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死者”的日常
(声明:从这一章起作者已经失去自我,文风从此不存在了)
在茉莉与父母和好后,转眼间就到了十一月。虽然路上偶遇的那个奇怪的少女提醒我“叫‘Dusk’的杀人鬼已经来到了帝都”,不过别说我身边了,最近连新闻里都没有播报过任何杀人案件。也是,如今这个科技高度发达的21世纪,“无差别杀人事件”之类的已经非常罕见,更何况是在治安超一流的帝都,“杀人鬼”这种说法,想想就觉得有些脱线。
联想到那名少女的种种古怪行径,或许她只是单纯的被害妄想又或者最近很流行的“青春期综合症”?
不过,对于那家伙说的其他话,我还是很在意的。毕竟,她一语道破了我的“死者”体质以及茉莉的“幽灵”体质。
她口中的“同胞”,莫非是说,这个世界上还有像我跟茉莉这样隐藏着“秘密”的人吗——“甜美时光”那个时候,她也曾和另一个黑衣绅士一起出现过。
——果然背后有一个“怪人集团”啊。
于是,我这样问自己:“如果真的还有许多像你一样隐藏着‘秘密’的人,你真的会想和他们接触吗?和那些‘同类’接触,回到自己真正的‘族群’之中去?”
我不清楚。就好比一个孤儿突然面对失散多年的父母那样,一时不知该抱以怎样的感情。
不过,即便不知该如何面对,我还是想要确认他们的存在。想要从他们身上确认自己的存在,想要从他们那里得知更多的“真相”。哪怕这可能只是一个圈套,哪怕他们可能并不会接纳我。
毕竟,我已经决定了,再也不会对“真实”视若不见。
然而,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古怪的少女,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清楚,更不知该如何联系她。那么她说要成为我的“朋友”,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想不通的事情有很多,想问的事情也有很多,但我只能暂且作罢。
除了那个少女以外,我又思考了很多关于希尔公寓的“秘密”的事情,也试着找小夜打听情报,以及调查纱梦小姐的身份之类的,但总是无功而返。
到头来,明白的事情只有两个。
第一,希尔公寓果然很可疑。
自从我搬入公寓以后,纱梦小姐便把招租的信息从网站上撤了下来。现在,别说招租网站上的信息了,连搜索引擎上都找不到任何跟希尔公寓有关的条目。再怎么说,一所现实中存在的公寓在网上完全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简直就好像班上和大家一起上了一学期课的人却没有出现在学生名单上一样古怪。我问过小夜这是不是纱梦小姐指使她干的,小夜却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这所古怪的公寓究竟有着怎样的“秘密”和“意义”?在毫不知情地情况下被纱梦小姐摆了一道的我,不禁有些不寒而栗。然而事到如今,我已经不打算置身事外。
第二,这个公寓里果然还有别的“异能者”。
关于这一点,证据在于小夜的态度。在我问到其他人是否隐藏着和我跟茉莉性质相似的“秘密”的时候,小夜总是缄口不言,最后还说出了“我必须保持公正”这样变相成为提示的话。不过,即便我后来留心观察,也还是没能从其他房客身上看出什么端倪。想来也是,如果其他人也和我跟茉莉一样的话,那么想必也已经怀着“秘密”度过了许许多多的岁月。事到如今,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就暴露。
这所公寓里究竟有多少“异能者”?又分别是哪几位?除了我跟茉莉以外,这所公寓里剩下的房客还有“天才黑客”小夜、“肢解死”之“傲娇少女”小梅,“斩首死”之“元气少女”娜娜和“衰老死”之“恶作剧女王”莉兹——我擅自给她们各自取了绰号并安排了“结局”,希望她们不要怪罪于我,这只是一种辅助记忆的手段而已,就如同我每顿饭后一定会喝一瓶汽水一样古怪而又自然。
总之,我并没有四处偷窥他人“秘密”的恶趣味。事到如今,比起各位房客身上可能隐藏的“秘密”,我更关心这些诡异“秘密”背后的真相。
那才是我想知道的“真实”。
这些古怪的体质究竟是什么?
我们的“非日常”背后究竟有着怎样的意义?
