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3(上)
……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手电筒也被关了起来,所剩下的声音只有山风的“呼呼”与周围林间的“沙沙”声。
林不算密,这种不粗却格外厚实的树没有密集的生长,现在的发出沙沙声,自然是来自上方的树叶间了。
落宇溯一直没变过严肃的表情此时也有了几分紧张,这种场面他不是第一次见,但见的也不多。
都说,最使人害怕恐惧的东西往往是未知而看不见的东西,比如黑暗。
失去手电的照明,月色也好像也警惕得埋伏了起来,随时准备给这几个处于黑暗中的人一个伏击。
空气好像变得冰冷了几分,之前还在呼啸的山风也是渐渐停了下来,但是之前它带来的刺骨寒意与林间的“沙沙”作响都未能如愿消失。
“沙沙”声依然没能停下来,落宇溯现在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僵硬的发麻了。
他的头不敢移动半分,视线只是锁定着前方,好像有什么地方在前方,却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身后。
落宇溯的理智与本能告诉他,绝对不能动,他就这么保持着一个前脚踏出后脚在后的人字形,虽然黑得看不见周围,但是他相信周围的其他几个人都没在动。
声音停了下来,就那么突然的停了下来,让人有些措不及防,这时落宇溯的心情很怪,好像是一个听到优悦琴曲正在沉醉中的人突然失去了听力一样。
落宇溯感觉耳朵有些发鸣,在过于安静的地方会这样的,他感觉自己后背好像在冒汗,头皮似乎也有些发麻。
等待很漫长,尽管只有几秒,很多次落宇溯都怀疑周围的人是不是都已经消失了,还是说一开始就只有他一个人。
太安静了。
月色似乎是终于确定了这几个人无法构成威胁,逐渐从隐匿的云雾中冒了出来,地面再次恢复几分亮光。
落宇溯看见了周围的人,这让他心安了几分,那种孤独的黑暗感觉逐渐褪去了,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他们刚才都度过那么寂静的几秒。
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动,或似是说话,每个人好像都只是松了一口气,却还在等待着什么,落宇溯的视线慢慢向身边的老姜移动而去。
老姜的表情没有那么夸张的,他头顶冒出了一些汗珠,大概是那顶军色猎户帽太热了。
老姜注意到落宇溯的视线只是偏头看了一眼,见到落宇溯那略带惊慌但没失态的表情,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滋味,眼神中好像有着一种回忆般的片刻失神。
随即他好像是轻叹了一口气,轻到距离不到一米的落宇溯在如此安静的情况下都没能听见。
落宇溯就那么看着老姜表情上的轻微变化,老姜好像一个老师看着自己的学生一般也打量着落宇溯。
“……”两个人片刻的沉默,周围有人受不了这种安静地气氛,说话道:“老姜,明天天明再来吧,这黑灯瞎火的,找不到怎么办。”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有些皮肤黝黑的粗犷壮年男人,看起来粗枝大叶的表情上已爬上了很多惊慌与汗珠。
老姜只是轻声呢喃了一句,回头去看那说话的男人,用老师训学生的口气,说道:“你小子这就胆子被吓破了?”
