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门打开了!”
在场的所有人之中,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蕾西。
从血月中降下的那一道紫色光柱将审判所之中那个被高高架起的座位完全笼罩住了,那是给莱文德口中的“那位大人”所预留的王座。
蕾西迅速地离开了那个座位,向着安里所画出的那个淡蓝色的魔法阵赶过去。
挡在伊兹身前的柯洛被刚刚时空门开启而产生的魔法所影响,渴望血液的欲望被强大的魔力压迫所压制,反而找回了大部分的理智。
柯洛回过神来才发现两个时空门已经同时开启,用不了多久,萨迦罗就会带着跟随他的那些吸血鬼来到魔法界,来到他们的面前。
“快走!”
柯洛拉起自己身后的伊兹,转身护着他向着安里所画出的淡蓝色魔法阵跑去。等到他们踏进了那个淡蓝色的魔法阵的时候,柯洛才发现有一些不对劲。
上一次时空门开启的时候,他们直接就被安里画在海上的魔法阵包围,而后就被传送到了魔法界。但是现在,魔法阵虽然已经积蓄了力量,但是却并没有把进入魔法阵里面的人传送离开。
“安里,时空门……”
柯洛想要问安里打开时空门的魔法到底有没有成功,但是当他伸手去拍跪在魔法阵中心的安里的肩膀的时候,安里的身体倒下了。
“安里!安里!”
柯洛抱起了安里的身体,把安里的头转向自己。柯洛看见安里的眼睛还是睁开的,只是那一双淡金色的眼睛里面的瞳孔异常地扩大了。
“安里!安里你怎么了?”
柯洛再次呼唤安里,但是安里却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是已经死去了一样。
他伸手触摸安里的胸口,微弱的心跳透过安里的胸膛传进他的手心里。
安里流着血的左手还牢牢地握着彼世时钟,而彼世时钟上面的指针比起之前又再次前进了两格。
出现异常情况的人,不仅仅是安里一个。
蕾西离开那个高高的座位的时候,就发现站在那个高高的座位旁边的卡诺。
“卡诺!快走啊!”
蕾西喊卡诺一起走,但是卡诺却根本没有动。
她感觉有些异常,于是来到了卡诺的身边。她发现与他们来到审判所之前,在审判所外面那一道长长的阶梯上所发生的事情一样,卡诺再次变得异常。
卡诺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狼瞳,原本是棕色的眼睛已经变成了橙色,还有深邃的金色光芒在里面流动着。他僵直在了原地,仿佛灵魂已经被从身体里抽走,只留下了一具空壳。
“……真理……真理……”
蕾西听到,卡诺在低声地重复着这个词。
“卡诺!卡诺你醒醒啊!”
蕾西试图呼唤卡诺,但是她的声音完全传到不到卡诺的耳朵里。
眼看已经有黑色的阴影从那紫色的光柱里面显现出来,蕾西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了。她从衣服里拿出了一瓶深蓝色的药剂,拔开瓶盖之后倒在了卡诺的头上。随后她一只手拉着卡诺,向着安里所画出来的魔法阵图跑去。
被魔药淋过以后的卡诺被蕾西轻松地拉扯着,仿佛没有重量一样滴跟随者蕾西而前进。蕾西将卡诺推进了那个淡蓝色的魔法阵里,柯洛刚好放下了安里,接住了被蕾西拖过来的卡诺。
柯洛发现自己手中明明抱着卡诺,但是却感觉不到他应该有的体重。是蕾西的那一瓶魔药起了作用,让卡诺的身体变轻,所以她才能拉得动体重比自己更重的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的卡诺。
“维特呢?”
