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除了困惑之外,她对于这个女孩也有几分好奇。她虽然算不上有多喜欢,但也不讨厌,她觉得希尔维亚除了比较无趣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其它的缺点,毕竟认识了有一天了,她对于希尔维亚也算是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

安静、温和、木讷,是白芷对希尔维亚的感觉。

穿过几个羊肠小道,他们来到了风景区的入口处,此时一个瘦高的男子正抽着烟,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

“柳瑁叔,是我,白芷!”

听到白芷的呼喊声,柳瑁的眼睛微微睁大了几分,他抬起头,然后将烟头扔到了脚底踩灭,他连踩了好几脚,仿佛是在害怕引发火灾似的。

“走吧。”

柳瑁平淡地说了句。

跟随着柳瑁的脚步,希尔维亚进入到了这片秀美如画的景区中。新安江水库的面积约为580平方千米,水深约百余米,这片水区为长江下游的居民提供了不少的水资源,同时这里也是一片秀丽的风景区,它不仅是中国最大的森林公园,同时也是世界三大千岛湖之一,优质的水资源和发达的旅游业为当地带来了不错的经济效益。希尔维亚一边百度着相关资料,一边在心里默默思索着这些和她要上学究竟有什么关系。

忽然柳瑁停下了脚步,在她身后的希尔维亚不小心撞在了他的背上。

“啊呀!”

希尔维亚抬起头,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艘潜水艇。

潜艇的外形圆圆的,很别致,黄色的外壳上印了一条微笑的海豚从水中一跃而起的画面,看起来颇有亲和力,给人一种很强的安全感。

白芷亲热地拉起了希尔维亚纤细的手臂,一把拉着她跳上了潜艇,口中哼唱着欢乐的歌。

柳瑁和韦斯特,也跟着从潜艇顶部的入口爬了进去,接着,柳瑁开始熟练地操作潜艇中的各种设备。希尔维亚四下望去,潜艇内部很狭窄,容纳他们几个以及诸如操作台、温度计、动力设备、灭火装置和GPS等设备完全绰绰有余。而且潜艇内部的墙壁是灰色,一般来说浅色调的颜色可以显得一定范围的空间更大,并相对而言减少人在其中的局促感。而且潜艇两旁还各有两个圆形的小窗户,人脸大小,刚好可以看清外面的景象。

“坐稳了。”

柳瑁提醒道,声音中没有什么情感波动。

潜艇在深水中缓缓下沉,并在各个小岛之间来回穿梭。透过隔窗,希尔维亚看见水底茂密缠绕的深色水草,水草之间还时不时有一条条游鱼调皮地钻来钻去。潜艇内部寂静无声,就连一向吵闹的白芷也关上了小嘴,在海一般的宁静中享受着水底穿梭的乐趣。这种乐趣是不言而喻的。

不知道为什么,当潜艇没入水底、自己从水中看向水面那变幻无定的粼粼波光时,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在她的脑海里蔓延开来。就像是鸟儿回到了山崖上熟悉的巢穴,蚯蚓咕噜噜地钻入了幽暗的地下,希尔维亚的心里泛起了一阵浓浓的归属感,就像······家的感觉。宁静无声、清幽深邃,置身于水中,就像是置身于浩瀚无垠的外太空中一样,那种孤独、那种安宁、那种充实。

希尔维亚,你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什么?黑暗幽邃的深海、冰川隐匿于水面下的巨大山体、水面漂浮的白絮般的浮冰、天空中一跃而过的巨兽、水底翻滚涌动的巨大蠕虫······像是记忆,但又不属于希尔维亚。如果说这些画面是有人故意放给她看的,那嫌疑人只有一个——

希尔维亚猛地抬起头,此时此刻,潜艇中空无一人,白芷、韦斯特先生、柳瑁全都消失了。

只有夏科洛斯一脸微笑地坐在她对面,双手放在叠起的膝盖上。

“怎么又是你?”

“怎么,不欢迎?”

希尔维亚死盯着这个幻影般的女孩,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的眼神是多么的冷,面部没有一点波动,而如今不过过了一个晚上,她就连续三次看见这个似真非真、似假非假的人。此刻她虽然脸上挂着微笑,但配上她冰冷的眼神和颇具御姐范的坐姿,希尔维亚不禁感觉浑身不自在,她觉得夏科洛斯的笑容与其说是在示好,倒不如说是在表达不屑和嘲讽。

“你来做什么?”

希尔维亚一脸紧张地问道,她可不认为夏科洛斯来只是为了和她聊天。

“警觉性倒不小,都形成条件反射了吗?还是说你依然不肯相信我?你还是觉得我只是你癔症发了产生在你头脑内的幻觉?”

希尔维亚没有回答她。其实,从她在昨天那个雨夜初次遇见夏科洛斯开始,她就怀疑自己的精神了,所以从昨晚到现在希尔维亚都没有对白芷报以相同的热情作为回应,从来的路上她就一直在为自己可能已经出现的幻听、幻视症状感到恐惧,她真的很担心自己是不是已经疯了。

当你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变成一个精神病的时候,你还能维持住自己的理智吗?你还能正常地回应他人的问候吗?有时候希尔维亚甚至怀疑自己或许已经在去精神病院的路上了,什么白芷、夏科洛斯、韦斯特、潜水艇······全都是她臆想出来的!或许她的终点站,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其实就是一家精神病院呢。如果白芷可以知道希尔维亚的这些想法的话,那她肯定也不会奇怪希尔维亚为什么对她报以冷淡疏离的态度了。