这个世界,究竟有着怎样的真面目?
事到如今,我已经不会再相信我原来所相信的“日常”了。也许就在我的生活中,就在我的身边,还有许许多多的人隐藏着奇奇怪怪的“异能”也说不定。而我,却像井底之蛙一样,小心翼翼地藏着自己的“秘密”,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怪物,像这样一无所知地生活了十多年。
仔细一想还有些毛骨悚然。
——撇开这些“麻烦”不谈,虚伪的“日常”还是得继续。
十一月初的某个星期二的晚上,我正在专心地准备下半月即将到来的期中季,房门突然被敲响。来者是住在隔壁301室的傲娇少女,小梅。
我记得类似的事情曾经发生过一次,当时小梅因为系统更新等迷之原因,把自己的电脑搞得一团糟,于是拜托我去帮忙修复。不知这次又要干什么?不过我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坏了。”小梅低着头嘟囔道。
小梅穿着黑猫造型的连体睡衣,整个人显得毛茸茸的。头顶上的帽子不仅缝着两只尖耳朵,还纹有一对大眼睛。由于小梅垂着头,帽子上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正对着我,让我一时产生了一种“猫咪才是本体”的错觉。
不用说也知道,小梅的电脑又坏了。
由于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我默契地跟在小梅身后来到了她的房间。小梅的房间还是一如既往地充满了少女趣味。由于上一次已经仔细打量过,我不再对墙上的草莓壁纸以及书架上摆满的漫画和轻小说感到讶异,径直地走向小梅的电脑桌。
“所以,这次是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呢?”
在好不容易初步修复了问题以后,我郁闷地转过头,向坐在我身后床上的小梅询问。
系统文件被篡改了不少,几乎所有的快捷方式都被掉包了,大多数应用程序都无法正常启动——如果说上次的电脑是刚打完群架、遍体鳞伤的小孩的话,这次的电脑大概就像是身患绝症、命不久矣的中年大叔了吧。不过,好在我有着“冥土追魂”般起死回生的医术,才总算把它救了回来。
“小梅只是更新了一下软件而已……”小梅有些委屈地回答。
“真的假的……”
莫非小梅是对“更新”这个词有什么误解吗,我可从没有听说过每一次都把电脑弄地面目全非的更新啊……
“我只是试着安装了最新版的‘VKAST’……”小梅接着补充道。
“‘VKAST’?”
这么说来,上一次帮小梅修电脑的时候,确实有看到一个叫“VKAST”的奇怪的软件啊……
我朝电脑桌面看去,果然有一个叫“VKAST”的快捷方式。不过,上一次看的时候图标还是一个穿着粉红色迷你裙的可爱小女孩,这次却变成了一个诡异的绛紫色的僵尸。
“这变化也太大了吧……”我无奈地轻轻点击了一下卸载按钮。
“喂——你你你、你在干什么!”小梅大惊失色地朝我扑来,一把夺过了鼠标。
“真的把VKAST删掉了?!你这个笨蛋!白痴!大笨驴!”
——我的脑袋遭到了小梅的连续锤击。
“不是。不管怎么想,你的电脑会坏掉都是因为这个奇怪的软件吧?”
“可这个是必须安装的……”
小梅丧气地垂下了头。
我忍不住好奇地问道:“究竟是什么软件啊?”
“呃。”小梅的脸微微涨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我不禁觉得有些可疑。
“不会是……色情——”
“停!”
我还没把话说完,小梅就一脸羞红地捂住了我的嘴。
“是VTuber直播用的软件啦。”
“‘VTuber’?”
“嗯,所以别再乱猜了!”
说罢,小梅恶狠狠地瞪了我两眼。
“VTuber”这个词,我此前并没有听说过,不过小梅似乎并没有要为我解释的意思。也罢,回头自己在网络上调查一下好了。
“所以,那个叫‘VKAST’是必须安装的软件吗?”
“嗯。”小梅难过地点了点头。
无奈之下,我只能搜索并打开了“VKAST”的官方网站,打算帮小梅重新安装一下。
“啊,这个声明是——‘各位尊敬的用户,非常抱歉,本软件的服务器上午遭到攻击,更新文件被恶意篡改,现已修复。请各位用户重新下载并安装更新文件。’”
“诶?”