柯洛忽然发现,所有人都在这个淡蓝色的魔法阵里,除了维特。
他向四周张望,却没看见维特的身影。在那个高高的座位附近剩下的只有注视着那个座位的莱文德,还有倒在座位旁边的那两个苍白色的少女,并没有维特。
刚才自己和蕾西去阻止莱文德的时候,卡诺和维特也一并冲了过去。自己刚才看见卡诺一直跟那个有着墨绿色长发的消瘦男人待在一起,这样看起来,维特应该去阻止了那两个苍白色的少女。
柯洛向着那两个苍白色的少女倒下的地方仔细看了看,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在那两个少女倒下的地方的不远处,有一片不自然的阴影。
柯洛来到了那一片不自然的阴影附近,发现在那里的果然是刚才没能看见的维特。
但是维特现在的情况却相当的可怕。
维特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模样,并且可以看见他脸上的表情很痛苦。
柯洛可以猜得出维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因为他也曾经见过维特几乎消失的模样。
那是在莱茵卡奈特大陆上,在那个没有名字的小镇里。
小镇的南边有一片向阳的坡地,坡地上有一间被传言有鬼怪和脾气古怪的工匠所居住的老旧房子。
在那间房子里,柯洛第一次见到了维特。
虽然这个人有着一张看似少年的脸,但是整个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质却比身为只能行走在暗夜之中的血之一族的自己更加阴郁。那一双黑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的温度,但是也不像人偶一般的伊兹的眼睛那样清澈。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是一种深深压抑着的孤独与寒冷,还有能够清楚感受到的在漫长时光中积攒起来的黑暗。
而正是初见的时候给自己这样一种印象的少年,在面对安里的时候却意外地柔软且笨拙。
自己从卡诺那里了解到,维特就是安里想要复活的那个人,而维特也在这里等了安里两百年。
这个看起来阴郁而寒冷的少年,大概也算是自己的同伴吧。
当卡诺去建议安里检查一下维特的胸口中那个让他的存在延续下来的东西是什么的时候,其实自己也很好奇。
自己看见安里一只手握着他的彼世时钟,另一只手轻轻放在了维特的胸前。有金色的光芒彼世时钟里流泻出来,沿着安里的身体,流淌进维特的身体里面。
自己看见了维特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褪去了那些属于人类的外在肢体,真正支撑着维特存在于这世间的东西也逐渐显露出来了它的本来面目。
而在褪去了属于人类的外形之后,在维特那疤痕交错的胸口内部支撑着他的生命的,是一块碎片。
之后安里立刻收回了魔法,维特的身体也瞬间再次显现出来。
那是自己第一次见到维特的身体在自己的眼前变透明。
在看见那个场景之前,自己从来没有想到过,支撑着一个人存在的身体居然也可以消失。不是因为肢体的缺损而导致死亡最后消失,而是真的整个身体凭空消失。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所以自己总是觉得,维特的存在是不稳定的。这个总是跟在安里身边,沉默寡言的黑发少年,也许在某一个时刻也会像那样再次消失。
但是真的再次看见维特变得透明的身体,自己还是非常吃惊。
“维特!”
