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酒吧。
原本车轮酒吧里面有很多的灯火,这些灯火所散发出来的光把酒吧内部映照得仿佛是被涂上了一层蜂蜜一样,酒吧里面的所有东西都闪耀着淡淡的金色的光。而这些金色的灯火也通过酒吧的窗户和门流泻到外面,在这个被阴云笼罩,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似有若无的雾气的城市里面显得格外的温暖。
所以不需要任何的路标或者指示牌,也不需要特意寻找谁去问路。在无法城里面,在这个笼罩在阴云之下的城市里面,最为明亮的地方就是车轮酒吧。
这些光很容易让人留恋,这样会令人感受到光明和温暖的错觉的灯光,会让人不愿意离开,不愿意再回到沉闷而阴郁的外面的世界。
可是如今,从车轮酒吧里面散发出来的光的颜色改变了。
不再是会让人感觉到温暖的金色的光,而是令人感觉到有些寒冷的淡蓝色的光。
从车轮酒吧里面散发出来的这种淡蓝色的光,正在迅速地向外蔓延。
对于莱博瑞恩斯的大多数人来说,这种淡蓝色的光,在他们的眼里就只是淡蓝色的光而已。
虽然他们也会觉得从车轮酒吧里面散发出这么炽烈的淡蓝色的光芒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会不会跟传说中的“神明的遗物”有什么关系。
但是就算他们想要去车轮酒吧里面一探究竟,也根本做不到。因为车轮酒吧已经完全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封闭起来了。那些赏金猎人们就算接近了车轮酒吧,也完全无法进去。
有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把车轮酒吧与外界隔离开来,那一扇从来不曾锁上的大门却无论如何也推不开。
而当有人想要通过车轮酒吧的窗户去窥伺里面的情况的时候,他们却只能看见一片耀眼的淡蓝色的光。
在车轮酒吧里面正在发生着什么,没人知道。
从车轮酒吧里面散发出来的那些淡蓝色的光不仅逐渐在向外蔓延,几乎要染满了整个无法城。而且那些淡蓝色的光也在向天空蔓延,像是要把那看起来总像是被厚厚的乌云所笼罩住的灰暗的天空,染成天空应该有的颜色。
然而这道光,在某些人眼里,却并不只是像其他人所看见的那样,只是淡蓝色的光而已。
在某一座隐藏在树林之中的古旧城堡里,有人从这道光里面看见了未来……也可能是过去……
“凡……凡妮拉小姐……”
弗莱克非常着急地叫着凡妮拉。
凡妮拉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这样叫自己了。
她心里很清楚,当弗莱克这样叫自己的时候,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与他们的过去相关联的事情。
“弗莱克,发生什么事情了?”
“外面……外面出现了淡蓝色的光……”
淡蓝色的……
光……
“是……‘淡蓝色’的吗……”
“没错!就是‘淡蓝色’的光!”
弗莱克指着外面那正在逐渐把天空也染成属于它自身颜色的那淡蓝色的光,完全忽视了凡妮拉根本没有办法看见他的动作的事实。
也许也是因为凡妮拉看不见,所以她的脸上没有出现跟弗莱克一样的表情——那种兴奋中却夹杂着恐惧的表情。
淡蓝色的光,那是属于他们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那一段“过去”的颜色。
那是……代表着“毁灭”的颜色。
凡妮拉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父亲曾经在自己的耳边无数次告诉自己这样一句话。
淡蓝色是灭世者所拥有的颜色。
明明是与天空相同的美丽的颜色,代表着的却是灾难与毁灭。
然而从来没有看过天空一眼的凡妮拉,其实并不知道“淡蓝色”到底是什么样的颜色。
自从有记忆以来,自己一直呆在名为“家”的城堡里。父亲害怕自己受到伤害,所以从来不准自己去城堡外面,有的时候甚至连自己房间的大门都不可以出去。
自己的父亲肩负着保护国家的责任,常年在领土内巡查,只有偶尔才能回到家里来。而每当父亲回到家的时候,总是会守在自己的身边,看着自己。每当这种时候,也是自己被看管得最为严厉的时候。
因为眼睛看不见,所以自己曾经一度以为世界就只有自己的房间那么大。
直到自己遇见了那个人。
是那个人带领自己离开了城堡,去感受溪水清凉的温度,去品尝雨后空气的味道,去聆听树木抽芽的声音,去呼吸名为“自由”的空气。
虽然自己还是被父亲带回了家里,那个人也因为私自带着自己出去的原因而被赶出了城堡。
等到很久之后自己再次与那个人相遇的时候,自己才从别人的口中得知那个人的模样。
他是有着深灰色短发和淡蓝色眼眸的少年。
从那一刻起,“淡蓝色”在自己的心里有了一个明确的模样。
那是属于那个少年的眼眸的颜色,也应该是属于那个干净中带着一点寒冷的少年的颜色。
当时沉醉在自由和伙伴之中的自己,忘记了父亲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
——淡蓝色是灭世者所拥有的颜色。
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个带着自己进入更加广阔的世界中的少年,竟然会是这个美丽的世界的毁灭者。
虽然自己并不相信这件事,但是大部分人却对此深信不疑。
不过还好,还有人站在自己这边。
另一个相信这个拥有着淡蓝色眼睛的少年的人,是传说中会拯救世界的救世主。
而这一位“救世主”,正是最为信任那一位“灭世者”的人。
——“什么‘传说’啊,‘宿命’啊,这些连影子都看不到的东西让人怎么能去相信嘛!你就是你啊,就是站在我身边的这个人,就是跟我一起走过来的我最好的朋友而已啊!”
