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着,先前那些恐怖的经历是否只是幻觉？
是噩梦中不断重复的梦魇,还是已经被确实改变的另一条时间线？
白夏不明白,她不会明白。但就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白夏是魔法少女,而魔法少女不会畏惧即将发生的危难。她很勇敢,也很正义。
吃过早饭,和父母道别后离开家门,不管那些灾难是否会再次降临,白夏都不会希望这一切发生在她家里。
如果她能终结苦难,为什么要牵扯无辜的人呢？
只是现在,她还不想屈服。
就像是一切真的都过去了一样,手机日历中显示的日期并不是白夏的幻觉,今天的确是周四,昨天也的确是那个经历了无数次的地狱般的周三。
安宁平静的一天,至少目前为止是这样的。
白夏没有在上学的路上遭到袭击,在学校里度过了上午的几节课,午餐时间与男友一起前往学校食堂。一切都如往常一样美好。
如果说其中有什么问题,那只会是——这一切都太平静了。
简直就像...
“死刑前的最后一餐,不是么？”致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霎时间,就像被毒蛇的双眼注视,就像被红色的镭射锁定。整个世界都充斥着杀意和危机,不需要多灵敏的感知,不需要什么预知敌意的超能力。
在那令人畏惧的声音响起之后,白夏就能轻易察觉到这一切,只因为这些太过明显。如同有人在你耳边不停提醒着:“出来,面对死亡。”
在那瞬间,白夏才知道,周三的噩梦还远远没有结束。
很艰难地,白夏找借口溜走,她摆脱掉男友,独自一人怀着不知道怎样的情绪走向校门。
这一次,保安大叔没有和巡查的教师交谈,但好在这一次的时间还尚早,即使白夏现在走出校门也不会引人怀疑。
白夏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身体就像不受控制的机器一样,一步一步走向不远处熟悉的公园。
仔细想想,这似乎也很正常不是吗？
上一次来的是蒂芙伊缇,这一次来的,也该是那个人了吧。
如她所料的那样,黑色的身影就安静站立在那条长凳之前。
背对着她的身影似乎有些虚幻,就像她只是个来自外界的倒影,而非真实存在于此。
罗曼伊兹.桑多诺娃的身影缓缓转向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那无比狂气和乖张的笑容。
其中并不包含讥讽或鄙夷,甚至看上去还会觉得有种莫名的魅力。
可当几张记忆中的图像逐渐重合时,滴落的血液打在白夏的鼻尖,腥臭的味道钻入鼻孔。那些痛苦再次被唤醒,只是看向面前的人,白夏就感到不寒而栗。
“你好呀小可爱,我们又见面了。”
破天荒的,她没有在看到白夏的第一秒就冲过来干掉白夏。
破天荒的,她在打招呼。
但白夏却并不如她那么冷静,白夏没有打招呼的闲情逸致,即使知道一切反抗都是徒劳的,她还是下意识绷紧了身体,用最戒备的语气提问:“你想干什么？”
出人意料的是,罗曼诺娃并没有邪魅一笑,然后回答一个:“你。”
罗曼左右徘徊几步,最后身手指向长凳,示意白夏坐过来。
她则是做到了先前蒂芙伊缇坐过的位置,完全不顾及长凳上还满是灰尘。
“和你猜的一样,这次轮到我和你谈谈。”
恐惧着,身体很难作出反应,但白夏还是强迫自己走到她身边坐下。其实换个角度仔细想想看,如果罗曼诺娃没有一上来就展现出浓厚的恶意,或许能和她坐下来好好谈谈也并不是无法接受的。
可现在,白夏能感受到的只有恐惧和恶意。
“你相信命运吗？”悠长的语调,就如那些冒险故事里睿智的老者一般,只不过此时说出这样一句话的却是一位笑容诡异的女士,这让它显得有些怪异,反倒更像是邪恶的魔女在蛊惑正义的英雄。
“我不知道,但如果你是指被你一次次杀死,我不信。”
罗曼没接话,而是饶有兴趣看着这个小姑娘,那双眼睛中散发的暗淡光彩令她熟悉,复仇的火焰正在燃烧,痛苦会是它最好的燃料。
“我会反抗下去,迟早有一天我会战胜你,我绝对不会认输。”
就如她所说那样,白夏在此刻差不多看明白了,眼前的人没法真正意义上杀死自己,所以她才一次又一次折磨着自己,试图让自己屈服,试图让自己放弃。
“我不会畏惧你,你还想怎样就尽管来吧,十次、一百次、一千次,我不会认输,我会慢慢找到你的弱点,然后战胜你。”
