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很多人已经记不清楚很多事情
可能很多人已经忘却了很多事情。
但是那些刻骨铭心的惨烈记忆，哪怕想要忘记，也做不到了。
浅井伊站在樱花树下，看着远方波澜壮阔的大海。
那里，曾是他一度想要征服的地方。
不过，现在对他来说却毫无意义了。
回首，一片樱花中，站着一个女孩。
没错，只有一个女孩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哪怕海风吹乱了她的发梢她也毫无反应。
仿佛，就像一座石像一样。
……
自从在战场上晕倒被查出了肺癌，浅井伊就一直待在这个港口。
毫无怨言是不可能的，但是也毫无办法。
毕竟，一个随时可能因为海上恶劣天气而毙命的人怎么可能担任海军长官？
本以为就此离开这个弥漫着硝烟的战场，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但是军部那群老家伙还是不肯放手，把浅井伊塞到这里，处理舰娘改造的事情。
幸好是曾在自己麾下的舰娘，脾气秉性都很了解，但是什么事情都有例外。
比如那个如同石像一般呆呆站着的女孩。
绫波。
作为驱逐舰来说，她仿佛太过优秀了，军部那一群老家伙对于她很重视，在委任一个新的长官接替自己之后，那群老家伙火急火燎的把绫波送到了自己的身边，开始改造。
改造进行的很困难，倒不是一步一个坎，前面对于数位舰娘的改造也算是很成功，可是研究工作在绫波面前一度停滞。
绫波的舰装数据大的惊人，普通图纸和工作人员无法对其进行改良。
浅井伊知道，这件事只能自己出马了。
如此大的工作量，可能在绫波改造完之后，自己也应该因为过度疲劳而病情加重，一命呜呼了吧？
话是这么说，可是工作该做还是要做的。
……
绫波这个女孩看起来很木讷，嗯，也不能这么说，只是感觉不喜欢和别人接触一般。
第一次和绫波面对面交谈，整整一天，两个人才说了不到五十句话，而且有四十句以上，是浅井伊说的。
交谈很难？
倒也不是，交流的意图还是可以把握的。
只是这个孩子仿佛在惧怕着什么。
浅井伊看着绫波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样子，他仿佛知道了什么。
这个女孩在害怕她自己。
害怕自己的力量。
被称之为“鬼神”的力量。
浅井伊想起了那个无数亡魂哭嚎的所罗门。
见过野兽的战斗吗？
拼尽一切也要重创对方的战斗。
不，这么说可能不够血腥。
但是，真正描述出来的话可能让正常人好几天吃不进去饭。
那是……一种哪怕肠子被敌人扯了出来，也要用肠子把敌人勒死的信念。
信念？嗯，也只有信念才能这么形容了。
毕竟执念这个词对于那些战士来说太过侮辱了。
一个人如果真的杀红了眼，可能比野兽还疯狂吧？
毕竟，野兽不会用周围的一切千方百计去杀死敌人。
可是人会。
一如当初的“拉菲”号驱逐舰，真的如同一头发疯的野兽一样，与其说被称为“所罗门的战神”，倒不如把夕立的那个“所罗门的疯狗”称号给她更合适。
摇了摇头，浅井伊压下了想要咳嗽的冲动，还是打了一个电话，通知绫波过来。
不帮忙，也是不行的啊。
……
“指挥官，有什么事情吗？”绫波面无表情的看着浅井伊，她的眼神深处有着什么色彩，想要突破名为恐惧的束缚。
可是，她没有做到，很快的低下了头，又变成了一座唯美的石像。
“绫波，最近，要开始对你舰装的改造，我把你叫来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想要特化的改造方向。”浅井伊不动声色的叹了一口气，看着女孩手里一直握着的斩舰刀。
在浅井伊的印象里，这个女孩似乎一直在惧怕有什么东西伤害自己，斩舰刀从未离开过她的身边。
浅井伊轻咳了一下，继续盯着女孩。
女孩不吭声，沉默持续了很久。
忽然，绫波发出了声音：“请，把我改造成鬼神吧，如果那样，如果那样的话，我就能保护大家。”
浅井伊眯起了眼睛：“为什么？你不是很怕鬼神的力量吗？”
浅井伊没有猜错，绫波脸上很稀奇的浮现出慌乱之色，夹杂着三分委屈，三分恐惧，三分懦弱，以及一分坚定。
“绫波，想要成为鬼神，想要保护大家的说。”
浅井伊抿了一下嘴，点点头，“好吧，那就让我帮助你，成为鬼神吧，拼尽一切。”
没错，拼尽一切。
让她代替自己继续在战场上拼杀是不是太过残忍了？
呵呵，我在装什么慈悲啊？
浅井伊轻轻摇摇头，现在重樱支离破碎，哪有时间去想这么多?