这个像是一团火一样总是能够感染别人的少年,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当时的自己和他们,都不觉得这所谓的“传说”会应验什么。
直到那一天,他们两个人一起,把自己和弗莱克一起送离了那个世界。
可笑的是,他们明明是说想要保护自己和弗莱克,可是自己和弗莱克却偏偏来到了这个从死亡中诞生的世界。
而使这个世界诞生的那一位灭世神,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知道的“灭世者”。
但是因为不同的世界之间存在着时间的差异,所以自己并不知道使这个世界诞生的“灭世者”究竟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有着淡蓝色眼睛的少年,还是那个少年曾经真的毁灭过世界的祖先。
如果这个灭世神是那个少年的祖先,那也许可以证明这个从死亡中诞生的莱博瑞恩斯已经存在了很久很久。
如果这个灭世神是那个少年,那是不是说明,最相信那个少年的人,失败了……
没能阻止得了“灭世者”的“救世主”,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自己根本不敢去想。
在莱博瑞恩斯,每个人能够拥有最多的就是时间,因为一旦进入这里,你就已经脱离了时间的掌控。不会有日升月落,仿佛一切都只是长长的一天而已。也不会有人变得衰老,每一个人都会一直保持着来到这个地方的那个时候的模样。
除了诞生在这个世界里面的原住民,那些靠着吞噬其他人的生命力而不断生长的“死者”。
在这个世界里存在着由积蓄的死亡的残骸中出现的‘人’,他们的身上有着已经消亡了的事物所残存的那么一点点‘生’的力量,却无法成为一个真正‘活着’的存在。他们会去追求生命的力量,会吞噬其他还带有生命气息的人。最初他们自是一团混沌,随着生命力量的积蓄,他们会逐渐拥有形体。他们所吞噬的生命力量越多,他们的外表就会越接近人类。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里每个人都无法拥有的,也是时间。
不会流逝的时间,还算是时间吗?
已经死去的人,还能够算是拥有时间吗?
自己与弗莱克就被困在这个世界里,被困在这无休无止,却也像是从来没有流逝过的时间里。
而如今,淡蓝色的光芒再次出现,时间的齿轮似乎从此刻突然开始再次转动。
“那些淡蓝色的光出现在哪里?”
“从方向上来看……好像是车轮酒吧那边。”
“车轮酒吧……那不就是卡诺他们去的地方!”
凡妮拉突然想起来,卡诺在离开之前曾经提起过,他们要去车轮酒吧找酒吧老板。
自己的预感果然没错,卡诺他们确实是能够为自己和弗莱克带来转机的人。
“我们也快点过去看看……我总觉得这说不定是我们回去的机会。”
“好。”
弗莱克跑到了凡妮拉的身后,抓住了凡妮拉坐着的轮椅的扶手。
“坐稳了。”
“嗯。”
凡妮拉点点头,弗莱克推着凡妮拉向着车轮酒吧的方向赶去。
而在车轮酒吧的里面,战况似乎仍然在胶着。
说是胶着,其实只是康斯坦丁在努力用防护罩保护其他人。他并不知道眼前的“安里”是想要做什么,而以目前的状况,自己所能做的也只有先保护好所有人。
自己这边,维特已经消失,卡诺坠入幻境,伊兹无法行动。剩下的一个柯洛要照顾卡诺和伊兹,能够战斗的也就只有自己。
幸运的是自从安里举起手,在车轮酒吧画下开启时空门的魔法阵,并且把之前那些因为安里丧失意识而从彼世时钟里面流淌出来的那些像是金色的水一样的普罗凡塞之书的力量变成了淡蓝色之后,他就再没有做其他的事情。
安里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康斯坦丁和他身后站着的那些人。
在这得以喘息的时间里,柯洛终于有机会单独问唐斯坦丁提出问题。
虽然这里还有其他人,但是失去了自主意识的伊兹和跌入了幻境卡诺已经无法对于任何事情做出回应。维特消失,安里失控,剩下的人也就只有自己了。
“你刚才说,在其他时间线里面与我们一起经历过无数次这种事情,是什么意思?”
“以你的头脑,你应该早就猜出来这件事了吧?”
康斯坦丁盯着站在自己对面的安里,所以没有办法回过头去看柯洛的表情。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给我的感觉有一些似曾相识,并没有真的猜到你也是能够左右时间的人。”
在第一次见到康斯坦丁的时候,柯洛就已经觉得,这个名叫康斯坦丁的少年,给自己的感觉就很像是蕾西。
当然他们的外表看起来完全不一样,性格也似乎天差地别。但是他们却都给人一种已经认识自己很久了的感觉。
在遇到蕾西之前,自己是不会想到会有回溯时间这种能力,更不会想到有人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间里早就已经认识过自己。
但是经历过在魔法界里面发生的那些事情之后,柯洛不得不认真审视这个自称是与卡诺“命定双生”的少年。
虽然这一切听起来似乎很不可思议,但是在之前如果有人对自己说,在自己从来没有去过的魔法界里面会有一个与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少女,自己也根本不可能会相信。
但是蕾西化作无数的黑死蝶消散在血红色的月光下的场景,自己一生都不会忘记。
而且,康斯坦丁所说的那些话,总是让自己觉得有一些地方有着微妙的违和感。现在在确认康斯坦丁的确是拥有能够左右时间的力量,并且的确在自己所不知道的时间里曾经与自己和其他人一起经历过什么之后,自己也终于知道这种“违和感”的来源是什么。
与蕾西不同,蕾西在一开始就向所有人说明了她自己的身份,以及他们以后可能会经历的事情。
但是康斯坦丁,选择的是与蕾西背道而驰的方法。
他似乎是害怕透露某些信息,所以在一些事情上所表达出来的东西有着微妙的错位,甚至是明显地含糊带过。
康斯坦丁一定对自己和卡诺隐瞒了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