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骑士和他的随从们抵达巴塞厄的时候,正是午后时分。
自从在科伦打探到消息之后,奥利弗一行便一直沿着莱恩河进发。漫长的行程几乎令他们模糊了时间的感觉,以至于奥利弗的亲信们在旅行中一次又一次地怀疑那个老巫婆在把他们当猴耍,因为她几乎什么都没做便信口开河,不禁令人怀疑她是否是打算骗钱跑路。
而奥利弗本人,也逐渐被时间磨灭了耐心,如果不是偶然在一个村落发现了吸血鬼留下的踪迹,恐怕他在途中便想要打道回府了。
经过阿坡特勒斯的辨认,那的确是吸血鬼干的好事,三个游手好闲的赌徒被他们吸干了血,扔在乱石堆里面。若不是樵夫从那里路过,恐怕没人会知道这三个家伙的下落。
对于这个村落来说,这算不得什么好消息,但奥利弗在得到阿坡特勒斯的肯定之后,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大人,这三个倒霉蛋死了,有什么可笑的?”亲卫不解地问。
“不,我不是在笑他们。我们的方向是正确的,至今为止的一切没有白费。”
接着奥利弗深深地吐了口气。
“继续追,我们的猎物就在眼前了。”
对于奥利弗来说,这场几乎横跨了整个王国的大型狩猎终于要迎来最精彩的时刻,他感到格外期待,许久没有事情让他这样期盼了。先前萦绕在空气中的疑虑被轻易地扫去,再也没有人发出任何质疑,他们一言不发地继续沿着莱恩河行军,直至抵达巴塞厄。
他们并不知道吸血鬼们的据点就在巴塞厄的郊外,只是打算在这座古老的城市里进行短暂的休整,若不是机缘巧合,他们大约会一路追到艾尔贝思山去。
巴塞厄在许久以前是吸血鬼们的城市,直到后来被角斗士的军团解放,才到了人类的手里。如同帝国时期传承下来的那些古老的城镇一样,巴塞厄也留有不少帝国时期的痕迹,但和帝国时期相比,又要热闹了许多。
奥利弗计划在这里休整一天,他们经过长途奔波,身心都格外疲惫。他的亲信们也都在心里怨声载道,只是碍于他的威严而不敢发作。他们首先去拜访了巴塞厄的镇长,接见他们的是一个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随后镇长安排他们到教会去借宿,因为只有那儿才有足够多的床铺安置他们。
奥利弗在见到教区的主教之后,试图从他嘴里打探关于吸血鬼的线索,但那个眼眶深陷的白袍男人却吓得连连摇头。
“先生,我怎么会知道那些传说中的怪物呢?至少,在我的教区里,还从没有人见到过。”
奥利弗隐约觉得他在隐瞒什么,但碍于身份,又不好直接质问。
“主教大人,请你好好回想一下,这对我非常有用,我奉国王的旨意去狩猎吸血鬼,眼下正是决定成败的关键时刻。”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走吧。”
主教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赶在奥利弗开口追问之前连忙钻进了自己的房间,闭门不出。
“他在回避什么。”阿坡特勒斯说,“看得出来,他不想与这件麻烦事扯上关系。”
“也许没有这么简单。”奥利弗烦闷地抓了抓头发,“但我却无可奈何,我不想得罪他们,我们最好去外面看看。”
圣骑士和他的随从们试着去酒馆里探听消息,但无论是谁,在听到他们在找吸血鬼时都闭口不言,这让奥利弗更加怀疑,这座城镇在暗地里也许和吸血鬼有些关联。
“他们到底在害怕什么?”
奥利弗自始至终都没有搞懂,这座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城镇背后究竟隐藏了怎样的阴影,能够让所有的人都保持缄默,他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是,吸血鬼在幕后控制了这里。
“这太蠢了。”他暗自想,“我甚至都没有见到任何的吸血鬼。”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黄昏落幕的时候。奥利弗因为心情烦闷,胡乱解决了晚餐,在没有带任何侍从的情况下,一个人走到城门外散步。他看着夕阳沉下,突然意识到夜晚即将到来。守城的卫兵早早燃起火炬,将要开始夜间宵禁的巡视,他们看到奥利弗一个人站在外面,便大声冲他呼喊。
“大人,快进来吧,我们要关门了。”
奥利弗胡乱应和着,身体却完全没有移动,他分明是注意到了某件事情。
就在不远处的树林里,有一个魁梧的人影站在那里,黑暗中透出红色的光点,在察觉到奥利弗的视线之后,立刻消失在黑暗当中。
奥利弗的手立刻按在剑柄上,他正要打算追上去,但随即想到自己孤身一人恐怕难以应付,连忙赶到教会的住所处,叫上吸血鬼猎人和他的亲信们,匆忙带上装备,闯入黑暗中的森林。
他们很轻易地找到了吸血鬼留下的足迹,仿佛在刻意引导一般,领着他们往森林深处行进。他们小心翼翼地举着火把前进,黑暗中任何轻微的声响都足以令他们神经紧绷,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撞见了最不可能遇见的生物。
“龙!是龙啊!”