没人敢跟一个自己脑海里臆想出来的人走得太近。

如果自己是真疯了,那会是什么时候的事?也许是在昨天上午在讲台上的时候,或许那时候自己就由于惊吓过度产生了幻觉,然后幻想出了一个坐着加长豪车的阳光女孩一蹦一跳的向你走来,而现实中的自己其实已经被扭送去了精神病院。如果这个假设是真的,那实在······太疯狂了。

希尔维亚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然后脑袋往右侧偏了偏,下意识地想躲开夏科洛斯的视线。

希尔维亚发现潜艇已经驶入了某个小岛的一处水下洞窟里,洞窟的四周还有茂盛的水草环绕,许多小鱼小虾仍在进进出出,就连体积相对庞大的潜艇也没有吓跑它们。随着潜艇完全没入了洞窟,窗外的视野就完全被黑暗所吞噬了,水草、鱼虾、水面的光斑、水中悬浮的杂质······种种水底的景象就像是电影断片了一样,仅仅一瞬间就消失不见,只剩无穷无尽的黑色太虚,仿佛黑洞一般,舱内的灯光也照不亮外面的光景。

随着潜艇彻底钻入了洞穴,舱内幽暗、闭塞的气氛也就在鬼魂般的蓝光以及波动的水纹中展现得淋漓尽致,外加夏科洛斯变戏法般地变走了其余所有人,显得舱内更是孤冷寂静,令希尔维亚心寒不已。

仿佛四周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好几度一样,希尔维亚忍不住双手抱紧了胸,像是在保暖。

夏科洛斯也把双臂环抱在胸前,在舱内来回走了几转,表情渐渐变得凝重。

“你不好奇我今天为什么要来找你吗?”

夏科洛斯轻声说。

希尔维亚摇了摇头,双唇紧闭,没有回答。

“真是可怜的孩子,在谎言中活得太久,都不知道什么是真实了。”

就在这时,潜艇剧烈抖动了一下,震得希尔维亚忍不住尖叫了一声,接着潜艇开始缓缓上浮,希尔维亚注意到隔窗外部已经不像刚才那么黑了,她的眼睛开始接收到富含紫外线的阳光,湖水的颜色也开始由最初的纯黑转变为了蓝黑,接着是深蓝、浅蓝,一丝丝光线奋力地穿过幽深的湖水,在希尔维亚眼前划过。抬头看去,金色的光斑也渐渐清晰起来,随后亮堂堂的水面在希尔维亚的视野里不断放大,就像是一面柔软的、涌动的墙。而潜艇也不断上升,最后猛地撞碎了那道遮蔽了阳光的软墙。

扑哧。

就在那一瞬间,希尔维亚的视野刹那间便放大了成百上千倍,原本封闭狭窄的空间也好似一下子就便宽敞了。希尔维亚朝着她所在的那一侧窗户看去,她看见了外部是一望无际的水面,如同镜面一般波澜不惊,而在远处也有两个类似大小和形状的潜艇也在水面上探出头,推着水波缓缓向前。

“这是······大海吗?”

从狭窄幽暗的水底瞬间窜入了这万里无垠的碧水蓝天,希尔维亚心中满是震撼。

如果此刻的希尔维亚是坐着飞机在空中俯瞰的话,那么她就会发现自己所在的这片水域并不是什么大海,而是一个坐落于火山口内的火山湖泊,类似于长白山天池,只是这片湖泊的面积至少是长白山天池的十倍以上,而且湖水边缘的群山都十分低矮,最高的也只比湖面高大约一百米左右,最矮的地方甚至还有湖水倾泄而出,汇成一条条银色缎带般的溪流,在山体上连绵交织。整座火山体积之巨大极人目力也难以将其完全容纳到视野里。火山四周的坡度大多非常平缓,这使得湖水不容易决堤。火山南面的坡度最陡,水流也从这里大量的流出,但并未形成瀑布,因为一个横贯南面全部山体的巨大堤坝状建筑依附在上面,火山顶的湖泊水汇聚并充满这里,形成一个专供潜艇行驶、下潜的水道,只不过这个水道是竖着的。

从坡度较缓的地方看不出来,但从建有大坝、坡度最陡的南面方向看去,整座火山庞大的体量便一览无余了。整座山体最起码也有乞力马扎罗山的高度,甚至有可能远远超出这个数值,因为山体几乎没有什么茂密的植被,有的只是薄薄的高山草甸和皑皑白雪,如果这里的纬度还是和杭州无异的话,那么能让一个低纬度地区拥有这样的景色,其海拔肯定也就无需再疑问了。几朵淡淡的云环绕在山的周围,仿佛是点缀在画上的白色绸缎。

壮观、雄奇、瑰丽······如果真的有谁能有幸驾着飞机穿过这里的话,那么他的心里绝对满是震撼,他会震撼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同时也会震撼于这座可能耗费了巨大人力、物力的依山而建的巨坝。任何人,穷尽其一生,也不可能看见这样的景象,哪怕是在电影里,能看到这么个特写镜头,对于观众而言恐怕也会是震人心魄的吧。

“只可惜,这里是禁飞区,不然我肯定搞架飞机过来,在这里好好飞一遍。”

夏科洛斯略带遗憾地说了句。

希尔维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向夏科洛斯问道:

“这到底是哪里?我被带到什么地方来了?这里真的是杭州······是地球?”

夏科洛斯微微笑了笑,脸上的坚冰明显化了几分,她张开手,用导游介绍景点的语气回答了希尔维亚的问题:

“这里就是‘姆大陆’,希尔维亚,欢迎来到‘纸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