

不是对普罗凡塞之书，而是对“真理”这个人。

也许人类终究还是容易被眼前所看到的事物迷惑，在“真理”作为一个人存在之后，莱文德对他的兴趣要比对之前的普罗凡塞之书更多了。

莱文德可以算是看着安里的时间最长的人，虽然他一开始只是把安里当成给真理准备的身体，当成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但是在看了那么久之后，他也还是习惯了安里自身的那个灵魂。

看着控制着安里身体的真理，莱文德还没有完全习惯，有的时候还是会有那么一瞬间地恍惚。

但是那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真理淡蓝色的眼睛还有他脸上那像是藤蔓又像是裂痕一样的痕迹，还是让莱文德很快清醒过来，把安里的影子从他的身上抹去了。

真理的脸上总是没有什么表情，因为他那张脸上面的那些像是藤蔓有像是裂痕一样的痕迹，就算脸上没有表情看起来也有些诡异。

就如同他自身，那一本写尽了世间万事万物命运与未来的书。带着这强大的力量的东西原本就应该是这样美丽却诡异的模样。

有的时候莱文德也会想，如果真理使用的是爱丽丝的身体，他又会是什么模样。

当然那也只是一个无用的幻想，爱丽丝早就不存在了，不管是灵魂还是身体都已经不存在了。

莱文德更应该关注的是萨迦罗，是这个他期待了几千年的男人。

不知道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已经有多少了呢？

每当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莱文德就抑制不住脸上的笑容。那是他从来不会给萨迦罗看的，只属于他自己的笑容。

莱文德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准备，只等待萨迦罗在最后给他一个答案。

那一枚黑色的戒指是莱文德跟自己和萨迦罗打的一个赌，至于这个赌局到底是赢还是输，全在萨迦罗最后的选择。

莱文德已经可以感觉到，那一天快要到来了。

一千年前因为自己的出现而被封印的那一场战斗，即将要迎来真正的结局了。

莱文德抓住了真理的手。

如同真理的脸一样，真理的手上也有那种看起来像是藤蔓又像是裂痕一样的痕迹。

“你说，作为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

莱文德在问一个他本应该知道答案但是却已经忘记答案的问题。

真理没有说话，他任由莱文德拉着自己的手，任由莱文德从自己的身上吸取普罗凡塞之书的力量。

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

他知道的只是未来，是命运，是主注定会发生的事情。

感觉这种无法确切留存在纸上的东西，他并不知道。

能够拥有感觉的，是生命。但是真理并没有“生命”，他拥有的是必然的“存在”而已。

莱文德也没有期待能从真理那里得到答案。

在漫长的时间里一直掌握着半本普罗凡塞之书的莱文德当然很清楚，虽然眼前的真理看起来像是一个人，但是他并不是真正的人。他的意识里只有那些书写在普罗凡塞之书里面的文字，并没有“感觉”这种无法书写出来的东西。

莱文德只是，不知道这个问题应该问谁。

除了普罗凡塞之书，他一无所有。

虽然他现在可以算得上是“拥有”了萨迦罗，但是以他表现给萨迦罗看的那个模样，是不可能也不配问出这种问题的。

更何况萨迦罗也不可能知道答案。

因为萨迦罗和莱文德一样，都没有心。

萨迦罗的心在那一个有着血色月亮的夜晚被柯洛夺走，现在作为萨迦罗的心脏而存在于他的胸膛里的是莱文德给他的一块普罗凡塞之书的碎片。

而莱文德的心，却是被他自己弄丢的。

曾经的莱文德，也只不过是生活在魔法界之中的一个普通的魔法师。

那个时候的魔法界，与现在的魔法界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地方。

与真正的大陆不同，魔法界的天空上是没有太阳的。

这是一个存在于神明诞生之陆——“初始之陆”与莱茵卡奈特大陆——“转生之陆”的连接点中形成的世界。这里的时间流逝与其他大陆不同，生活在这里的人也不相信神明的存在——因为他们是可以成为自己的神明的魔法师。

这里的昼夜更替和季节变换并不是因为太阳的影响，而是顺应着古老魔法的运转。某一个古老的魔法使得这一个连接点上的时间更替与季节变换可以跟其他大陆相似，至于在魔法界的各个角落都刻满了印记的古老魔法究竟是哪一位魔法师的杰作，时至今日已经没人知道了。

那个时候的魔法界里面并没有那如同黑色的墓碑一样矗立在魔法界之中的审判所，也没有位于魔法界正中央的大图书馆。

那个时候，没有魔导师家族，也没有大图书馆之内的家族血统测试。所有的魔法师都在同一的魔法学校学习魔法，再根据他们不同的特性来把他们分派到各个不同的岗位上。

那个时候，莱文德只是魔法学校里面一个没什么用的学生。当然这只是他所伪装的表象，他所拥有的过人的魔法天份他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除了在那些他早就已经会了的无聊的魔法课上面睡觉之外，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去那些收藏着各种魔法书之类的地方去看那些被藏起来的各种家族独有的魔法技能的书。

