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你打算现在前往楚国吗?”高渐离问。
魏羽和李斯的谈话结束后,魏羽出了秦王宫,通过李斯给他的位置找到了在秦国客舍住的高渐离,他的两腿被砍断,周围有秦王派来照顾他,也是监视他的拥人。魏羽告诉了他与张良等人的经历以及墨家和圣蛇合作的打算,本以为他会强烈反对,没想到他居然很快接受了自己的建议。
“甚愧不告诉你计划就擅自行动,不过我想当今为了日后百姓的福祉只能这么做了。“魏羽愧道,虽然他把巨子令牌给了自己,但高渐离毕竟还是墨家巨子,自己不经过他同意就去和圣蛇谈判,实在有损他的权威。
“你的想法没错,我之前也有这个想法,但我不敢往深处去想,你做了我不敢做的事情。秦国统一天下确实是大势所趋,只是”,高渐离突然停住,犹豫下来。
“只是什么?”魏羽追问道。
“你了解机器制作吗?我们墨家曾一直想制作出一个无需外力却可以永远自行运转的机器,这样可让万民大量减轻劳动压力。这个会夜以继日,永不停息的运动,我们把这个理想的机器称为永动机。但是我们尝试了无数次,花了上百年的时间,我们还是没能做出来,最后我们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个世上无法存在永动机。”
“这件事我知道,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竟然这世上没有可以永远运转的机器,那这个世上可能存在一种完美制度,使秩序永远不崩溃吗?”
魏羽怔了一下,他知道这句话是冲着李斯的通天大计去的,李斯的新制度真的会永远存在下去,永远都不会崩溃吗?
周公姬旦建立了西周的制度,在当时被认为是完美的制度,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这制度可以保佑周的社稷传至万代。
可是八百年后的如今,周王室同样被秦灭了,周的时代结束了。
时间不但会让沧海变成桑田,会让万间宫阙化作泥土,会让活力四射的年轻人变成满脸皱纹的老人,还会让坚如磐石的制度化为乌有,消失在虚空之中。
时间永远都是人类的死敌,它不但会摧毁人类的物质财富还会摧毁人类的精神财富。
“即使它最终会崩溃,它也是现在最好的选择。”魏羽道,“我们可能无法做到完美,但要保证不做到最坏。李斯的制度起码能让我们摆脱现在这个最坏的状态。”魏羽的话里透着妥协的无奈。
“那么就按你想着办吧。”高渐离道,“不过我会一直待在秦王身边,等他统一后如果他成为了一名暴君,那么他最终还会死在我的手下。”
“我也是这么想的,等秦王统一天下后,他的使命也差不多完成了,在他死后,扶苏是他的长子,理应继位,而扶苏现在是我们的人。到那时我们可以帮扶苏对天下实行兼爱。从子墨子开始的百年理想,将会在不久后实现。”魏羽道。
“如果真是这样,那再好不过了。”高渐离道,“还有,在张良他们出来后,有和我联系,根据他们给我的信息他们逃到了齐国的单父县,你可以先去找他们,然后一起行动。”
“好,我会去找他们的。”
魏羽辞别了高渐离,走下了楼,这家客舍,二楼,三楼是供秦国的客卿、宗室子弟以及其他特殊人士居住的房间的楼层,一楼是可以供人吃饭的地方,魏羽正好有些饿了,想在一楼吃饭充饥。
点了一两份餐之后,魏羽坐下等着上菜,这时有一个女人很自然坐到了魏羽的前面。
这个女人年纪大概二十七岁上下,服饰是右袄,穿着羌人的衣服,右手戴着一个闪闪发光的金手镯,最让魏羽在意的是她的相貌和体型,她有着一副完全不同于中原人的狄戎面孔。虽说她并不算特别漂亮,但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裸露的手臂上结实的肌肉让这股英气显得更加浓厚,就算是在民风最彪悍的西戎部落那里,魏羽也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身材如此健硕的成熟女性。同时她身上还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这种气质很难用言语描述,硬要牵强比较一下,这种气质感觉是一个百岁老人才有的。
“可以是稍微聊几句吗?”那个女人微笑着问道,正好客舍的伙计分别给魏羽和那个女人上了蒸熟的小米和一壶酒以及两个青铜杯。
“比起秦国的食麦,我更喜欢楚国的稻米”,那个女人不等魏羽回答对着桌上的小麦道,“稻米的口感可比小麦强多了。”
“那你的牙齿真是结实”,魏羽道,“我去过楚国,最佩服楚人竟然能把沙子和米饭混在一块吃,也不知道他们的牙齿是不是用铁做的。”
战国时期的米饭凭借当时的科技水平完全去掉沙子是很困难的,如果想吃一顿几乎没有沙子的米饭,那可能要花上一个月的时间不停地挑出沙子。能吃的了这种饭的只有君王和贵族了。
“可能吧”,女人笑道,“我吃过几乎去掉沙子的米饭,是在一个封君的晚宴上,那顿饭的记忆我现在依然尤新,很难相信人间竟然有这等美食。”
说着,女人晃了晃手上的酒杯里的酒,对着青铜酒杯道:“不过,楚国那边即使有再好的美食和铁做的牙齿也依然挡不住秦的纪律和青铜长矛。”
魏羽明白她的这句话的意思,楚国文化发达浪漫,铁器的使用程度也比秦国强,但却无法对抗纪律严明,军事力量强大的秦国。
秦军兵器大部分还都是用青铜做的,但山东六国的兵器使用铁器已经普及了,但秦国却可以凭借落后的青铜兵器将山东六国的铁制兵器一个又一个打败,这个
问题让魏羽感到困惑很久,落后竟然还战胜了先进?