“看样子之前并不是小梅的错啊。”我恍然大悟地对小梅说,“总之,这下重新安装一次应该就不会有问题了。”
“太好了!”小梅开心地蹦了起来,不过,马上就收敛起了笑容。
“咳咳。”小梅装模作样地撇了撇嘴,“哼。小梅就说嘛,小梅只是更新了一下软件,怎么会弄出这么大的毛病。”
“是我错怪你了,小梅。看来,就算是你,也不至于把电脑破坏成这样子呢。”
“咕……你什么意思!”
“毕竟这次可比上次还要惨好多。你的电脑可真是多灾多难啊。”
“唔……无言以对……姑且说一声谢谢……”小梅难得坦率地向我道了谢。也许经过这两次修电脑的事情,我们之间的距离也拉近了不少吧。
我的嘴角不禁有些上扬。
据说傲娇型的少女平常傲气又强硬,但亲密以后就会娇羞起来。我跟小梅也终于度过了“傲”期,来到了“娇”的Level了吗?
以后终于可以看到小梅可爱的一面了么……我脑中已经开始想象小梅害羞地说出“电、电脑坏了。帮忙修一下嘛~”和“哇!真的修好了!好厉害~”的场景了。如果是小梅这种级别的萝莉美少女的话,还真是令人期待。
——如果真的能这样就好了。
“没什么事情的话,你已经可以走了。”似乎是对我自我陶醉的样子感到不爽,小梅的语气变得冷淡了起来。
“额,好的。”
太得意忘形了——我一边反思,一边灰溜溜地离开了小梅的房间。
*
回到自己房间后,我开始在网上搜索跟“VTuber”有关的信息。
根据百科上的解释,“VTuber”诞生于两年前,是“Virtual YouTuber(虚拟主播)”的简称,从今年年初以来就一直呈现爆炸式的增长。简单来说,就是把真人的动作和声音映射到虚拟的人物形象上,进行直播或是上传单视频一类的“主播活动”。
平日里对这些“御宅”相关的东西并不怎么感兴趣的我,也姑且把它当做社会观察的一环,饶有兴致的点开了几个视频。
在VTuber当中,人气最高的似乎是这个叫“舞美”的虚拟形象。她穿着红黑色系露肩式的巫女服,胸前的部分是玫瑰色的,领口扎着一个四叶草形状的红色绳结,显得很精致。袖口是黑边赤底,还镶着些金纹,有一股典雅的味道,再配上她那娇小的身材,便从成熟之中流露出一丝青涩。我非常喜欢这种天真与优雅混杂着的感觉。
舞美一头优雅的银色的,眼睛像红宝石一样鲜红发亮,脑袋两侧挂着两个金色的小铃铛,十分可爱。最特别的地方是,她的头顶有两只小小的尖角,额前一缕刘海被染成了红色,于是我仔细看了看说明,原来她还有“鬼神”这样的设定。
我随意地点开了一个视频,顿时被那有趣的内容所吸引了。
画面上,舞美像是做脱口秀一样,聊着一些跟学校、游戏、动画有关的话题,时不时还向观众们比出几个卖萌的表情和动作。她的声音很动听,像风铃一样悦耳,并且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也许在哪里听过也说不定。
我又忍不住点开了舞美的其他视频。有画画的,游戏实况的,跳舞的,还有唱歌的——内容非常丰富,让我不禁感慨她的多才多艺。
在视频网站上,她的订阅量已经达到了250万,平均每一个视频都有几十万的点击。从评论区的留言来看,舞美的粉丝们遍布世界各地——看样子她的视频已经被配上了各种语言的字幕,广为流传了。
也许是被其他粉丝的热情感染了,连一向潜水的我也忍不住在舞美的视频底下留了言:“好可爱!加油~”。然后又去研究别的VTuber了。
这天晚上我看VTuber的视频看到了很晚,在无意间点开了某段舞美歪着脑袋发出“喵~”的叫声的视频后,一股油然而生的悸动从心脏处开始上涌,化作一缕鲜血从我的鼻腔喷射了出去。随后我便受到了萌之神——不,死神的感召,当场倒在了电脑桌前。
*
翌日茉莉没有早课,我照常独自去学校上课。今天有一节《程序设计语言概论》的课,也许是昨晚看VTuber时丢了魂,来到教室后便感到格外地疲倦,以至于我刚在座位上坐下就困得昏睡了过去。
好不容易在梦中得以与周公还有VTuber她们神交甚欢的我,潜意识里只想把今天的课一睡到底。
然而,上课铃响起的时候,我被坐在旁边的同学摇醒了。
以我的性格,如果被人以无趣的理由弄醒,毫无疑问是会生气的。不过我相信这个世界上的人并不会无聊到仅仅是出于“上课了”这样无关紧要的原因,就把身边的人摇醒。
但等我抬起头揉了揉眼睛,看清楚坐在我右边的同学后,随即有了种“秒收Flag”的既视感。
“早安,于乙。上课可不能睡觉哦。”
像这样微笑着多管闲事的人自然是我“亲爱的”班长大人小泉同学。
“早上好,小泉。”
我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回答道。
“怎么了,一副瞌睡的样子。昨晚没睡好么?”
