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剑。
仿佛要将全部力量都凝聚在手中的剑中大力地挥动着。
挥剑。
秘银的骑士剑破开空气,发出了嘶嘶的响声。
挥剑。
汗水在身体每一个毛孔中不停地涌出,然后伴随着剧烈的动作飞散向四周。
挥剑。
即使只有一只手臂也绝不会有稍微的懈怠,即使只有一只手臂也绝不会让自己的重心不稳。
周围的骑士们全部都被那沉稳、熟练到极致的空挥所吸引,他们无法让自己的视线从那几乎可以称为华丽的剑的轨迹上移开。
那是自从七岁开始接触到剑之后每一天、每一次挥舞都从未懈怠过的剑闪,斩杀过无数魔族、魔物的剑闪。
那便是整个王国都为之憧憬的人类巅峰的剑舞。
但是,与往常不同,她的气息在狂暴着,在愤怒着,在悲叹着,在——
悔恨着。
为什么不能更快?为什么不能更重?为什么不能更加快速地收回?为什么——
——还这么弱……!
全部的负面感情在胸口盘桓着,让希菲利特·爱尔兰对自己的弱小咬牙切齿。
内心的激情让她更加用力地挥舞着剑,就连天开始下雨,将她的衣服完全淋湿也没能察觉到。
但是注意到了自己正在全力追赶着雨点的事实。
每一次剑的舞动都会切开雨滴,将之斩裂,与之同落。
竭尽全力以人类之躯追逐到自然的轨迹。
但是——
不够,不够不够不够!
只有这样的话,只有这种程度的话,她绝对还要再次失去的!
“呃啊啊啊!!!”
单手持着的剑在这一次拼命地挥舞下挣脱了她的手的束缚,砸碎了地面,深深插入其中。
左手拇指的关节脱臼了,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痛苦之后仅仅不到一秒她就明白了。
“啧……”
把手伸向她的嘴巴,然后用牙齿熟练地将骨头接回位置。
“团、团长……您该休息了。”
这时,她的副团长才抓住这一点空隙为她打上了伞。
希菲利特凝视着由她一手提拔起来的翠色头发的女性,虽然不及希菲利特,但她的实力在王国里也是足以被称为英雄的,往常与她的关系就像前辈后辈一样和谐,同时也能毫不犹豫地称她为自己的友人,但是她现在的眼中浮现出的恐惧——尽管绝大部分是对希菲利特的担忧——令她内心的焦躁更加剧烈。
“你觉得在下够强了吗?”
副团长被她冰冷的声音吓得后退了一步,颤抖着开口了。
“您已经……足够强大了……噫——!”
希菲利特提起了她的衣领,或许是刚来训练场吧,她的衣服上除了些许的水汽以外还没有沾上泥渍。
那让希菲利特想要殴打她的冲动更加强烈。
“如果在下足够强大的话陛下不就不会死了吗!”
眼眶充血,粗重地喘着气,让自己的愤怒喷吐到副团长的脸上。
她美丽的脸庞开始因畏惧而发青。
——那个恐惧的样子……还是骑士吗!!
希菲利特竭尽全力忍住了心中破坏冲动,一把将副团长丢在地上,令她在泥水中翻滚着,让她的全身都变得脏乱不堪。
副团长跪在地上大口咳嗽着,想要把进入喉咙的泥水吐出来,雨水把她柔顺的头发粘连在一起,一缕缕地垂落下去。
伞掉落到了一边,冰冷的雨让希菲利特的心里的热量渐渐冷却下来。
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被职业“狂剑士”的副作用影响了。
但是即使这样,她也不会道歉,因为不觉的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
踢了一脚依旧跪在地上的副团长,捡起自己的剑。
“赶紧起来,带上一队骑士,去巡逻了!”