虽然那些书并不是可以随意外人看到的，但是莱文德当然不在乎这些。他能够凭借自己的魔法去那些书籍存放的地方偷走书，也能够再次神不知鬼不自觉地将那些书还回去。

对莱文德说，真正困难的是如何读懂那些书，并且如何自己学会那些书中的魔法。

每一本书里面的魔法都是独一无二的，他们有的甚至会使用独有的文字和符号来记录。莱文德在没有人讲解的情况下自己去摸索这些文字和符号的意思，自己去学习那些不知道到底会有什么用的魔法。

但是这一切，他都做成功了。

他隐藏自己的存在感，作为一名学生在魔法学院里生活了更久。在这一段时间里面，他就能够更加方便地接触到各种书籍，更加方便地进行各种试验。

他将一些他自己觉得很有趣的魔法记录下来，记录在了属于他自己的一本笔记本里面。

那一本写着他自己的名字的笔记本，就是后来他交给维特的那半本笔记本。

爱丽丝也曾经读过这本笔记本。

当然这都是后来发生的事情。

当时的莱文德只是因为好玩而把那些分散在各种不同魔法书籍里面的魔法记录下来，把他们归结到了一起。

但是之后他也冒出了一个想法，如果能够把所有这些魔法都放在一起，就可以不需要他自己去不同的地方一本一本地偷看。

当看完了那些书以后，莱文德的生活又变得无聊了起来。与其他人相比，他并没有什么想要追求的东西。他也不希望只是利用自己的魔法做一些无聊的社会工作，并且也并不希望为其他那些没有用的庸才做什么贡献。

他的兴趣只是去看那些他自己没有见过没有学过的魔法，他更想要知道的是魔法界之中被隐藏起来的那些更深层次的东西。

在他迷茫了很久之后，他才终于找到了新的能让他提起兴趣的东西。

那正是每天在魔法界之中升起落下的太阳和月亮。

生活在魔法界里面的人都知道，魔法界里面的太阳和月亮都是假的。

这里的昼夜更替和季节变换并不是因为太阳的影响，而是顺应着古老魔法的运转。某一个古老的魔法使得这一个连接点上的时间更替与季节变换可以跟其他大陆相似，至于在魔法界的各个角落都刻满了印记的古老魔法究竟是哪一位魔法师的杰作，时至今日已经没人知道了。

让莱文德提起兴趣的，正是这些在魔法界的每个角落都刻着的魔法的印记。

如果能够拥有同样的力量，是不是自己就能够成为魔法界里面的神明，掌管这个世界？

从来没有魔法师想要去解开那些古老的魔法印记所表达的意义，也没有魔法师想要通过那些古老的魔法印记来学会那控制着整个魔法界的存在的魔法。他们只是生活在这个世界里，对于那些与他们的生活没有直接关系的事情提不起任何兴趣。

即使知道太阳河月亮是靠着这种随处可见的魔法印记来控制的，他们也并没有学习这一种古老魔法的兴趣。

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这些就是已经发生的事情。他们无力改变，也不想改变。

莱文德或许不一定是第一个抱有想要研究这些古老魔法意义的想法的人，但是他一定是唯一一个最接近成功的。

他没能找到那个写下魔法的古老魔法师的身份，但是他找到了那个几乎创造了魔法界的人所留下的东西——半本普罗凡塞之书。

那半本普罗凡塞之书所在的地方正是魔法界里面人迹罕至的龙骸谷。

除了魔药课的老师以外，很少有人去龙骸谷。龙骸谷里面没有生物和植物的存在，只有不知道是多久以前死去的巨龙们留下的骨骸。

那里人迹罕至，最适合隐藏一些不应该让其他人看见的东西。而且的确有传言，擅自进入龙骸谷的人最后都消失了踪迹。

不过传言毕竟是传言，所以也没有人有确切证据证明真的曾经有人在龙骸谷里面消失，也没有办法找出消失在龙骸谷里面的人的具体的名字。

只是这个传言流传已久，一代一代传下来，不论是不是假的，自然也就都会变成是真的。

而且龙骸谷里面的那些巨龙的骸骨也只有在只做魔药的时候才能派上一点用处，所以也没有人愿意冒险。

毕竟对于其他魔法来说，魔药算是最没有用处的东西了。

但是莱文德却在研究那些古老的魔法印记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一些线索指向了龙骸谷。

莱文德根本就不知道有普罗凡塞之书的存在，他只是以为也许在那个创造了魔法界的古老魔法师存在的时候，龙骸谷里面的那些巨龙也许还活着。而在龙骸谷里面，也许就隐藏着与那个古老的魔法师有关的线索。

所以莱文德孤身一人来到了龙骸谷，并且一个人进入了龙骸谷的深处。

那时候的莱文德根本就不知道，这一趟龙骸谷之旅，真的就像是传言中所说的那样，让他有去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