“咻~”嘘声,罗曼像是在感慨这番豪言壮语,她觉得事情愈发有趣起来,那个原本无趣且一点也不浪漫的剧本正在改变,崭新的篇章令人跃跃欲试,果然不该沉浸在周三的阴影里,未来的时间还很长不是吗？
“那么接下来,你会为我带来多少乐趣呢？”
罗曼做出了那副只存在于动漫作品中的动作,后仰斜视着身边的少女。
几乎能折断脖子的扭动令她的身体中发出一阵闷响,但这诡异的动作却并未停下,慢慢的,头颅几乎贴到了后背,长发也随着重力垂下,她用这种诡异的姿势看着白夏。
而在宣告了先前的豪言壮语之后,白夏看到这一幕并不在觉得恐惧,只是感到十分恶心。
察觉到白夏心中所想,罗曼诺娃慢慢抬起头,似乎稍微用力那颗头颅就要从脖子上脱落一样。
“我并不是个顽固的笨蛋,你改变了你的游戏方式,我也会为你改变这游戏的规则。”罗曼诺娃自顾自说着,嘴角的笑容蠢蠢欲动。
而那逐渐泛起的笑容只让白夏觉得愈发诡异,直到这时,她才回想起一些被她忘记的事情。
“他在哪里？”声音变得焦急。
“哦吼？你说谁呢。”愈发戏谑。
“你把他怎么样了？你有什么冲着我来啊!”
“我好像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呀。”做作的姿态,肆意的笑容,这一切都在证实着白夏所想的事。
或许现在还不是最糟糕的事态？白夏安慰着自己,后退数步远离还坐在长凳上的罗曼诺娃,眼神中不再是先前的决绝,戒备、恐惧、还有些许乞求。
“熟悉的眼神又回来了呢,小可爱。”
“你快告诉我你把他怎么了!”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变得有些嘶哑,“你要是敢对他怎么样我不会放过你的!”
罗曼却只坐在长凳上,摊开双手示意自己的无辜,可她做作的姿态却只会让白夏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想。
“你为什么不去问问神秘花园呢？”说着,罗曼指了指自己背后的花坛。
白夏立刻跑去查看,泥污染脏了白色的运动鞋,校服粘上了凋落的灌木叶。
在一片绿色的花坛里,几株在初秋仍会盛开的花朵显得无比孤寂,直到它们被一片殷红渲染。
残破的躯体倒在花丛中,就像是葬礼一样,断裂残缺的肢体躺在那里,却没有丝毫安详。
男孩儿最后的表情看上去无比绝望和痛苦,他或许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四肢被砍断,在剧烈的痛苦中,感受着逐渐临近的死亡。
少女的尖叫响起,毕竟魔法少女也是少女。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歇斯底里的话语中充斥着怨毒,就像一切故事那样,目睹爱人死亡的少女陷入绝望,她在绝望中发起了无力的反抗。
冲来的身体撞在纤细的手掌上,不需要什么华丽的招式,手掌就像剑刃一样刺破胸膛。
在最后,白夏看到的是一副欣慰的笑容。
就在少女失去了最后的生机之时,这世界一如先前那样开始崩塌,这世界分解着,从每一处开始崩坏,罗曼诺娃本就虚幻的身影在此刻显得更加暗淡,几乎能透过她的身体看到对面的人群。
扭曲着,就像信号接收不良的视讯,在某种力量达到那个特定的阈值之时,那虚幻的倒影彻底坍塌,变成无数碎裂的影像。
那看似能回溯时间的能力到底是如何作用？它真的是在挽救灾难吗？年轻的魔法少女似乎并不知晓,她或许也试着搞清楚这一切,但至少在现在,她还不明白。
而这一次,崩坏的时序又会如何修复那些逐渐扩大的裂隙呢？
周三,国文课,风扇。
白夏在慌乱中惊觉,她又回到了一切的起点。她又要面对那终将来临的宿命,也许她从没能侥幸逃脱。
直到现在,一切似乎都已经超出了她能控制的范围,在能力的暴走之后,回溯的时间已经不受她的控制。从现在开始,她才真正进入这个名为周三的地狱。
但是,她决心反抗,她会战胜那家伙,只是或许她还不明白,她在对抗的是什么。
起身,在疑惑的目光中关闭风扇。
下课后找到男友,将他拉去安静的教室里。
“中午我有点事,你先自己去吃午饭吧,记住我的话,千万不要出校门。”
男友不能理解他正在听到的话,他想询问,却被白夏制止。
“答应我,绝对不要离开学校。”
“啊好,我知道了。”
突兀的对话结束了,他看着白夏离开,总觉得在那个逐渐远去的娇小身体上背负着什么。
同样的公园,同样的长凳,罗曼诺娃似乎一直在这里等着她,就像先前一样。但是,这一次白夏并不是前来寻思,她会战斗,她会战胜面前的人。她带着武器。