“咳……咳咳……遵……命……”
……………………………………………………
早上还是一片无云天空的王都在下午便下起了这么大的雨,天阴沉沉的,空气中弥漫着湿气,走在小巷里,脚下生满苔藓的地面光滑绵软,那种黏糊糊的触感让希菲利特的心情更加糟糕。
骑士们在她身后跟着,也因为她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氛围而不敢出声。
——一群胆小鬼……
尽管为此气愤但是她现在也懒得再管他们。
因为已经没有余裕。
在洛里兰十一世死去的第二天,幸运地逃过一劫的第一王子继承了王位,即使知道他也是为了维持国家的稳定,但就这么轻易地接受她曾深深爱戴的国王的死转而向另一个人宣誓忠诚,她也做不到这样的事。
只不过,因为他是陛下的儿子所以也不会不帮助他。
但自己能做到什么呢?
这样的想法再次浮现在了希菲利特的心里。
没有政治方面的能力,没有像其他贵族那样的人脉关系,就连她曾引以为豪的实力也在魔族面前不堪一击,甚至于她的陛下在眼前被杀死都没有一点反手之力。
现在却还要占着近卫骑士团长的位置,明明连一点贡献都没能做出来却还要坐在这个有巨大影响力的位子上。
羞愧、悲伤、愤怒、憎恨、焦躁以及——
满心的疲惫让她感到自己的心仿佛缺了一个大口子。
但是,即使这样也不会失去信念也是因为她是希菲利特吧。
清楚地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并尽全力地行动。
但也因为知道自己能做到的事是有多么渺小而更加让心底充满负面感情。
——呼……
副作用的狂暴又开始慢慢涌上了。
——不行……
为了压制内心的破坏冲动,强行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闻到了腐烂的臭味,希菲利特的视线向四周飘走着,然后看见了墙角一具腐烂严重的流浪猫的尸体,实际上,在整个王都总能时不时见到一些小动物的腐烂了的尸体。
这让她再次想起那天弥漫了王都的瘴气。
虽然因为不知名的一些原因,瘴气在造成重大人员伤亡之前就突然消失,但是很多的流浪动物就没能幸免了,在瘴气散去之前便已经被侵蚀、死亡。
根据自己昏迷前隐约的记忆,在那时是一阵强烈的大风将瘴气吹散了,但是如果是那样的话王都中的建筑也不应该毫发无伤,以前曾发生过的暴风灾害可是能将一栋宫殿都吹倒的,但是这次却连商铺的招牌都没有丝毫缺损,这就让她感到更为疑惑。
然后,根据有限的几个目击者的描述,在那天是有一位身穿黑色服装的女神驱散了瘴气,并从天空中降临下神圣的火焰将人们受到的瘴气伤害治疗了。
真要说的话这样也能解释的通,但是那几位目击者虽然偶然受到恶魔威压的影响却没有昏迷,但精神也是出于一种恍惚的状态,说的话不一定可信。
不,既然在不同的询问中几个人都说是“女神”、“驱散瘴气”、“治疗民众”的话,若非他们几个都产生了同样的幻觉,那除却是否为女神这点,应该就是事实吧。
只是在一些细节上有着不同。
一人说女神有着白金一样的秀发、闪耀着金光的眼瞳,一人说女神是夜一般的黑发、不可测的深渊一般的眼瞳,一人说女神的发色在不断地变化,眼睛也一颗为金色另一颗为黑色,宛如宝石。
到这里出现了较大的争议,但是好吧,暂时先不管这些细节,总之能确定她是美丽的女性。
不过,在问及驱除王宫内的魔族和恶魔、拯救自己的那位强者时,尽管因为光线昏暗没能看清他的脸,但他们的口径一致——
“黑发黑瞳的男人。”
回想起了在自己昏迷之前感到的那割裂肉体、魔族惊恐逃亡的声音,希菲利特的眼中稍微燃起了光芒。不管怎样,如果他还在王都的话一定要找到他,无论如何也要请求他拯救自己的国家。
这也是希菲利特亲自带队训练的原因。
只是,她或许也未能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得到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