柯洛伸手想去拉维特,其实他心里很害怕自己的手会穿过维特半透明的身体,什么也没办法抓住。
但是还好,虽然维特的身体看起来变得透明,但是柯洛还是感觉到自己的手里抓到了东西。
“跟我走。”
柯洛拉着维特,向着安里所画的那个淡蓝色的魔法阵移动。维特看起来非常的难受,每移动一下都很吃力。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透明,应该是胸口的部位没有普通人类应该有的那一颗鲜活地跳动着的心脏。柯洛可以清楚地看到,在维特的胸口的位置有一块碎片。
那块碎片看起来像是从某一本古老的书上随意撕扯下来的纸页。
柯洛知道,那就是维持着维特存在的那一块莱文德所伪造出来的普罗凡塞之书的碎片。
柯洛拉着维特经过了莱文德的身边,但是莱文德并没有阻止他们。
看起来似乎莱文德所开启的那一轮血月之中的时空门也出现了问题,并没有如他预期的那样,将那些从一千年以来的沉睡中刚刚苏醒的吸血鬼从莱茵卡奈特大陆送到魔法界里面来。
莱文德也像安里一样跪在那个高高的座位旁边,一只手按着地面,低声地念着柯洛听不懂的魔咒。淡紫色的魔法阵将那个高高的座位圈在里面,魔法阵所散发出来的光芒随着莱文德不断地吟唱魔咒而逐渐增强。
没时间了,真的没时间了……
柯洛拖着随时可能消失的维特进入了那个淡蓝色的魔法阵,让他躺在安里的旁边。
现在安里和卡诺已经失去了意识,伊兹和维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需要解决现在这些问题的人,只剩下了柯洛和蕾西。
然而莱文德的魔法阵正在逐渐画成,那一轮血月中的时空门正在逐渐打开。安里所画出来的这一片的魔法阵由于安里已经倒下了,所以没有办法继续魔法,没有办法继续打开时空门。
“现在该怎么办……”
柯洛看了看蕾西。
就算自己的身体中流淌着的是拥有着象征着血之一族最为强大的黑色家徽的卡克纳特家族的血脉,但是面对地上的魔法阵,自己完全找不到头绪也无能为力。
蕾西也回看了一眼柯洛,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深吸了一口气。
“交给我吧,怎么说我也是一个魔法师。现在这个情况,也只有我来想办法了。”
蕾西走到了安里的身边蹲了下来,想要从安里的手中拿出彼世时钟。但是安里即使是失去了意识,他的手也没有松开。不管蕾西怎么用力,她都没办法让安里松开手。
普罗凡塞之书的力量,真的这么大吗?
掰不开安里的手,蕾西只能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安里正在握着的彼世时钟上面。
一种强大的力量从彼世时钟的里面流淌进自己的身体里,不像是被莱文德控制的时候那样,一时之间涌入了大量的魔力令自己的身体无法承受而动弹不得,彼世时钟里面的那些力量就像是一道暖流,在自己的身体里慢慢地流淌,使得自己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舒服。
蕾西看见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一片金色的光芒,而在那一片金色的光芒里面对着自己微笑的人,是爱丽丝。
——如果自己能够拥有这个彼世时钟的话,是不是就能永远看见爱丽丝了?
这样的念头突然在蕾西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蕾西?”
柯洛看见蕾西一只手握着安里抓着彼世时钟的手,之后蕾西整个人就呆住了。蕾西像是看见了什么幻觉一样,她的明明眼睛是睁开的,但是却完全没有焦距。她的脸上慢慢浮现出微笑,像是已经沉浸在某个幸福的幻觉之中了。
在审判所这个地方,永远不缺少会让人跌入深渊的幻觉。
柯洛也曾在这个地方看见活生生的伊兹,所以柯洛相信蕾西脸上所浮现出的这个令人感觉到她的幸福的微笑,是因为她在幻觉中看见了爱丽丝。
“蕾西!”
柯洛的一声呼喊将蕾西从幻觉中拉回了现实。
当理智回归之后,蕾西觉得自己刚才在看见了爱丽丝的幻觉的时候所产生的那一瞬间的想法很可怕。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为了追求力量而想要夺取其他人的东西了?
自己很清楚彼世时钟对于安里的重要性,也很清楚彼世时钟是安里不知道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与普罗凡塞之书换取来的力量。
但是自己刚刚,差点因为满足自己想要见到爱丽丝的欲望而想要去夺取安里的彼世时钟。
当面着这获得这样强大的力量的机会的时候,人真的会被自己的欲望所支配,失去理智,甚至失去作为一个人所应该有的“人性”。
拥有了这样强大的力量的安里,却没有被力量所吞噬,依然还是这样一个愿意牺牲自己去保护别人的少年。
那一本预言了世间万事万物的普罗凡塞之书里面,是不是早就已经写明了这些事情呢?
所以能够拥有彼世时钟的人,只能是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