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结果而言,艾丽斯完完全全没有被人担心的必要。

当我回到已经由于她的吐息而逐渐温暖的舱房时,艾丽斯仍然在坚定不移地熟睡着。

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到了她的面前,不知从哪里的缝隙透出了稚嫩的晨光,我将那缕因映照在她的金发上更加美丽的光亮当做灯塔,慢慢地接近了她。

即使戳一戳脸也依然保持着熟睡。据以往的经验所知,捏住鼻子倒是有可能醒来.....但也未免太残忍了点。

姑且先就这样吧。

我在离她有一点距离,但仍然能感到她的暖意的位置坐了下来。她立刻如同八爪鱼一样四肢并用地挪动着来到我身旁,异常自然地攀附上了右臂,然后靠着我又回复到了原先冬眠一样的状态。

.....这家伙是在装睡吧?但如果问了以后才发现这是睡眠期间的动作也未免太吓人了。所以我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这世上还是留有未知吧。

嘛.....毕竟是吹拂过夜间海风的身体,在冷却后又突然感到暖意定然会让人产生困意。我为自己做着并不是因为艾丽斯在身边而安心下来的辩护,迷迷糊糊地陷入了睡眠。

由于艾丽斯的倚靠,两人向一侧倒去。

幸而这一侧同样是床.....在朦胧之间我安心地感叹着。

至于睡醒后怎么变成了与艾丽斯拥抱在一起的状态.....大概是寒冷使然吧。嗯。

巴布瑞泽提着清水向客房走去,过了一会儿又拎着一点也没有变化的水桶回来了。

赛瑞亚斯疑惑地盯着他,即使把巨剑放下了,但‘壮汉’如野兽般的直觉还是感到了要被砍一样的危机感。明明对方完全没有敌意.....巴布瑞泽不禁又对老人的来历多了一些猜测。

他挠着头有些尴尬地说:“虽然里头一片昏暗没看清,但我觉得那不是我送水过去的好时机。”

一瞬间,赛瑞亚斯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从巴布瑞泽含糊的言语中,他立刻想象出了各种糟糕的情景。

虽然让那位与她结合并非不可,但是对于即将丢弃的人而言,他不希望各自心中有更多的眷恋。

在走向舱房的过程中,他又停住了。

那位.....恐怕不是那么大胆的人。虽然这么想有些失礼,但他还是由于深知某人的本性而突然安了心。

于是他扭头回到了栏杆旁。一两个沉默着的水手在木板构成的阴影中安静地忙碌着。思虑了一会儿,他避开人的视线,找到一块稍大的破布将裸露在外的剑刃包裹了起来。

巴布瑞泽这时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一把巨斧,他带着怀抱恋人一样的神态摸索着这把非常人能够举起的凶器,突然像是愣住一样定定地盯上了赛瑞亚斯已经隐藏了全貌的巨剑。

尽管相当害怕老人流露出的魄力,但他还是套近乎一样慢慢接近了赛瑞亚斯。

“话说回来啊.....那个,这个,赛瑞亚斯大人?”

但在他尚未说完话之前,赛瑞亚斯就冷冷地回应道:“这个不会借你的。”

“怎么这样——”

发出了如此丢脸的声音。

赛瑞亚斯想起了‘壮汉’以前之所以待在监狱里头的原因。

不过是因为对某个贵族使用的兵器一见钟情,又对其使用者的能力相当不满,于是便莫名其妙地对其下了决斗。由于按他的说法——是堵上了爱的决斗,而那个据说有着忠贞未婚妻的青年又莫名其妙地误会了什么,所以即使双方立场与实力都如常人所知的不对等,这场莫名其妙又毫无意义的决斗还是成立了。

结果当然是久经沙场的巴布瑞泽完胜了这位尚未达到领主这一水准分界线的年轻贵族。

在青年痛哭流涕地拼死势要捍卫挚爱的尊严时,巴布瑞泽被对方的父亲所率领的治安队逮捕了。

.....由于各种各样的因素,这次的事件被曲解成了巴布瑞泽这一粗鄙的佣兵凭蛮力横道夺爱又遭到了制裁这样的情节。

在审判下达后,巴布瑞泽总算是让人搞清楚了他的目标仅仅是那把武器。由于青年在接受决斗时那副勇猛(但依然被完美碾压)的英姿打动了未婚妻,以那场决斗为契机,两人在更加如胶似漆并提前了婚期的同时出于奇怪的负疚心把当时的那柄剑赠送给了巴布瑞泽。

但当时已经身陷牢狱的巴布瑞泽自然没办法在监狱里携带武器。保留在典狱官手里的那柄剑在之后一次与桑兰圣国的战役中被当时参与侵略军的赛瑞亚斯顺手拿走,之后又给了艾丽斯使用.....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总而言之,这个人就是个狂热的武器爱好者。脑袋里面并非是肌肉构成,恐怕是和精钢那样硬硬的吧。

虽然明白,对于巴布瑞泽而言想要尝试感触这把剑的愿望已经近乎成了本能,但赛瑞亚斯也还是在即使产生间隙的也无所谓的前提下拒绝了他。

巴布瑞泽默默地低着头离开了,他怀抱着巨斧的身影显得无比萧条。

在应付完这一让人叹息的旅伴后,赛瑞亚斯将目光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在很多层的视野迷雾之后,是一片被灼热的风暴肆虐多年,原先富裕但如今再无活物的平原。

那场风暴正在渐渐向这边移来。

他曾被称作天灾,也被当做天灾一样对待,但对比起‘魔女的余烬’而言,也只是连微风也称不上的蝼蚁吧。

他真的不由得怀疑有心唤起那场风暴的公爵是否已经丧失了理智。

自那个平原开始,直到这里——亦或是更遥远的地方,那个原先只是一个点的风暴将在地图上割出多大的裂缝?

虽然明确自己能够置身事外,但他还是战栗起来。

还有另一点.....

让他难以理解。

在这个地方,刻意派出那一个‘饵’来让风暴移动,对公爵而言又会有什么好处呢?

想着这些年来越来越深沉得让人不安的那双眼睛,他难以用一句‘丧失理智’来概括公爵的行为。

——不管怎么说,接下来也不会再有他的事了。他的任务仅仅是.....如此而已。

所以,他轻抚巨剑的剑柄,感受着它的脉搏,体味着逐渐清朗的带有热度的海风,将意识转移到了即将出现在视野尽头的海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