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死亡之中诞生的世界……
卡诺根本无法理解少女所说的话。
他现在唯一知道的是,这里并不是莱茵卡奈特大陆。也许是安里的时空门出现了问题,所以才导致他出现在这个错误的时空里。
“死亡之中诞生的世界”、“神明的墓场”……这些词全都带着一种十分危险的感觉。
“我并不是想要来到这里,更不是来找什么‘神明的遗物’的,大概是时空门出现了错误所以把我传送到这里来了。”
卡诺的心中越来越不安,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语速因为激动而加快。
“时空门打开的时候我的同伴们应该跟我在一起,我要去找他们!要再打开一次时空门,回到莱茵卡奈特大陆才行……”
“如果能够离开这里的话,我早就离开了。”
少女的话语中带这着悲哀,也正是因为少女打断了卡诺的话,才让他越来越失去理智的头脑暂时冷静了一下。
“你……你在这里多久了?”
“我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里感受不到明确的时间流逝,更何况我什么也看不见。”
少女仰起头,面对着她看不见的卡诺。
自己在这个世界里呆了多久,她自己根本不知道。在这个没有日夜变化,更没有四季交替的世界里,她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模样。
她只是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有些绝对不能忘记的感觉已经快要被自己遗忘了。
那是雨后空气的味道……
那是溪水清凉的温度……
那是父亲说话的声音……
那是某人握住自己的手的触感……
那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些人的名字……
自己这一生最大的奢望,就是想看一看那些人的脸,想看一看那个人的眼睛。
可是这些感觉,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了。
就算有弗莱克与自己一起去记得曾经经过的那些事情,但是这一份只有自己知道的感觉却没有办法两个人一起记得,一起帮助对方一遍一遍地去记忆。
来到这个世界的他们就此被困在了这里,他们想尽办法回去,却一直没有办法回去。
她知道弗莱克每天都会出去打探有没有人离开过这里,但是弗莱克从来没有给自己带回来过有人成功离开的消息。
也许这里,根本就是一个只能进来,无法离开的世界。
“对不起。”
卡诺向少女道歉,他并不是有意去触碰少女的伤心事,但是自己所说的话还是让少女提起了她眼睛看不见的事实。
“我的眼睛看不见又不是你的错,没有什么需要道歉的。”
少女为了安抚卡诺,还特意展露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我知道你很着急去寻找你的朋友们,但是你现在还是不要太激动,让你自己先冷静下来。你的身体应该还没有完全恢复,最好还是不要离开这里。等到弗莱克回来之后,你可以告诉他你的那些同伴都是什么样的人,他可以帮你去找找看。”
卡诺点了点头。在这个他完全不了解的世界里,自己也没有任何的头绪。听从眼前的少女给出的建议,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眼睛看不见的少女并不知道卡诺的动作,她还在等着卡诺的回应。
一时之间,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不自然的安静让卡诺意识到自己所面对的人并不能看到自己所做出的动作,连忙出声回应她。
“好的,我会在这里等他回来的。”
“这里是从死亡诞生的世界,但是你还是一个活着的人。因为你还活着,所以一旦你离开这里,很有可能被其他寻求生命力量的死者所吞噬。”
“吞噬生命的……死者?这里也有僵尸之类的人存在吗?”
在卡诺的认知里,提到“吞噬生命的死者”,他所能想到的就是僵尸。
总会有想要通过某些方法来复活已经死去的人类,但是那些再次被召唤出来的东西已经不能算是人类了,而是成为了僵尸。就算是从普罗凡塞之书里面获得了强大力量的安里,也不过是验证了这世间并不存在能够使时光倒流的魔法。完全复活已经死去的人,也许根本就不可能。
当然,大部分僵尸被复活之后也已经没有了人类的样貌。就如同那个被变成吸血鬼的魔法师所召唤出来的僵尸一样,大部分僵尸被复活之后看起来更像是一团人形的血肉。他们会有着强烈的杀戮欲望,靠着猎食人类来填补他们对于血液和身体的渴望。
伊兹是他见过的唯一的例外。
伊兹虽然像其他的僵尸一样失去了自主的意识,但是他还拥有身体。伊兹的身体被柯洛收藏在了孤山城堡的透明棺材里,柯洛还利用强大的封印之术封锁了孤山城堡的时间和空间。而打开了时空之间的连接点来到普罗凡塞大陆的安里,也用其他人无法掌握的禁忌魔法来召唤已死之人。正是这二者之间的巧合,两个因素的共同作用,才使得伊兹虽然成为僵尸但是却不像其他的僵尸一样是一团拥有着杀戮欲望的人形血肉,反而更像是一个做工精良的陶瓷人偶。
而他所见到的另一个僵尸,那个失去了身体,看起来只像一团血肉一样的僵尸,却让他对僵尸的认知产生了动摇。原本应该是没有意识的,只跟随本能而行动的僵尸,却在曾经心爱的人遇到危险的时候再次去救她。
那个被救的人,是某个被变成了吸血鬼的魔法师。直到后来,卡诺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叫爱丽丝——被蕾西所追逐所寻找的爱丽丝。
蕾西她……现在怎么样了呢?她落在这个世界的哪里呢?有没有受伤呢?
“那些会吞噬生命的‘死者’,并不是僵尸。僵尸还曾经作为人类存活过,但是那些‘死者’是从来都没有生命的。既然你并不是为了追求力量而来到这里的赏金猎人,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那些赏金猎人所要寻找的东西是‘神明的遗物’,他们认为一旦得到了‘神明的遗物’就能获得神明残存的力量。所以才会有很多赏金猎人来到这个世界,只是为了满足他们对力量的欲望。”
“那所谓的‘神明的遗物’真的存在吗?”