“姑且算是吧……”
“虽然你上课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过像这样老老实实地睡着倒是挺罕见的。昨晚忙着写报告了?”小泉接着追问道。
平日里遇到不想听的课,我总是会找点别的事情思考。对于每晚被强制“睡”足8小时的我来说,在白天睡觉是一件十分浪费的事情,所以小泉才会感到疑惑吧。
“倒不是忙着写报告……只是弄了会儿个人爱好罢了。”
——虽然是从昨晚刚刚开始接触VTuber,我却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欸?”小泉似乎很惊讶,“于乙你居然有个人爱好?是什么是什么?”
“喂喂,班长大人。你是为了让我听课才把我叫起来的吧,像这样一直聊下去也不太好吧。”
“啊,是哦。”小泉有点不好意思地冲我讪笑了一下,随即把头扭回去专心听讲了。
我这才舒了一口气。
和小泉聊天的时候总有一种被逼得太紧、透不过起来的感觉,因为随时都可能被问起不好回答的问题,所以有种身边埋了颗定时炸弹的错觉。
——要不要趁着课间换个座位呢?
感觉事后被追问起来会更加麻烦,还是算了吧。
我掏出手机确认时间,发现上课才刚刚过了5分钟不到。就在这时,收到了一条微信。
「哇咔咔,和班长大人进展不错嘛。」
来信者是阿庆,我所在的行政班上的同班同学,同属于17级信科2班。去年的程序设计实习课的小组大作业中,我、阿庆还要小泉三个,曾经同为落单的人,而组成了临时的小组。正是因为这个机缘,我才会不情愿地把自己的微信“泄露”给了阿庆。
如果是和茉莉那样可爱而又治愈的美少女聊微信姑且可以再议,和阿庆这样浑身散发着青春期臊味的男性,我是断然不想在微信上频繁来往的。
要知道,那个时候我们三个人之所以会“落单”是有原因的。
我,自然是主动选择了“孤高”的道路。
小泉多半是为了照顾落单的人才主动留到了最后。
而阿庆。
——这家伙明明身在这所高举“德先生”和“赛先生”两面大旗的顶级学府里,却明目张胆地鼓吹着“非科学”的东西,说是要成立什么“超自然现象研究会”,还一本正经地取了个“超自研”的简称,整天招摇过市。幸好学校团体部还算有眼力,拒绝了这家伙成立同好会的申请,不然被校外人士知道,怕是又得以 “白金大学成立超自然现象研究会”的题目炒作一番。
我曾经好奇地问阿庆,他是如何凑齐了申请成立同好会的必要人数的。在我看来,那种玩意儿能顺利“提出申请”已经足以成为大学生之耻。我记得哪怕是最低级的同好会,也需要至少3名部员才能提交申请——结果,这家伙得意洋洋地掏出了申请书,上面赫然写着我跟小泉的名字。这家伙不仅擅自盗用了我跟小泉的名号,还堂而皇之地在我本人面前炫耀,气得我当场把他暴揍了一顿。
然而,那之后这家伙也丝毫没有收敛,据说又把同好会的名字改成“ESP(Extra Sensual Perception)研究会”、“宇宙人同好会”、“探协”(全名是“探听秘密者协会”,绝不是什么“探险者协会”)、“窃听技术研究会”之类的,又做了多次尝试。第一个名字姑且不谈,总觉得后面的名字逐渐偏离了初衷,而且越来越糟糕。我由衷地希望团体部能将“阿庆”这个申请人直接拉黑,不再接受他的任何申请,以免我的名誉遭到进一步侵害。
总之,这家伙每天都在想方设法探索各种关于超自然现象的蛛丝马迹。
其实我很想告诉他这是徒劳的。毕竟,连每天生活在他身边的、身为“死者”的我的秘密,他都至今没能发现。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别的超自然现象,想必会隐藏地更加巧妙吧。
而且,作为“死者”,我还想奉劝一句:“这边的世界也完全不像你想的那样有趣”。那么,就算发现了超自然现象,又能怎样呢?