不过，这种支离破碎是必然的结果吧？
让绫波先去休息，浅井伊站在一张地图面前，沉默无语。
赤城加贺加入了塞壬，也许不是加入，只是合作而已，但是对于她们来说，塞壬太过危险了。
重樱乱作了一锅粥，军部能够影响的范围很小，自从赤城加贺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逼迫长门发动战争，人类就已经做不了什么了。
浅井伊抬起手，看了看自己苍白的手指，攥起了拳头。
需要，力量。
转过身，望向窗外孤自行走的绫波，浅井伊轻咳了几声。
那个女孩，承载着巨大的力量，可是，她还不会运用力量。
希望她能结束重樱的战争。
可能吗？
仅凭一艘驱逐舰吗？
浅井伊叹了口气，从一旁抽出绫波的图纸，在桌面上展开。
她们也许已经从遥远的北方归来了吧？
有了她，就可以前往御神木了。
但是，还不够，还不够，毕竟她们还属于大舰巨炮的时代，重樱在天空中真的犹如飞舞的樱花瓣一样无力。
如果，不，她们肯定在那个地方，有了她们两个，应该够了。
“这是我最后能做的。”浅井伊咳嗽起来，气息紊乱地轻轻念着。
……
为绫波安排了七次雷击特化，两次机动特化和一次防空特化。
七次，其他的工作人员暗自咂舌，他们也都是从重樱曾经各个军事基地调来的，他们知道七次雷击特化对于舰娘来说意味着什么。
“浅井长官，您确定进行七次特化吗？”一个鬓角略有斑白的研究员站了起来，周围所有人都看向了坐在会议桌尽头的浅井伊，这个问题，他们也想知道答案。
浅井伊轻咳一声，把绫波的图纸摊开，铺在会议桌后的黑板上，用磁钉固定好。
“不得不说，绫波的‘鬼神’之名并非谣言，你们看绫波的图纸以及设计方案。”浅井伊用手指了一下图纸，却开始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
所有的研究员看向图纸，闭口不语。
绫波的设计方案绝对是极其优秀的，甚至无可挑剔。
“您，也是希望她能代替您光复重樱吧？”一个最老的研究员推了推眼镜，叹了口气。
“不，咳咳咳……”浅井伊摇摇头，用手捂住胸口，另一只手支在桌子上，“这件事情不要说是绫波了，哪怕大和也做不到。”
“那……”
所有的工作人员都知道，七次雷击特化所带来的工作压力是巨大的，而近乎所有的工作，都扛在浅井伊一个人身上。
“我只是希望，能给未来新生的重樱多一分希望，仅此咳咳咳……而已。”浅井伊的声音很小，但是所有人都能听见。
“我们明白了。”所有人点点头。
浅井伊轻轻一笑，挥了下手，所有人会意离开了会议室。
他在赌。
用余下的生命在赌，赌绫波可以操纵鬼神的力量，重新恢复联合舰队的荣耀。
但是，浅井伊知道，只有绫波完全不够。
他也在赌她们能在他大限将至之前，从北方归来。
“咳咳……”
浅井伊静静地看着白手套上的红色斑点，摇了摇头。
快一点啊……
……
绫波的改造按部就班的进行着，说不上顺利，但是也没有多少阻碍就完成了五次雷击特化。
看着靶场放置的目标被绫波的鱼雷炸得粉碎，浅井伊低头看了看图纸。
现在的她，已经可以用鱼雷击穿大多数战列舰的装甲了，可是，却无法达到击沉世界上所有型号的战列舰。
例如铁血的俾斯麦级战列舰的防护，绫波对于它就束手无策。
虽然可以乐观的猜想塞壬不可能拥有如同俾斯麦级的护甲的战舰，但是现实却容不得一丝马虎。
对于塞壬的科技，人类知之甚少。
浅井伊轻咳了一下，看着从一旁的楼梯走上来的绫波。
“怎么样绫波?有没有什么不舒服?”浅井伊放下图纸，走了过去。
“没有的说。”绫波摇了摇头。灯光下，她额头的汗珠反射着光芒，浅井伊从上衣口袋中掏出手帕，为她擦了擦汗。
