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星光穿过石墙上的气孔,阴郁的摇铃摇碎一个个梦。

 琼从梦中惊醒,压下心中的恐惧。拉低兜帽,模仿四周起身的女仆做起准备。

 洗漱完毕排成长长的队列,似有若无的脚步响起在地狱天堂以及人间的夹缝,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走廊。

 两旁神鬼模样的浮雕上充做眼睛的宝石,在一盏盏提灯的光里闪着莫测的念头。一些和蔼如圣母,一些似渴望着凡人的血肉。弧形的廊顶上是忽隐忽现的彩绘。

 穿过野兽的巨口、魔鬼的肋骨、天使的羽翼、伸手向彼此的亚当与夏娃…一扇又一扇光怪陆离的门和比石雕还像石雕的守卫。

 向下的阶梯暗中回环,进入一条幽长的隧道,两旁的鬼灯依次亮起。继续向前一面墙堵住去路,转动机关一条向上的阶梯显露。

 最后是一扇用精钢和染了异族血的刀剑铸就的门,是公爵府连接外界的八十扇小门中的一扇。女仆们从这里走出去采购,回来时被允许驾马车通过另一扇门。从哪进从哪出,一切都有严格的规范。

 门在机关的嗡嗡声中平缓地打开,灰蒙蒙的晨光在不远处的绞刑架和断头台上如同灰雪一般晦亮。

 女仆们从一旁的马场上牵来马,在存放工具的宫殿中寻来马车。准备妥当,不用清点人数,也不用安排,自然地走到自己该去的地方。琼在这种氛围中像被蛊惑一般,接替了浦菊的工作。

 马车驶入被迷雾笼罩的黑森林,在若隐若现的道路上幽灵般闪现,带起一阵风。隐约听见那些没被邀请的来客在树枝上用穿着衣裳的骨头舞蹈的声音。

 雾气越来越淡,树木逐渐变绿,阳光调皮地在马车上踩出圆形的脚印。溪水淙淙声和树叶沙沙声,还有车轮的、马蹄的、女仆们的呼吸声,这些声音也渐渐挣脱了寂静的魔咒。

 “哗”,是光一泻到地声音,伴随着花儿绽放时欣喜的吐气和森林如预言家般无奈的叹息。琼从那古怪的氛围中惊醒。

 一座小城在不远处如心脏般地搏动,远远听闻的人们的喧嚣却胜过城堡里舞会上被夸做天籁的音乐。

 近了,更近了,近得甚至能看见阳光下人们额头的汗珠,那汗珠比东海的蛟珠、南田的暖玉、西漠的晶钻和北丘的彩石加一起都要更加璀璨。是那么夺人眼目,琼竟一时看痴了。

 女仆们四下散开,人群一下安静,所有的高声都化作私语。琼走在集市上,她的时间还很充裕。城堡里共有两队女仆,每天都会有一队外出采购,从凌晨出发至凌晨回到城堡。而浦菊大概会在晚餐的时候被发现。

 每个女仆都有自己的采购清单,身上的这身衣裳更是可以随意地在整个恐惧领拿取想要的东西,当然寂静林里除外。琼也有她的采购清单,一身新衣裳、一匹快马和一些干粮。

 日渐低垂,准备齐全的琼(或许现在该叫秋英了)在通往未知的道路上幻想未知的未来。 哎,未来..就像过去有过时的秘密,未来一定会有未知的甜蜜。

 秋英抱着马,疾驰在路上,她忘记了那片寂静又阴暗的黑森林,那座恐怖且沉睡不起的城堡以及那些石塑般的脸。可她忘不了那个忠心的女仆,一时间低沉的心甚至想重新沉入无底的深渊,或者说是那座比深渊还像深渊的城堡。眼泪湿了马鬃......

 远远的听见有旅人在唱——

木弃根又有何妨

舟游海穿越风浪

人离乡心有方向

芳香处本心不忘

.

鹰弃巢又有何妨

翅翔天飞越太阳

人远走身无行囊

星明处只身去往

.

渴时便煮露作汤

饥时请采霞而餐

饥渴饥渴尽消亡

.

累时便纵酒高唱

乏时请天被地床

乏累乏累尽消亡

 他的家乡在哪儿呢?这和秋英没有关系,但歌中的自由与潇洒却感染了秋英。咬一下嘴唇再擦干眼泪,看着西天的红霞,发出有生以来第一次随心所欲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