最重要的是,像他那样高调,只会招人白眼,甚至还可能自己把“超自然”给吓跑,不管怎么说都只是平添麻烦罢了。
所以,哪怕我有着和他相似的目的,也绝不会认同他的做法,更没有半点和他合作的意思。
不过,身为计算机系的学生,他把网络技术和电子信息技术充分地活学活用了起来,这一点倒是不得不佩服。
——总之就是这样一个古怪的人物,学校里没有人愿意被这样的怪人缠上,我也不例外。不幸的是,因为小组作业的那段孽缘,阿庆似乎已经将我默认为了战友,让我时常感到有些困扰。
要是不在这里解开“我和小泉进展不错”这种莫名其妙的误会,之后只会被他那过剩的八卦之魂所折磨。所以我无奈地回复到:
「你是哪只眼睛看到的啊。」
「我才不是看到的。我是听到的。」
虽然阿庆的回复里并没有添加表情包,但我仿佛已经看到他洋洋自得的表情。
阿庆一向为自己的“听力”感到自豪,不过他的听觉确实敏锐到了令人恶心的程度。
不知是不是为了探听秘密而特意锻炼过,这家伙的听力十分出众。用他自己曾经举过的例子来说,他“在男厕所里就可以清楚地听到隔壁女厕所里女生脱裤子的声音”。
——当他恬不知耻地说出这样的话以炫耀自己优秀的听觉能力,甚至用口技模仿起“脱裤子的声音”的时候,还被偶然经过的女生听见,并实名挂到了树洞里,遭到了诸多同学的厌恶与唾骂。遗憾的是,“千夫所指”、“社会性死亡”、“公开处刑”什么的对于他来说已经不是惩罚,而是嘉奖或是“荣耀”了。
——“身为变质者的荣耀”。
他本人是这么说的。
他口中的“变质者”是指什么,我并不了解。当然,我完全没有要走进变态的内心的意思,所以即使不了解我也不会感到任何好奇。
总之,既然阿庆说“听到了”,那么他此刻应该也坐在这间教室里。由于是两百多人的大课,我环视四周也没能看到他。
事实上,我和小泉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不过,我还是相信阿庆确实偷听到了我和小泉的对话。但我无意继续与阿庆纠缠。既然已经被搅得睡意全无,接下来就顺势听一会儿课好了。
「话说,你听说了吗?前几天青峰大厦的坠楼事件。」
正当我打算完全无视阿庆、收起手机的时候,微信信息栏里出现了令我不得不在意的字眼。
“青峰大厦”。“坠楼”。
那多半说的是我吧。
由于这几天过得都很平静,我本以为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没想到事到如今却被翻了出来。
「什么东西?」
「怎么,感兴趣吗?那就快点加入超自研吧!」
「感兴趣才怪。」
算了。还是不要继续跟这个笨蛋纠缠了,我决定赶紧敷衍过去。
「其实我是从能跟鸟儿对话的朋友那里听说的。」
——在胡说什么啊?