“下次训练完记得擦汗，现在天气还暖和，等到冷下来的时候，不擦汗会感冒的。”浅井伊轻声说道。
“谢谢指挥官，我会注意的说。”绫波点点头，浅井伊轻轻一笑，把手帕放回口袋。
“去休息吧，今天的改造已经完成了，你也别太着急训练，适当去四处走走，放松一下。”浅井伊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对绫波说。
“不知道去哪里的说。”绫波低下头，“其他人，很不熟悉的说。”
浅井伊看着面前的女孩，闭上了眼睛，然后又睁开了，“那好吧，反正今天下午我也没什么事，我带你去四处走走吧，权当做散心了。”
樱花飘落的下午，海边只有海浪打碎着天光，反射出波浪的碎末，熠熠生辉。
平整的沙滩上，两行脚印向远方蔓延，一行大，一行小。
浅井伊看着走在自己身边默默无语的绫波，轻轻一笑。
“哗！”海浪声打在岸上，沙滩被海浪打湿，又迅速褪色。
看着女孩背在身后的手，浅井伊把手捂在嘴边，轻轻地咳了一声。
明天依然是雷击特化，算上这一次，就是第六次了。
但是浅井伊不知道这个女孩能不能承受七次雷击特化。
也许把第七次更换成一次炮击特化也不错。
正在想着，脚上的步伐慢了下来。
“指挥官?”绫波的声音传入浅井伊耳朵里，浅井伊才发现自己已经落后了绫波一个身位。
“怎么了？”浅井伊迈了两步跟上去。
“不，没什么，我只是确认您还在不在。”绫波偏头看着浅井伊，又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我只是想了一些事情，落后了两步而已。”浅井伊一笑。
女孩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两个人又这么走了下去，谁也没有说话。
第六次雷击特化，依旧很顺利，浅井伊站在训练场上，看着绫波轻车熟路地操纵着舰装，眼神迷离。
“指挥官?”当绫波走到身前，浅井伊才反应过来，看着满身汗水的女孩，浅井伊略微躬身，给她擦了擦汗。
“好了，先去洗个澡吧。”浅井伊看着绫波把舰装放在一旁，然后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
“嗯。”绫波点点头，走出了训练场。
“咳咳……”浅井伊轻咳了两声，看着绫波的背影，又看了看场地一旁的舰装。
“长官，明天要进行第七次雷击特化吗？”一个研究员走过来看着浅井伊，他的手上正拿着绫波的图纸。
“不，先进行机动特化，”浅井伊又咳嗽了几下，“第七次的改造方案我还没有想好。”
“是，您也不要太过操劳了。”研究员点点头，担心地看着浅井伊。
“放心，死不了，我还没看见她改造完的那一天。”浅井伊摇摇头，从研究员手上接过图纸。
研究员想要说什么，最终化为了一声叹息。
机动特化和防空特化用时一个星期，当研究员把变动的舰装抬到绫波身前时，绫波却没有穿上舰装。
“怎么了，绫波?”浅井伊用手捂着嘴轻咳一声。
这些天绫波都在后山进行体能训练，没有配合舰装进行协调，浅井伊以为是舰装改动比较大，绫波感觉不适合了。
“指……不，什么都没有的说。”绫波欲言又止，穿戴上了舰装。
浅井伊摇摇头，看着工作人员把训练场地布置好，浅井伊走到场地边缘，看着绫波进行契合训练。
看着绫波完成一个又一个指定的特殊动作，浅井伊拿起手边的文件袋，递给了工作人员。
“第七次雷击特化的方案。”浅井伊没有转头，依旧看着训练场中的绫波。
“您……好的，我明白了。”工作人员迟疑了一下，然后接过了文件袋。他知道这份文件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浅井伊又在竭力透支他的身体，原本他的健康状况就……