(笔者注:根据当今考古学的出土的文物,秦在当时使用的武器大部分确实都是青铜,但山东六国却出土过大量的铁器。所以秦国的胜利非武器上的胜利,有一种说法是可能秦凭借战争胜利缴获过大量铁制兵器,本土无需制造大量铁器)
不想这个问题了,魏羽对眼前留着漂亮蝎子辫发型的女人问道:“敢问姑娘芳名,是哪里人?听你的口音,我猜不出是西戎人还是羌人。”
“我叫卡珊德拉”,女人笑道,“我不是西戎人,也不是羌人,我住的地方超过了你的认知范围,是一个离这个赤县神州非常遥远的地方”
“到底在哪里?”魏羽问道,“那个地方叫什么?”
“希腊,离这里大概有几万里远。”
魏羽瞪大了眼睛看着卡珊德拉,他听到这句话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骗人,离中原几万里的地方是何等的蛮荒之地?又为何不远万里来到中原?但他突然想起了,李斯给他见过的话:“并不是离中原越远的地方,文明就越落后。周天子麾下诸侯列国的所谓赤县神州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九州,我等九州之外还有个九州呢!”
照李斯所说,几万里之外的地方,可能还有一些小神州?而那些小神州中的一个诞生了圣蛇组织。那这个女人是从那里来的吗?这个女人的面孔与中原人迥异,或许并非没有那个可能。
似乎看穿了魏羽心中的想法,卡珊德拉颔首微笑道:“你想的没错,只是我住的地方不是李斯说的圣蛇组织的诞生地。”接着她拿出了一个跟人的脑袋差不多大的木制球体道:“上面刻着我们住的球体的各个版图。”
“等一下”,魏羽惊道:“你见过李斯丞相?你是什么人?为何知道这件事?”
“小声点”,卡珊德拉做了一个“嘘”的手势道,“我的房间在三楼,不妨跟我去楼上一趟。”
魏羽遂和卡珊德拉进了房间,他们席地而坐,到了房间后,卡珊德拉对着木制的地球仪道:“上面凹的部分是海洋,凸的部分是陆地,我的家乡在这。”
卡珊德拉对着球体上希腊板块的地方道。
“你待在如此远的地方,为何不远万里来到中原?”魏羽问道。
“因为无聊啊”,卡珊德拉的深邃的眼睛里透着一丝沧桑,“活太久了,在故乡认识的人都已经死了。”
“你……贵庚?”魏羽听到卡珊德拉说“活太久”的时候下了一跳,这个女人怎么看也就二十七岁上下的样子。
“活多久了?”,卡珊德拉的表情流露出一种独特的寂寞和孤独开始自己问自己,“我已经忘了自己的年龄了,你们的子墨子离世多久了?”
“大概有快两百年了,干嘛问这个?”
“我当年见到墨翟的时候,他当时四十七岁了,我当时比他小十八岁,据此推算,我差不多……有两百岁了吧……”
“你见过子墨子?”魏羽震惊了,这个女人实在是太神奇了,到底是何方神圣?她是在撒谎吗?魏羽凭借多年的经验感觉不像,她知道地球是圆的,还和李斯见过面,知道圣蛇的事情,这样的人,魏羽觉得不是一个会撒谎的人。
可是,真的有人能活两百岁吗?
“我知道你不相信”,卡珊德拉道,接着她抬起了手,手腕上的手镯发出金光,幻化成了一个手杖。
“我是凭借着它才活这么久的。”卡珊德拉对着手杖道。
“这是……神器?”魏羽被刚才眼前的神迹下了一跳,现在才回过神来。
“跟圣器一样,它的作用可不止让我长生不老。”
魏羽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始整理思绪,想问她很多问题,但却不知从那问起,他突然觉得奇怪自己问什么会见到她?便问了一句:“是李斯叫你来见我的吗?”
“是我主动来见你的”,卡珊德拉道,“我来咸阳几个月。两个时辰前和刚和圣蛇首领李斯见过面了,我想见见墨翟的后人当今如何,便向李斯问了你去的地方,还好你还没离开这里。”
“你是怎么认出我是魏羽的?”
“问了李斯你的相貌,还从你身上看出了当年墨翟的影子,所以就确定是你了。”卡珊德拉的语气带着怀念。
“你为何会和李斯见面?你和圣蛇有什么联系吗?”
“我没有一直待在中原,两百年前我刚和墨翟见面的时候还没有墨家,墨翟当时也是圣蛇的一员。我在他自立门户后就离开了中原。直到去年我开始穿越了大漠,差不多骑马行程了三个月穿过了羌地,饥肠辘辘的我好不容易才到秦国。我现在有点后悔选择走这个路了,我第一次来中原的路本来觉得相当难走,但跟这次一对比,还是那条路好走些。”
“你第一次来中原走的是那条路?”
“从这里到这里进入楚国”,卡珊德拉用手指着木制地球仪上从南亚到云南那条路道:“当时是从那里和商队先进入楚国,才到中原的,知道了世界上竟然有这样一个繁华和先进的地方。”
(注:卡珊德拉所指的该路线为纪录片《楚国八百年》提到的“南方丝绸之路”,路线是从欧洲——波斯——印度——云南——楚国,该路线真实性存疑带考究,为一家之言,读者且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