对于阿庆的鬼话,我气得甚至不想再搭理。不过,他还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据说,10月25日晚上有一男一女两个人从青峰大厦顶部的高塔上坠了下去。但事后既没有新闻报道,也没有人报案。我去现场甚至连尸体都没发现。」
虽然我很好奇阿庆究竟是从哪里听到的消息,但是看样子那晚的真相似乎还没有暴露。可能是当时有什么人远远地目击到了吧。
不过,那个时候有“天才黑客”小夜在帮忙善后,而且我事后也去确认过,应该没留下什么蛛丝马迹才对。
「哦,那还真是神奇。」
于是我装作不以为意的样子回复到。
「这肯定是超自然现象啊!怎么样,下午一起去实地考察一下?」
「不去。」
「喂?这都不去,亏你还是超自研的001号研究员!」
「那么现在起就正式退出超自研了。」
「你不去的话,我就把你‘海带操’的视频群发到全校同学的邮箱里了。」
那是刚入学进行团建的时候,在断手指的游戏里,由于大家做过的事情我都没做过,所以第一个宣告失败,被迫接受的惩罚游戏就是“跳海带操”。那种四肢一齐扭动的夸张动作,由面无表情的我来表演,似乎有着额外的杀伤力,以至于全班同学都被逗笑了。
别的不说,要是那个视频被转发给了茉莉,还是有些伤脑筋的。
「你是魔鬼吗?请你千万不要干那种傻事。——但我真的不去。」
发完这条信息,我便开启了飞行模式。
“——你在和谁聊微信啊?这么起劲。”
坐在我旁边的小泉突然冷不丁地问道。由于我的微信一直开着震动提示,恐怕是打扰到她了。
“是阿庆。”
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嗯?你和阿庆那么要好啊,居然还私聊。”
“怎么?你感兴趣吗。我转到小群里。”
我看着一脸意外的小泉,突然萌生了一个绝妙的念头。
于是我重新打开网络,把阿庆发给我的信息直接转发到了先前小组作业时建立的三人微信小群里。
「小泉说她感兴趣。还是你们一起去吧。」
“喂!于乙!你什么意思。”
“怎么?你可是超自研的002号研究员,偶尔也认真地参与一下研究吧。”
我学着阿庆的语气对小泉说。
“你是故意坑我的吧于乙。”小泉一脸无奈地看着我,却又突兀地轻笑了起来。
“不过,于乙……你是不是变圆滑了啊。以前你可不会像这样开玩笑。”
被小泉轻而易举地识破了,我一时有些语塞,还有些难为情。
“算啦,那这回就当是你欠我一个人情好了。”
“嗯。谢了。”
我坦率地点了点头。
*
下课以后,我匆匆赶往学生第一食堂。“学一”食堂的饭菜以物美价廉著称,而且因为离教学楼区比较远,相对其他食堂来说人少一些。因此,我和下午有课的茉莉约好在这里碰头,一起吃午饭。
“学长~中午好!”
大老远的,茉莉便开心地冲我挥了挥手,引得周围的人纷纷朝我们看过来,搞得我们俩都有些脸红。
“咳咳,下次别这么夸张了。”我赶忙走近茉莉,小声对她说。
“呜呜……嗯。”茉莉用力地点了点头,似乎也因为刚才的举动而感到有些害羞。
正当我们面面相觑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于乙,又见面了~茉莉学妹,中午好。”
听到声音,我转过身看去,正是刚刚从教室分别没多久的小泉。
“小泉,你该不会是跟踪我吧?”
“怎么会~”小泉一本正经地摊了摊手,“我也只是恰好想吃‘学一’、省点钱,绝没有想要看看你是急着去见哪位美女的意思哦?”
“你这算是不打自招吗……”
“小、小泉学姐,中午好。”
就在我毫不留情地对小泉进行着吐槽的时候,茉莉怯生生地打断了我们,表情似乎有些不悦。
“嗯?茉莉,你认识小泉吗?”
