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想吃黄花鱼啊 .”

“黄花鱼?”

“嗯,难得想吃海鲜.”

“想吃就去买啊.作为沿海城市,超市里还是不缺鱼类的.”

“哪有那么容易.如果我能够把想做的事情立即付诸行动,我早就是不可一世的天才了.”

“是否是天才取决于你个人的天生能力,而不可一世则单纯只是你态度方面的事情了.两者无论如何都跟你想吃鱼扯不上关系吧.”

“是这样吗,欧阳?你是这么想的吗,欧阳?这可是极大的错误——大错特错啊.听好了,其实大部分人没能成为梦想中的自己,原因就在于拖延.”

“嗯?怎么突然转变成了这样严肃的话题?真怪啊,不是吗?”

“别这么说.从小处看大处,再由大处反过来着眼小处,这是探知的精神.说起来跟格物致知是有些相似的.”

“你的探究精神我不可置否,但一上来就说这么无趣的话题根本不合适啊.还记得初中老师教我写作文的时候曾经说过‘开头教训人,讲大道理的文章是绝对不可能收获好评的,读者看不惯这种开头,就算后面的内容再精彩也没有用.’”

“生活跟作文不相同的.你看,就算我说这个你也不会因为开头无聊而立刻转身离开不是吗.”

“啊,时间有点晚了,我先走……”

“别别别别别!听我说啊,听我说嘛!”

她拽住了我的裤脚——谁知到这家伙什么时候趴到地上的啊——硬是不让我离开.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赶紧从地上起来.”

我只好无奈的坐回椅子上.

“刚刚说到什么——啊,对,拖延.比如说,明明现在有个很不错的点子,只要付出努力肯立刻去做的话,技术上也完全没问题.明明有这样的机会,却因为这样那样大的事情而没能实施.很恐怖啊,相当恐怖啊.如果每个小孩都能够在励志‘我要当宇航员!’的时候为之付出努力,好好地拟定计划,加以实施的话,现在我国恐怕会多出好几百个宇航员呢.”

“好几百个也太多了吧.”

“因为从小想当宇航员的小孩更多啊.这还只是保守估计呢——应该说,大家小时候都有想过要当宇航员吧?”

“嗯——?是这样的吗?我好想没有这么想过.”

“那你小时候的梦想是什么?”

“E〇A驾驶员.”

“从小开始就是个无药可救的阿宅了呢.”

“什么话.当时电视上就在播这个,无论是不是阿宅也都该看过吧.”

“那你怎么没想当天线宝宝.”

“喂,那不一样吧.天线宝宝完全不帅啊.”

“从小时候就只想挑帅气的事情做吗?不愧是你呢,不愧是你啊.”

“明明是很正常的事情,在你那边却莫名变得有些贬义了——别说这个了,从刚开始我就完全搞不懂你的意思.”

“啊啊,抱歉,让我们说回黄花鱼的问题吧.从刚开始我就一直在从正面和侧面来说明这件事,你还没有领会——心领神会吗?”

“我一点都没领会.”

“你可真迟钝啊.迟钝,愚钝,冥顽不化.我的意思就是——虽然我想吃黄花鱼,但既懒得去买,又懒得去做.”

“不得了的懒汉发言啊.”

“其实是因为我不太懂得如何烹饪鱼类.”

“网络这么发达,上网找菜谱就好了啊.”

“其实是因为我不太懂得如何处理鱼类内脏.”

“商店会帮你处理的吧,只要你肯花钱.”

“其实是因为我不太懂得如何吃鱼.鱼刺好麻烦啊.”

“烦死了.你比鱼刺麻烦多了!”

——这样的对话发生在苑寺的家中.

所谓苑寺,指的就是坐在桌子对面,正与我说着没营养的话题的女生.

她身穿黄褐色吊带裤与带有蕾丝花边的长袖白衬衣,腰上和胸前装饰着想必是除了好看一无是处的黄铜齿轮.有几个已经泛起了铜锈,因此应该是实际铜制品.

手上则是皮质的断指手套,一般来想应该是牛皮,但据她本人说似乎是另外的什么生物.

头上原本是有一顶棕褐色高帽的,但毕竟是在家中,没必要戴帽子,因此那顶装饰有与腰间同款齿轮的帽子便被放置在一旁.

此时的她正垫着胳膊趴在桌子上,左手食指与中指交替的敲打着桌面.一开始还没什么规律,到了后来则变成了圆舞曲般,动次次打次次的3/4拍,于是她将将没过脖颈的,乌黑油亮的中长发也在桌子上无规律的散开.

从她所身着的奇装异服来看,这位少女大约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常人.事实也确实如此.虽然如果要怀疑她是否是人类的话倒有些过了,但至少不会是一般人类.

我与她相识其实只有大约一个周的时间.当时是一个夜晚.她突然出现在了我的房间中——左手手持老式火铳,右手则是雕着奇异花纹的狗腿砍刀.这样的她,以凛然的姿态立在我的书桌上.她的背后则是被她打碎的窗户.

明明我家是在15楼的高层,但她却仿佛毫无障碍般,随意地、突然地、打碎窗户飞身而入.

“你,把头低下!”

站在桌上的少女突然对我这样喊道.同时,她举起了左手的火铳.

我飞速的低下了头,随即——一股夹杂着火药味的,滚烫的旋风几乎是擦过我的头顶——砰的一声巨响,在我身后炸开.

与那柄火铳大小不相符的气浪随即冲到背上,把我掀飞出去,然后重重的扑倒在地上,眼前一黑.

即使是现在想起来,那是摔伤的膝盖还隐隐作痛.不是我吹牛,从16岁之后我就已经没再摔倒过了——顺带一提,我今年十七岁.

这不是也没差多少嘛!一定有人这么想吧.说的也是,实际上上次摔倒大概是在三个月以前,我本身也刚刚步入十七岁不过两个月而已.但感觉上16岁与十七岁是不太相同的.16岁用小写数字,十七岁则用大写,这意味着我距离成年又进了一步.

再长一岁的话,也许应该写成拾捌比较合适.

不过,嘛——这些是实际没用的废话,重要的事情是.莫名其妙的,这名少女就在我隔壁定居了.

回想一下当时的情况吧——那天晚上,她是这么说的.

当时的我刚刚清醒过来.从地下爬起的时候,就看到她大刺刺的盘腿坐在我身边,用狗腿砍刀的刀背敲着我的腰.

“你、你!干什么!”我吓得马上从地上爬起来. 她没有回答,盯着我的眼睛看了两秒钟——或者更久,然后突然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你大概是个有趣的家伙,在你身边待着的话,说不定会有好事发生.”

“喂,欧阳!喂,欧阳湖南湖!你的回想不能一次结束吗?分段回想也太麻烦了吧!观众不爱看的.”

“烦诶!”

我不但要分段回想,还要反复回想.

啊——不过若是由之后发生的事情来看,这段记忆倒真应该被反复回想——一遍又一遍的,仔细的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