“尽快改装完成，然后和绫波契合训练。”浅井伊轻咳一声，“她们要来了，我可能也撑不了多久了。”
“是。”工作人员点点头，满脸复杂地离开了。
浅井伊目送工作人员离开训练场，摇了摇头。
时间过去的很快，快的让浅井伊有一点恋恋不舍。
时间过得越快，他存留的时间也就越短。
一个飘落着雪花的冬季悄悄降临，浅井伊走在路上，看着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叹了口气。
居然已经到了冬天了，明明感觉不久之前樱花还在盛开呢。
猛地咳嗽一声，浅井伊大口喘着气，眯着眼看着训练场的大门。
一个身着冬装的女孩正站在门口四处张望着。
浅井伊远远看着女孩，挥了挥手，女孩看到了浅井伊，跑了过来。
“雪天路滑，不要跑动啊，”浅井伊帮女孩拍了拍身上的雪，“你的身体修养得怎么样了？其实还可以继续延期的。”
女孩抬起头看着浅井伊，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大约是五个月前，绫波进行了第七次雷击特化。
绫波和改装完成的舰装无比契合，雷击值达到一个非常恐怖的水准，浅井伊就站在训练场边，看着绫波发射的鱼雷炸穿了数十厘米厚的特种钢板，心中却涌现出一种令人厌恶的情感。
有什么不对劲？
浅井伊把手指摁在太阳穴上，闭上眼睛，用力揉了揉太阳穴，一种酸涩难言的感受浮现在脑海中。
这种感受，浅井伊曾经经历过。
那是最后一次站在甲板上指挥战斗，这种感受涌上心头之后，就昏迷不醒了，自己被紧急送往战时医院，结果查出了肺癌。
这一次，是谁会遭受噩运?
浅井伊睁开眼睛，看着在训练场上进行契合测试的绫波。
“咳咳咳……”浅井伊一阵剧烈的咳嗽，捂住嘴巴的手戴着的手套上，几点血痕连结成了一朵梅花，绽放在白手套上。
“停！”浅井伊喊了一声，所有的工作人员看向浅井伊，虽然非常奇怪，但是还是停下了测试工作。
浅井伊把手套摘下来塞进口袋，跑向了场地中间的绫波。
“指挥官?”绫波把斩舰刀拄在地上，看着浅井伊。浅井伊扶住绫波的肩膀，喘息了几下，然后开始动手解除绫波的舰装。
“指挥官?等等，为什么要解除舰装，训练契合明明还没有完成的说。”绫波后退了一步，却被浅井伊拉住。
“咣！”绫波号的舰装落在了地上。
浅井伊松开手，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绫波你向前走两步。”
绫波歪着头，随即点点头，伸腿迈出了第一步。
“啊嘞？”绫波视线一黑，感觉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双腿一软，向前倒去。
浅井伊伸手搂住了绫波，心疼又心痛地摸了摸绫波的头。
“第七次雷击特化取消，把绫波号的舰装改回第六次雷击特化的标准。”浅井伊偏头看向在一旁目瞪口呆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点点头，虽然他满心疑惑，但是还是执行了浅井伊的命令。
看着绫波号舰装被拉走，浅井伊叹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却剧烈地咳嗽起来。
“指挥官，我，为什么会这样？”绫波倒在浅井伊怀里，很虚弱地说。
“抱歉，绫波，真的抱歉……”浅井伊说了一半，猛地噎住，然后呕出一口鲜血。
“指挥官！”绫波依稀看见了一抹鲜红撒向了地面。
浅井伊知道，自己错了，太过急于求成。
绫波她还那么小，怎么可能承受得住七次雷击特化?