就算是魔法少女,她也不是那个需要和邪魔战斗的类型,白夏从来没想过自己会遇到不得不去战斗的一天。她每次都能用能力避开危机,直到现在她遇到了一个不停追着她的恶魔。
“这次的气势,还挺不错的嘛？”罗曼诺娃称赞着,也不知是讽刺还是发自真心。
但白夏没去接话,回应对方的是挥出的木棍,这样的东西根本算不上武器,可在匆忙之间白夏也只能找到这些东西。
如她所料想的那样,罗曼诺娃轻松避开,并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你很聪明,你知道自己可以无数次回溯时间,于是你想将我困在你的牢笼之中,慢慢消磨我,慢慢打败我。”
罗曼赞赏着,配合着口中的称赞,她还轻轻鼓掌。
可随着一次闪躲避开白夏砸来的木棍,玩味的眼神开始变的冰冷。
“但是很遗憾,我没有足够的耐心去陪你玩这场游戏,况且在你的故事里,我也不是主要角色。”
话说至此,连续挥舞木棍的白夏已经有些累了,手臂越发酸胀无力,喘息也变得粗重,就如之前所说,她毕竟不是个需要每天都和邪魔战斗的魔法少女。
但她的脚步没有停下,她接近着罗曼诺娃,眼神依然坚定,就如她所说的那样,她不在乎一次又一次被杀死,因为再多一次,她就会战胜眼前的人。
强烈的决心似乎不只是力量,就像双眼被仇恨蒙蔽住一样。没被察觉的怪异感悄然经过,如果将许多被忽视的细节联系在一起,或许白夏会察觉到一件比起反抗罗曼诺娃更重要的事。
“夏夏!夏夏,你在干什么啊？”突兀的声音出现在白夏身后,可这不是什么英雄救美的桥段,她没感到丝毫幸福感,反倒是绝望和愤怒越发强烈。
“我不是让你待在学校里吗!”
劈头盖脸的喊声让男友不知如何回应,他看到那个悲伤而惊恐的少女,他想做的是将对方抱入怀中。
恋爱中的人们都是笨蛋,甚至看不到近在咫尺的危机。
就在男友张开怀抱想将女友抱住时,再一次的,白夏目睹了相同的结局。
双手拍击,在掌声的脆响之后,无数不可视的锋锐刀片将男友切碎,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尸体就已经四分五裂。
血液喷溅到少女的脸上,腥气扑鼻而来,这一切都在向她宣告着——游戏结束,请重新尝试。
面容呆滞,一步一顿走向那里。这样的举动令罗曼诺娃颇为惊讶,白夏就像是能看到那些不可视的刀片一样,将脖颈递了上去。
就像一颗丰满的番茄被从高处掷入搅拌机一样,旋转的刀片将一切撕碎,汁液四溅。
回溯开始。
周三,国文课,关电扇。
心情愈发沉重,但白夏还不会放弃。再一次,她会战胜那个人。
她没去见男友,而是一个人偷偷跑了出去,在熟悉的广场上再次看到罗曼诺娃。
黑色的背影显得更加虚幻,白夏能感受到,这家伙的力量正在消退,一定可以战胜她,一定可以。
白夏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通过外力伤害到她,但是一次又一次的回溯正在让她的身影虚化,只要自己能在死亡的折磨中坚持下来,就一定可以战胜她。
“你在消磨我的耐心,接下来可能会有些痛。”罗曼说着,却也不表现出怒意。只是一如既往的戏谑。
“我会战胜你,我迟早会战胜你!”
就在白夏等着自己的身体再次被切碎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罗曼诺娃走近她,对她摊手。
“我感到厌倦,这很无聊,而你也不那么可爱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个恶魔终于要放弃了吗？就在白夏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时,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夏夏,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呀？”
冰凉的手掌抚摸过她的面颊,清冷的声音响起:“我说过的,圆满的恋爱故事,怎么能没有男主角的参与呢？”
随着这句话,血腥的味道传来,重物落地,黏稠而温热的液体喷溅而来,不用白夏回头,她已经知道在身后发生了什么。
这故事似乎,开始了新的剧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