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寒风从大陆内部吹向女神湾,王都空气中漂浮着大雪将至的气味.等达朗贝尔宫外圈的灯火在十二点准时熄灭,西奥多燃起了壁炉。虽然有着众多可以起到取暖效果的魔法,西奥多还是喜欢生火,夜晚的火看起来就像舞动的少女,如果是在星空下的雪地上,火焰就显得更加迷人了。

十七个城市的魔物在一个下午被全数消灭,西奥多不知道是何人所为,毫无疑问的是他和贵族们的计划失败了。但西奥多并不因此头痛,对自己而言,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没有任何证据指向西奥多,甚至自己仍可以宣告这一切是神的惩罚来提高教会的地位。而最重要的是,西奥多在这次事件中找到了乐趣。

「让我为你们的灵魂,祷告」

「向虚假之神」

西奥多靠在沙发上,盯着墙壁上的那团火,双手合十,露出了野狼般的微笑。

「十万?」

「不,三十万。」

这是今天死于魔物的人数,西奥多一个一个地数着这个数字,里面或许有抱着面包的主妇,正等着晚上温暖的一餐,或许强盗正在磨着弯刀,或许从树林归来的少女正提着一栏药草。但现在,唯一的事实是,无论谁,无论是被烧死,砸死,他们都死了。这是西奥多对神的挑战,不管那些人做过什么,都必须受到无差别的审判,神的公义就是不拯救任何人。

「呵」

所谓审判,就是多数对少数,强大对弱小,只凭借喜好而已,神圣的信念们在西奥多的少年时期就已经消失殆尽了。当能够客观地看待世界,西奥多就发现公正并不存在,善恶无非是人性自我陶醉的假象。在人自我意识诞生的那一天,就拟定了正确与错误,而如果将它们奉为圣训,就成了社会的奴隶。所以西奥多不断地解构道德,这能让自己感觉到些许自由,就像那团火一般,即使被神,被自然规律所精密驱动,看起来却是自由地跳跃着。

等在沙发上睡了一觉醒来,王都已经弥散着黎明的钟声了,西奥多使用【高阶飞行】前往最近的受袭城市。

取回未来,赶往

太阳之前的寒春。

森林升腾,

雨雾垂落,

拟真的山雀,盘桓

还是早已注定,

明年又在哪一棵树,

用齿轮换来呼吸。

西奥多一边在街道上巡游,一边吟唱着诗句,紧握挂在胸口的圣纹坠饰,并用余光扫视四周。

他在寻找着什么。

这里看上去是最后获救的城市之一,街道和两侧的建筑都已经毁坏不堪,地上还陈列着未来得及处理的尸体,无家可归的人们则是裹着破布在路边睡着,有小孩的哭声从远处飘来,不知道是因为失去家人还是别的事情。

在西奥多的印象中,这一带曾是繁华的商业街,而在街道的尽头则是教堂。西奥多走向教堂,同时寻找着,自己来这里并不是为了确认惨状,而是为了施救。作为神职者,毁灭与施救都能为自己带来愉悦,就像是一场戏剧,扮演哪一方都有其乐趣。所以,西奥多偶尔停下来,为地上受伤的人释放治疗魔法,默默地在一片感激声中离去。

「你要我救你吗?」

这是西奥多重复了许多遍的话,直到抵达已经被夷为平地的教堂。西奥多将人们聚集起来,进行清晨的祷告,在人群散去后,西奥多发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你要我救你吗?」

那是一个仍坐在教堂废墟上的女孩,应该还不到十岁,双手抱住膝盖,眼神呆滞地望着太阳升起的地方。

「你的家人呢?」

见女孩没有回话,西奥多挡在女孩和太阳之间,继续问她。

「神官大人,神抛弃了我吗?」

「神抛弃我了吗?」

望着白花般的圣袍,女孩的眼中缓慢淌出泪水,哽咽却平静地重复着这句话。

「不谈神,你要我救你吗?」

西奥多向女孩伸出手,看着她蓝色的眼睛,犹如海洋的结晶。此刻,西奥多并不知道是什么在驱动自己这么做,那种潜意识发酵出的动机如风般难以捉摸,自己只知道要眼前的女孩是自己要寻找的东西。

「可以吗?」

风吹动女孩的蜜糖色的发丝。

「可以」

「别担心,这只是个寒春」

见女孩渴望与疑虑混杂的眼神,西奥多和蔼地笑了笑,接着蹲下抚摸女孩的头,直到她信任眼前的神职者。

在魔物暴乱被平息的第二天,国王达朗伯七世将西奥多叫进了宫中。

「那么,你有什么想法?」

「我与陛下的想法相同,这可能和世界盘的变动有关,应该是魔力波动影响了魔物,从而暴动袭击城市。」

「嗯。不过,某些贵族是不是显得太殷勤了?」

「您是说?」

「那些出兵的贵族,甚至比王国军的反应还快,出现这种情况应该是人人自危才对。而且,情报说那些军队前进的方向貌似并不是受袭都市。」

「那是。。」

「王都。」

「陛下请相信,我的忠诚永远属于您!」

「哈哈哈,余并没有那种意思,这件事就让你去查吧。当然,叫你来并不只是为了这个。」

「那陛下是何意?」

「如果是你,一下午能击退几只灾难级魔物?」

「最多一只。」

「余也差不多是这样,一下午讨伐全部魔物,英雄级是做不到的。」

「您是说奥尔丁顿?」

「不,他亲自否认了。如果真是其他达到圣人领域的人出现了,就要给与相当的重视,所以这件事也要拜托王国三英雄之一的你去查明了。」

「臣诚惶诚恐」

「对了,听说你收养了一个女孩?余还以为向你这样的人会永远享受孤独呢。」

「没想到这点小事也惊动了陛下,那只是我一时兴起。」

「怎样的兴致?」

「就像是废土中找到了花朵。」

「哈哈哈,你这人还是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