“哼哼哼。”小泉得意地笑了笑。
“想不到吧于乙。上次不是在校门口看见茉莉学妹了么,后来我发现,我跟茉莉学妹的《浪漫主义欧洲音乐鉴赏》这门课居然是一起的。”
“‘浪漫主义欧洲音乐鉴赏’?你们还报了这种课啊……”
看起来,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小泉和茉莉已经认识了。不过,我总感觉茉莉对小泉抱有一丝敌意。就在我狐疑之际,小泉已经把脸凑到茉莉耳边,一脸坏笑地小声说了些什么。只见茉莉的脸刷的变得通红,慌乱地摆起手来,双眼扑闪个不停。
“咦?抢、抢枪学长?是什么意系?我我我我掐没有要抢学讲席么的……”
(——冷静一点茉莉,你已经咬舌头咬到听不清在说什么了……)
看样子虽然认识时间不长,小泉已经完美地把握住了戏弄茉莉的方法……
“别在这儿站着了,我们还是赶紧进去吧。”
为了阻止还要继续捉弄茉莉的小泉,我赶忙推了推她的肩膀,打算拽着她往食堂里走。
“学长!”
茉莉突然抓住了我的一边衣袖。
“怎么了?”
“不……没什么。”茉莉别过脸去。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她有些气鼓鼓的。
“怎么了,这么快就吵架了?”
看到小泉幸灾乐祸的样子,我毫不犹豫地在她的脑袋上来了个“毛栗子”。
“好疼!”小泉顿时捂着脑门蹲了下去。“你居然弹我的脑门!混蛋!”
我则双手叉腰、得意地看着她,在心里暗暗叫好。虽然我平时不怎么采取暴力的手段,但也是时候让小泉体会一下“调戏”我跟茉莉的代价了。
“下次再找茬,可就没有这么简单了。”我故意学着小混混的语气,一脸阴险地说。
“哇!好怕怕!难道之前的‘那种事情’还不够吗嘤嘤嘤~”
小泉迅速做出了反击。
“噫?‘那种事情’是什么?”
——很明显小泉在撒谎,但茉莉还是立刻上了勾。
“你知道吗,先前于乙睡在我边上的时候……”小泉装模作样地用手捂起脸,摆出一副扭捏的样子。
“才没有!”
“学、学长?碎碎碎、碎在学姐旁边是怎么回事啊?”
“……弄得湿漉漉的啊。”
“学长?!”
茉莉的声音都带上哭腔了。
“小泉,你最好把事情说清楚,不然有你好看啊……”
我赶紧恶狠狠地盯着小泉。
“怎么了。至少有一半是真话吧。之前你坐在我旁边睡觉的时候流了不少口水呢。”
“完全是故意那么说的吧你!”
——我们像这样站在食堂门口,在大庭广众下说着相声,莫非我和茉莉跟小泉的关系其实还不错?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对着我们指指点点了,没想到跟“笨蛋”待在一起居然会被传染,实在是失策。
“我说,你们到底还吃不吃饭了。”
我催促道。
“呜……真羡慕小泉学姐……”
茉莉还在一旁小声嘀咕着。
“嘻嘻。回头我把于乙平时干的那些破事儿都告诉你~”
“好!”茉莉马上开心地回答道。
“于乙他上学期算法课上曾经对老师说……”
“——喂!”
“学长,请让小泉学姐把话说完!”
怎么回事,这里难道不应该是我和茉莉同仇敌忾对付小泉吗,为什么不知不觉女生阵营竟然打成了一片,莫非茉莉和小泉已经签订了《苏德互不侵犯条约》之类的秘密条款?
“噗、哈哈哈!”
看着我吃瘪的模样,小泉也开心地大笑了起来。我明白多说无益,于是自顾自地朝食堂里走去。
就在这时,茉莉拉了拉我的衣袖,然后凑到我的耳边小声说:“虽然和小泉学姐一起也很有趣,但是下次要努力把她甩掉哦~”
说完,还冲我眨了两下眼睛,比了个“学长加油”的口型。
“喂,那边!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小泉不怀好意地指着我们问。
“在说学长是个大笨蛋的事情!”
茉莉朝小泉嘻嘻一笑,还冲我做了个鬼脸。
我突然发觉,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和茉莉都产生了一些变化。茉莉不再像以前那么拘谨,而我也一点点变得开朗起来。
——如果就这样,一步一步靠近“真实”,我和茉莉之间,还会产生新的变化吗?
虽然有些期待,又有些不安,不过。
今天也是安稳平和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