那个皮肤黝黑的男子老脸一红,顿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其实每个人这会儿都有些惊慌失措,虽然他们都是在湘庭任警的,但是这种半夜进山的事情是第一次做,难免有些不自然。
老姜又四处看了看,然后回头去看落宇溯,不等老姜开口,落宇溯就道:“不远了,就在这里附近。”
“哒……”一点水好像点在了落宇溯的脸上,他只是感觉脸上微微冰凉,一只手伸手去摸那一点水,脑袋本能地抬起。
嘴中本是想说下雨了,但是话到嘴边又被噎住了。
一对绿幽幽地眼睛不知何时出现在树冠之上,像一对鬼火一般盯着他。
这刻落冉悠感觉自己的表情有些僵硬了,他有点不知所措,老姜自然也注意到了落宇溯的怪异表情,当他看见树冠上面的东西却出了一身冷汗。
他的声音已经压得不能再低了,道:“别动,这是猞猁,他最擅长的就是从高中跳下来砸在猎物身上,这么高,一下子可以砸断一只老虎的脊椎骨。”随即老姜也是郁闷了起来,这望海楼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种生物。
落宇溯这会儿也接着月光差不多看到了这只猞猁的轮廓,像一只大号的猫,却又没老虎那么夸张。
这只猞猁就那么目不转睛地和落宇溯四目对视,那对猫眼里似乎有着猫斗老鼠似的好奇还有着猎人看着猎物似的贪婪。
但是落宇溯丝毫不怀疑,如果周围的任何一个人敢开枪去打,这只猞猁就会毫不吝啬地从上面跳下来,那样自己要么就没了下半辈子,要么就得在医院度过下半辈子了。
这些跟来的警察算上老姜也就五个人,除了之前皮肤黝黑的胆小男人叫小李以外还有着一个很壮的张胖子,不是圆滚滚的那种胖而是那种人胖个子高,整个人像一座高山一样的壮实。
另外两个人一直是走在一起的,看起来也是一老一小,老一点的是满脸大腮胡子,一直把一把土质猎枪挂在后背,曾经是一名猎户的袁猎户,还有他那个有些戴着眼镜显得文静静的外甥男,小袁。
猎户这个职业在之前的湘庭非常盛行,但是自从之前政府提议洗清望海楼开发旅游景点也就逐渐没了生意。
而袁猎户也就不意外的失业了,然后便给老姜拉扯来当个执事民警。
而此时袁猎户看着那只猞猁的眼神似乎比猞猁看落宇溯的眼神还要贪婪,他深知,这么大小一只猞猁的皮毛足足可以拿来换自己一周半的工资了。
这种僵持并没持续多久,对落宇溯而言,虽然同样是保持不动,但是这种感觉比之前的黑暗感觉好多了,大概是因为他已经知道了危险是什么。
老姜似是看到了袁猎户眼中的贪婪,拼命地低声说着:“老袁,你别动……”
“……”袁猎户不知从那里摸出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视线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对猞猁眼。
见袁猎户的动作,老姜变劝说为警告:“我告诉你,你现在是一名警察!不再是猎户了。”
可是这是苍白的劝说是散不了那颗猎人的心,袁猎户打小便与父亲一同进山打猎,过着刀尖舔血与死神打擦边球的生活,突然的“世界和平”让他根本适应不了。
只见他的拇指微曲,轻微一弹,石头向着一侧树丛飞去,飞入袁猎户身后的树丛发出“沙沙”声,所有人和那猞猁都转头去看。
电光火石间,袁猎户一只手从背后一瞬间揪出了猎枪,已经瞄准上了那只猞猁。
在他的计算中,猞猁会先分神,然后回神后发现自己的瞄准会立刻下扑进行攻击,然后自己在半空进行射击,冲击力会让他偏离轨迹,便不会撞上落宇溯。
可是让袁猎户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只猞猁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回头就立刻跳向其他枝头,逃命似得跑了。
“……”一切都好像变成了慢镜头,落宇溯震惊的视线慢慢转向袁猎户,老姜则是一脸的暴怒,他身边的小袁也是满脸的不理解,不远的小李表情像极了老姜却是被吓出来的暴怒,而张胖子则是讽刺好笑地看了过去。
可是这五个人的视线这转向袁猎户时的表情都逐渐变成了惊恐。
袁猎户自然也意识到了什么,嗓子眼咽了一口唾沫,但是他回头看已经晚了,双手抱住头,蹲下身形,他本能地打算翻滚避开这未知的攻击。
但是他还是晚了一步,他感觉自己身体的一侧好像突然撞上了一辆疾驰的汽车,清晰可闻的骨骼碎裂声传出,随即他整个人带着身边的小袁一齐飞了出去。
落宇溯离袁猎户那里最远,但是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恐惧感传来。
那是一头熊,在山林里出现的一头黑熊,但这不是它最可怕的地方,最可怕的是,这只黑熊的半边身体有一道很大的裂痕,像一个被孩子玩坏的玩具熊一样,一团白花花却又血淋淋的东西散在外面,拖着它们像一个人一样一颤一颤的用两只脚向着其他几人这里走着。
很多条信息在他脑海里闪过,其中一个“装死”驻留了良久,他用视线的余光看向身边的老姜。
剩下的三个和老姜倒是没一个敢直接跑的,虽然之前都有猜到过会有野兽,但是这野兽的样子也未免太过于血腥了。
又一个问题冒了出来,它为什么没死?如此伤势,就算是野猪也该差不多咽气了吧?