依靠舰装可以把实力提升到恐怖的水准，但是那是在透支生命力，如果一意孤行进行舰装契合，绫波可能会死在他前面。
虽然浅井伊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撑不住。
浅井伊在把绫波送到医疗室之后，还没走出医疗室大门，就晕倒在地上。
军部派来了数位医学专家为他和绫波进行检查，结果在浅井伊意料之中。
癌细胞扩散了。
具体的细节，他没问，那些医生也不准备说，看着手中的绫波检查报告，浅井伊轻咳一声后叹了口气。
他决定进行修养，改造推迟进行。无论是对于他自己，还是绫波，都需要进行修养。
转眼间，就已经是冬季。
“指挥官?”绫波摇了摇浅井伊的手臂，浅井伊回过神，看着绫波，轻轻一笑。
“指挥官，您的身体……”绫波像是鼓起勇气问出来她一直想问的，却被浅井伊用戴着鹿皮手套的食指堵住了嘴。
轻轻摇了摇头，看着绫波眼眸中的波动，浅井伊轻咳了一声。
“走吧，今天是时隔五个月后的第一次训练，这一次有什么不舒服或者不对劲一定要告诉我，千万不能勉强自己哦。”浅井伊看着绫波。
绫波偏过头，轻轻点了点。
浅井伊也没有多说，他知道，面前这个女孩很懂事，很多事情她都明白，但是明白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要是让她说出来，无论他报以什么反应，都会让这个女孩背负莫大的罪孽和压力。
所以说，还是不说为好。
拉着绫波，浅井伊缓步走进了训练场，推开了大门。
训练场的取暖很好，室内很热，浅井伊把自己和绫波的外套挂在了门口的衣挂上，和她走向场地中央。
那里，等着绫波的是经过五个月检修调整的绫波号舰装。
随着一个个指示动作的完成，浅井伊透过训练场的窗户看了看窗外。
雪，已经停了……
绫波这一次与舰装的契合相当的完美，无论是攻击能力还是机动防御都极为出色，可以说，已经完美的达到了改造的目的。
但是，绫波改的舰装依然无法瞬间击破那些在浅井伊印象中最可怕的钢铁巨兽的装甲。
浅井伊长呼一口气，现在不能再对绫波施加压力了，这个孩子已经承受不起了。
最迟明年春天，她们，就会从北方归来，在此之前一定要确保绫波可以完美驾驭她的力量，绫波号的机动能力比不上世界一流的驱逐舰，只能从其他方面去弥补。
进攻就是最好的防护！
“指挥官?”忽然，浅井伊的衣角被拉了拉，浅井伊定睛一看，绫波已经完成了所有的指示动作，正站在他的身前看着他。
“哦，抱歉，走神了，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浅井伊轻轻一笑，看着面前的女孩。
“没有的说，一切都很好。”绫波摇摇头，浅井伊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微微摇头，浅井伊才点点头。
“那也要去检查一下，知道了吗？”浅井伊依旧有一点不放心。
绫波抿了抿唇，“指挥官也要去检查一下。”
“呵呵，我还有事情要去做呢，你先让工作人员带你去检查一下吧，有时间我会去的。”浅井伊摸了摸绫波的头。
他看见了绫波衣袖中的拳头微微攥了攥。
事到如今，他只能装傻。
别无他法……
浅井伊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从一旁的保险柜中拿出了一叠图纸。
九三式纯氧鱼雷，重樱在支离破碎前研究的最高成果之一。
可惜在赤城加贺鼓动长门发动战争之前，为数不多的研究者都已经相继去世，这些图纸还是浅井伊的老师临终前交给他的。
不只有九三式纯氧鱼雷，还有155mm三连舰炮，四连610鱼雷发射管等等重樱最高端的武器图纸。
但是浅井伊知道，只是这上面的纯氧鱼雷根本不可能满足绫波未来所面对的需求，未来的她会站在世界的最前端，去迎击人类的敌人——塞壬，只是这张图纸所*******根本不够！
浅井伊轻咳一声，抽出九三式纯氧鱼雷的图纸，然后把其他的图纸放回保险柜。
希望老师教给自己的那些知识，还没有忘记吧？
浅井伊苦笑，把图纸摊在办公桌上，从身边拿出几张空白的图纸，用铅笔勾画了起来。
绫波静静地站在办公室门前，看着手表上的指针一点一点挪动，终于，准确地指在了12点。
“咚咚咚……”绫波敲了敲门。