听了卡诺的问题,少女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神明的遗物’是不是真的存在,但是我知道‘神明’是存在的。”
——因为我也是他的牺牲品之一。
这句话在少女的心中响起,但是她却不能说出口。
“那位‘神明’是来自消亡之陆上的神,人们称他为灭世神。也正因为灭世神的存在,那个时空里的那一片大陆才会被称为‘消亡之陆’。”
“毁灭世界的神吗……”
这是卡诺第一次知道,居然还有毁灭世界的神存在。在卡诺的认知里,神明应该是去创造生命的存在。虽然应该也会有掌管死亡的神,但是还是无法想象会存在毁灭生命的“神”。
既然是毁灭世界的存在,那还有资格被称之为“神”吗?
“其实他是被称为灭世者,只是那个人在这里应该算是可以被称之为‘神’的存在。灭世神所背负的就是毁灭大陆的命运,而这个世界正是从消亡之陆流逝的残骸中所诞生的世界。明明是毁灭消亡之陆的神,却成为了这个莱博瑞恩斯的创造者。”
“原来是这样……”
“在这个世界里存在着由积蓄的死亡的残骸中出现的‘人’,他们的身上有着已经消亡了的事物所残存的那么一点点‘生’的力量,却无法成为一个真正‘活着’的存在。他们会去追求生命的力量,会吞噬其他还带有生命气息的人。最初他们自是一团混沌,随着生命力量的积蓄,他们会逐渐拥有形体。他们所吞噬的生命力量越多,他们的外表就会越接近人类。”
会不断进化着的,由死亡走向存活的‘死者’吗?
卡诺地发现,这是个他完全不能想象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生与死似乎完全被颠倒了过来。死亡成为了常态,而活着的人却成为了异常。
虽然在自己之前一直生活着的莱茵卡奈特大陆上,不是人类的自己其实也算是一个异类。但是拥有着人类伪装的自己却也在那个大陆上平稳地生活了很久。
等到跟随安里去了魔法界,那个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无形的牢笼的地方。然而事实证明,那个世界里的人的确是被莱文德利用艾歌的假身份所控制和囚禁了。在那个世界里的自己虽然也是异类,但是仍然有蕾西给他们的伪装。
但是他现在却觉得,在这个世界里,自己好像没有可以保护自己的伪装了。
一个活着的人,在这个属于死者的世界里,就是最突出的异类。
“所以他们并不是僵尸,他们才应该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
卡诺可以感觉到,眼前的少女并不是死者。虽然她身上的死亡气息要比生命的气息强烈,但是她依然是活着的。
既然她不是“死者”,那么也应该是像自己一样,是从其他地方来到这里的才对。
“你也是从其他地方来到这里的吗?”
听了卡诺的问题,少女点了点头。
她的确是从其他世界来到这里的,可惜的是送她离开她原本所处的世界的人是希望保护她,却没想到把她送到了这样一个从死亡中诞生的世界。
不知道这是不是也早已被写在了她无法逃脱的命运之中。
“我和弗莱克是一起来到这里的,不过我们两个比较幸运,在来到这里的时候没有分散,一直在一起。”
听少女提起了这个,卡诺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起来。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大家应该是一起通过安里打开的时空门来到这里的。既然少女只把自己带回来,那么当时应该是真的没有其他人跟自己在一起。
伊兹看起来应该还好,作为僵尸的他已经死了,至少不用担心被那些原住民“死者”所吞噬。但是如果伊兹跟安里分开了的话,没有了自主意识而无法自主活动的伊兹大概就只能自己呆在某个地方而已。如果伊兹被不怀好意的赏金猎人所发现,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维特跟伊兹一样,他也已经没有了存活的气息,也应该不会被那些“死者”所吞噬。但是比起维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可能会遇见的事情,卡诺更担心他在那个开启时空门的魔法里面会不会受到很严重的伤害。卡诺还记得,维特那个靠着伪造的普罗凡塞之书的碎片而撑下来的的身体在接触到来自真正的普罗凡塞之书的力量的魔法之时会渐渐消失。
当初安里在开启连通莱茵卡奈特大陆和魔法界的时空门的时候,维特的身体就曾经差一点消失过。当时维特躲在自己的身后,不想让安里看见他的模样,所以卡诺自己也没能亲眼看见维特在承受安里利用来自普罗凡塞之书中的力量打开时空门的时候他的身体究竟会被伤害到什么地步。但是通过维特从自己的身后传来的那努力压抑着痛苦的喘息声,卡诺还是可以感受到那种深入灵魂的疼痛。
那一定比现在的自己所感受到的疼痛严重得多吧。
至于柯洛,卡诺完全不担心他。那个有着强大力量的吸血鬼,不管去哪里都一定没有问题。而且这里的天色一直很阴暗,没有了阳光的威胁的话,柯洛或许会感觉更加舒服。按照柯洛的行事作风,如果他跟伊兹分开了的话,大概会立刻去找伊兹的踪迹。这样想一想,对伊兹的担心也就更少了一些。
跟柯洛一样,那个看起来像是个女孩子但是却比任何人都要坚强的安里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拥有来自普罗凡塞之书的强大力量的他,一定可以保护自己。虽然他最信任的魔导师竟然就是那个他们一直寻找的跟吸血鬼合作的有着紫色长发魔法师这件事情也许会让他受到打击,但是比起伤心这种事情,他一定会更在意怎么才能保护好维特。
在卡诺的心里,最让他担心的人,是蕾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