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东快高中校前发生了一起地下瓦斯爆炸时间.事故发生的时间正值学生放学.幸运的是,消防队与警方快速的控制住了局面,该事故未造成人员死亡.目前,事故的原因正在排查中,据推测,该事故可能是由管道老化导致的.同时警方也提醒广大市民注意家中的煤气管道.使用时间超过四年的煤气管道应及时更换,杜绝事故的发生……“

我坐在电视机前,苑寺坐在我的身侧.她闭着双眼,一副睡着的样子.

“他们排查不出什么原因的.”

苑寺突然说道.

“你还醒着啊.”

“什么话,睡得着才奇怪呢.”

她关掉电视,起身给自己到了一杯果汁,然后一饮而尽.

“给我来一杯啊.我也想喝水.”

“自己倒.”

她取出待客用的杯子,摆在桌上——虽说是待客用,但实际上只有这一个,且大约只有我一个人用过.

“是蓝莓汁,有点酸的.”

她一面说着,并去厨房把杯子冲洗干净.

我学着她的样子到了满满一杯并一口灌下去——

“唔!好酸.”

她看了看我:

“没那么酸吧?”

“我不能吃酸的.”

我皱着眉头,把余下的一小口喝净了.

“酸的头疼.淦.”

我也将杯子冲干净,倒扣在杯碟中.然后瘫在沙发里.

那期爆炸事件已经是两天之前的事情了.但就算现在回想起来,一切的细节仍如此清晰:白衣少女;爆炸;于铮那破破烂烂的尸体;还有突然出现的,手持火铳与狗腿砍刀的苑寺……

她将那名白衣少女踩在地上,朝不明所以的我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湖南瑚,欧阳湖南瑚,看着点.”

说着,她提起火铳,朝着白衣少女的脑袋连开三枪.枪口迸射出了与其口径大小不相符的,惊人的白亮与硝烟,吐出的火舌一下子包裹住了白衣少女的脸——

“——————!!”

不亚于刚才发生过的爆炸,苑寺的三枪同样威力惊人.

再等到烟雾消散,我的耳朵停止轰鸣后,场面又变得不同了——

少女站在苑寺前方七、八米处,全然不像是受火铳洗礼过得样子,甚至连白衣都没脏着一点.脸上如先前一般面无表情,发丝也依旧光亮柔顺.

再看苑寺,她正一脸懊悔的甩着火铳,脚下的不远处则有个比方前那个稍浅一点的坑洞.

发生了……什么?

前后不过10秒,变动便如此之大,且看两边的样子,苑寺大约是未能打中.但为什么——

“我开枪的同时,她在我脚底下引发了爆炸,靠着那股劲逃开了.是我没想到.”

仿佛能听见我在想什么一般,苑寺适时解释道.

“逃开了……但她怎么也不至于一点伤没受啊.爆炸不就发生在她的脸前吗?”

“爆炸伤不着它的.这东西有没有实体都难说——像这样的言兽还是只能只能用意指作用与其对抗.”

苑寺的解释我几乎一点都没明白.只知道少女大约不是什么人类,且能力非常.

“言兽……还有意指作用,那都是啥啊.”

“喏,这就是言兽.”

苑寺用刀尖指着少女,接着说道:

“这是一种来源于人类痛苦的生物,介于灵体和生物之间——很难说究竟是哪种.其构造简单的讲,就是溢出并凝实了的人类痛苦.”

“溢出并凝实的人类痛苦——虽然不是很明白,但其他生物难道没有痛苦吗?”

“痛苦有或没有暂且不谈,但这东西只存在于人类之间——正如它的名字一样,所谓言兽,是以语言为媒介载体的,只特属于人类的副产品.应该说,没有语言就没有它.”

“语言——”

“汉语,英语,法语,日语,韩语,德语,意大利语,斯瓦希里语,俄语,希伯来语,希腊语,马来语,爪哇语,古埃及语,阿拉伯语……只要是能够指意的语言,就能成为痛苦的载体,产生言兽.”

说着,她突然朝着少女所在的位置开了一枪,在两人中间,爆炸仿佛烟花般盛开.我这才发现少女不知何时已将手臂指向了苑寺.

“语言的力量是很大的——记住这一点,但等等再说吧,她大概不想给我们聊天的时间.”

话音刚落,爆炸便再次出现在苑寺的脚下.她飞速向后退去,然而爆炸却不断地出现在她的落脚点,使她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

这样几秒之后,苑寺突然改变了前进方向.她狠狠地踏了一脚地面,仿佛一支离弦的箭射向白衣少女.

白衣少女也飞速后退,但还是慢了一步.她的脸上第一次有了表情——瞪大了眼睛,惊讶而迷茫的样子.

然后,爆炸声消失了.整片场地一下子静了下来.

苑寺单膝跪立在少女的面前,仿佛宣誓效忠的骑士一般——如果不看她手中的刀的话.

她双手握住刀柄,那把刀就直插进少女的小腹.

少女就这样站着,既没有叫喊,也没有动手捂住伤口.虽说如此,伤口也没有往外渗血,仿佛那把刀是融入而并非捅入的一样.

然后,随着一阵风吹过,少女就化成了粉末,飘散开来.

苑寺缓缓站起,将弯刀别在腰间,然后拍了拍身上的灰.

“呼——还好来的及时.”

“……我已经完全搞不懂了.”

“嘛……接下来就可以安静的解释了.”

她优哉游哉地坐在了马路边的石沿上,并示意我也坐到边上.

“刚才说到哪了来着?啊——对了,语言的力量.语言的力量是巨大的,而且是你想象不到的巨大.

“稍有一点基础物理知识的人就会知道,物体移动就会做功,而基本上相同的道理,语言在描述无论什么事情的时候,也都是在做功.”

我并不大明白她说的意思:

“语言……那是怎么做功的?”

“在语言形容事物时,这就是在做功.语言本身——我们叫做能指——和被形容,说明的事物——我们叫做所指——是并非同一事物的.一样东西本身是没有名字的,是人类在长久的,使用语言交流的过程中给它赋予了名字.而同样,一样东西的名字也是多种多样的.比如说跑步,在英文中叫做run,日文中叫做走る.形容的当然都是跑步本身,但发音,措辞,写法却也都不尽相同,甚至是完全不同.

“而事物的名字与事物本身产生联系,也就是能指指示到了所指,这个过程叫做意指作用.实际上,能够指示事物的能指并非只是语言,随意哪个符号都可以是某个所指的能指——就比如说我画了个长着三个头的鸟,然后说这是一个文字符号,意思是【在海边跳舞的黑山羊】,那么长着三个头的鸟和在海边跳舞的黑山羊就分别是能指和所指.能明白吗?”

“……唔,还算明白.”

“然后,正如之前所说的,能指和所指互相联系的过程,就会做功——这并非是平常物理概念上的做功,而是更加虚无缥缈的,属于语言的力量.而这种力量每天,每时,每刻都在产生.这种力量,我们一般称之为言灵.”

“言灵……啊,这个概念在小说里还挺常见的.”

“相当常见.语言的力量,就是言灵.想必这也很容易理解.然后,所谓言兽,就是痛苦凭借语言所做的功,形成实体出现,并拥有一定的意识.言兽的意识与产生痛苦的本人有关,但绝非是其本人的意识,而是摒弃善心,放大恶行,靠着言灵的能力进行发泄——或者说是报复行为.”

“那么,所有痛苦都会产生言兽吗?”

“倒不是,这又是另外一个概念——痛苦阈值.嘛,这次说的够多了,这些事情之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