显然,老姜那里也是在疑惑这个问题,而且这怪熊虽然是在向几人这边前进,但是那速度与动作就好像一个醉汉,好像它脚上踩不稳一样。
“随着它的前进,慢慢后退。”老姜咬着牙用余光看了一眼撞在一侧的袁猎户和小袁,小袁看起来是被冲击力撞晕了,而袁猎户的整个身体弯曲的就像一个煮熟的虾米,只不过是横着弯曲的,眼看是只有出气没进气了。
剩下几个人都在慢慢地后退,张胖子则像一侧的小袁方向挪动,虽然他表面上对袁猎户是幸灾乐祸,但是实际上他也是只是个损友,损友也是朋友,此时见袁猎户的样子,也是打算伸手救一下他的这个外甥男,也算是尽了损了他一辈子的嘴劳了。
而那怪熊依然是一步步地前进着,因为光线极差,几个人只能盯着月光映射在怪熊身上血淋淋的反光来判断着怪熊的位置并缓缓向反方向后退着。
每个人的动作看起来都很滑稽,就好像在拍电影慢镜头一样。
此时张胖子已经把小袁拎了起来,这不拎不要紧,拎起来瞬间一颠,小袁从昏迷中就清醒了过来,立刻是一阵咳嗽,连带着一口血咳了出来。
这不大不小的声音在几人一熊都安静的情况刺耳得可怕,那怪熊几乎是片刻转移了目标,变两脚为四爪,狂奔向小袁的方向。
这张胖子也算反应够快的,一把抓着小袁狂退向一边,他也身体虽然看起来一大坨,但是跑起来比那怪熊不知道灵活了多少倍。
落宇溯想去帮忙,但是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身边的老姜也是眼疾手快,眼看熊快追上,左手抬枪对着熊脑袋就是一枪。
本来落宇溯只是以为上山前老姜只是跟自己恭维,但是这会儿看到这个枪技哪像一个年过花甲老人的准头。
那熊应声后还是前奔了几步,然后速度缓缓降低,就好像一个跑累的人渐渐失去力量,最后干脆变成了走,然后越来越慢,直到力量彻底消失逐渐倒像地面,带着那一团白花花的使人作恶的东西散了一地。
没跑出几步张胖子见熊不追了,也是停下脚步去看熊,几个人都是原地注视了起来,似乎都在害怕这个熊又从地上爬起来。
而老姜倒是没多少惊慌,举着枪,站在五步的位置对着熊脑袋发疯地开枪,嘴上还在不停骂着。
他布满白须的和善表情已变得满是杀气,脑门上到手上的青筋都是暴起。
子弹打完了,老姜手一甩,把枪砸在熊的那一堆白花花的肠子上,然后抬脚对着熊的脑袋继续踹,他的眼中的恨意让本想发话劝阻的人都是停了下来。
落宇溯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一边瘫软在树下的袁猎户,面部狰狞发灰,表情定格在了一种痛苦和惊恐的中间,整个人就好像一根筷子被人折断。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任由老姜继续发泄着他心中的一丝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