最先发出警告的是阿坡特勒斯,就连老练的吸血鬼猎人在见到龙时也不免大惊失色,奥利弗的亲信们更是吓得全身发抖。
“不要怕!”
没人听得进奥利弗的呼声,奥利弗自己也不免心生慌乱,他把视线集中在自己手中的剑上,紧紧握住剑柄,这样才勉强镇定下来。而在冷静下来之后,奥利弗才能正确地评估他们的对手。那毫无疑问是一条蓝龙,但很明显留有人形,身上只有少部分鳞片,很显然,她还没有完成蜕变。
奥利弗曾经听闻圣骑士团中的其他人提到过,飞龙当中有一些特殊的亚种,幼年时期体态与人类相近,它们在长年累月的生长中,鳞片逐步覆盖在皮肤上,最终完成由人形到龙的蜕变。
“真是看到了珍奇无比的生物啊。”
奥利弗在心里感叹着,随即大声叫嚷起来:“这条龙还没有完全成熟,攻击她没有龙鳞的地方!”
最先冲上去的不是奥利弗的亲信,而是另一位吸血鬼猎人,阿坡特勒斯的儿子阿里克西斯。奥利弗对他知之甚少,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在路途上总是一言不发,而阿坡特勒斯也极少谈论他的儿子,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奥利弗一度以为他不会说话。
他没想到的是,正是这个沉闷的青年,在遇到蓝龙时展现出了非凡的勇气,尽管他的技艺不精使他承受了巨大的伤害——他在武器挥空的瞬间便遭到蓝龙的反击,只一拳就将他打飞出去。
“这是何等可怕的对手啊。”
虽然眼前的蓝龙还没有完全成熟,但已经能够熟练地驾驭旋风,他们甚至都无法接近蓝龙,强力的风压足以封住任何的行动,他们几乎无能为力。
在这样绝望的状况下,奥利弗决定赌一把。他并不是个赌徒,只是在这样压倒性的不利面前,唯有放手一搏才能看到渺茫的希望。他唯一期盼的是自己的判断没有出错,这条龙的身后一定有某种价值不菲的东西。
“分成两路,从她身边冲过去!”
猎人和亲卫们都没能跟上他,他孤身一人冲破了蓝龙的防线,终于在森林的尽头,见到了长久以来苦苦追寻的猎物。
只不过,他突然间发现,自己从猎人变成了猎物。
“嚯,这很有趣不是吗。”奥利弗眼前高傲的少女露出了诡异的笑意,“我从未见过你,而你却声称在找我?”
“这说起来可就复杂了。”
“别动,我会听你慢慢解释的,夜晚还很长呢。”
银色的长枪在这时架在了奥利弗的头顶,他被迫低下头,视野里只见得到少女踩在凉鞋上露出的脚趾。
“你不认识我,但你一定认识我们的国王,就在不久之前,你还在国王的宫殿里做客呢。”
“唔嗯,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难道你的国王让你来邀请我参加下一次的舞会吗?请转告他,我现在可是有很多事要忙呢。”
奥利弗注意另一个人在向他靠近,但进入他视野中的却是一双猫足,他当即想到,那家伙一定是报告里所说的白色的猫族兽人。
“不,我的陛下很好奇,为什么你要去参加他的宴会,他可从没有向你发过邀请函。”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我只是想去看看当今世界的统治者是副什么模样。”
“就这?”
“嗯。”
奥利弗在听到少女的回答之后,惊讶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特意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问这个?这里离亚亨可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到的路程。”
“说的不错,陛下让我来带你回去,当然是以灰烬的形式。”
“有趣,那就给你一次机会吧。”
奥利弗发觉指在颈椎上冰冷触感消失了,那支银色的长枪似乎被少女抽走了。奥利弗借着这个机会连忙站起来,他第一次从正面看清长久以来苦苦追逐的猎物。
那真是个小巧的女孩,若不是眼睛里诡谲的红光,谁又会把她当作怪物呢?站在她身边的猫族兽人,箭矢一直搭在弓上,机警地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全然是一副经验老练的佣兵护卫的模样。
“你对自己的实力如此自信?”奥利弗忍不住发问。
奥利弗的剑术在十二骑士当中算得上数一数二,尽管在长枪面前比较吃亏,但只要能在第一时间内近身,胜利就相当于已经握在了手中。
“把你的剑捡起来,骑士。实力这种东西啊,可不是用语言来问的。”
奥利弗紧盯着眼前傲慢的少女,心中感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他很清楚,这场决斗是他从这里活着离开的唯一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