“咳……绫波吧？门没锁，进来吧。”办公室中传来浅井伊的声音。
绫波咬了咬唇，推开了门。
“给指挥官送来了饭，要准时吃饭的说。”绫波抬了抬右手，展示着手上的饭盒。
“多谢你了。”浅井伊坐在办公桌后微微一笑，把办公桌上的文件稿纸什么的整理到一边。
绫波看着浅井伊有些难看的脸色，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径直走过去，把饭盒放在了办公桌上。“还是热的，请快一点吃的说。”绫波撑出一丝笑容，浅井伊伸出手拿过饭盒，在他的手就要触及饭盒的一瞬间，浅井伊看见了自己白色的衬衣袖口微小的一点鲜红，手一顿，却没有中止动作。
绫波眸光一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向一边，但是浅井伊还是知道了她看到血迹了，这个女孩和自己在一起时永远不会移开视线。
吃过午饭，看着绫波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口，浅井伊将目光投向了日历。
马上就要新年了……
自己还能再长一岁吗？
绫波舰装改造完成之后，军部却没了消息，虽然说是意料之中，但是浅井伊还是叹了一口气。
塞壬的手伸向了陆地……
那些老家伙上蹿下跳，生怕别人不知道重樱临时总部在哪里，怎么可能平安无事?
到底，还是无法借助同类的力量，还是要靠舰娘吗？
希望，这里能安全庇护自己完成纯氧鱼雷，并把绫波托付给那个她吧？
浅井伊看着桌子上的图纸，纯氧鱼雷的绘图和他老师交给他的图纸上的绘图别无二般，但是内部的精细结构却比之前的图纸复杂了数倍。
“没想到这都可以画出来，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做出来呢？”浅井伊咳嗽着，用纸巾捂住嘴，鲜红很快浸染了洁白。“没时间了……”
浅井伊把染红的纸巾扔入马桶，用水冲走。
回到办公桌前，浅井伊犹豫了一下，拿起电话打通了一个号码，十分钟后，一个戴着口罩的黑衣人来到了办公室，看着黑衣人拿着自己耗费一个月生命绘制的图纸离去，浅井伊轻轻一笑，随即又咳嗽起来。
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绫波……
……
新的一年，原本应被庆典喝彩覆盖的重樱却是死气沉沉，百万神明依旧无法庇护重樱的人民，这个原本值得庆祝的日子，在许多人眼中却是那么苦涩凄凉。
无法快乐……
看着训练场中的张灯结彩，浅井伊原本想要笑笑，却完全笑不出来，场中十几张桌子上各种佳肴几乎没有人去吃，所有的工作人员，无论是男是女，无论会不会喝酒，都抱着酒杯，全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有些人甚至嚎啕大哭着。
所有人都无法看见新的一年中重樱的未来，前方只有血泪和硝烟混杂的阴霾，令人绝望。
浅井伊看着手边的狭长盒子，又看了看身旁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绫波，勉强地挤出一抹笑容，摸了摸绫波的头。
绫波抬起头，看着浅井伊，然后用力抓住了浅井伊的衣袖。
“绫波，新年快乐。”浅井伊轻轻地说。
“新年……快乐的说。”绫波又低下了头。
“新的一年，有没有什么愿望？”浅井伊问，“虽然无法去神社祭拜许愿，但是我相信神明大人会原谅绫波的吧？”
“我希望指挥官不要死……”绫波声音很小，小得让浅井伊差一点不用装出来没听到她的话。
“嗯?绫波许了什么愿望?”浅井伊问。
“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验了。”绫波抬起头，看着浅井伊。
“好吧好吧，那就期待新年愿望会被神明大人听到并且实现吧。”浅井伊看着绫波一脸认真的样子，揉了揉她的头发。
绫波闭上了眼睛，像是很享受的样子。
浅井伊硬压下喉咙中的冲动，至少现在，绝对不能让它出来。
“呼……绫波，给，新年礼物。”浅井伊把狭长的盒子推到绫波身边。
“谢谢指挥官。”绫波接过盒子，盒子很沉，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居然会这么重。
“好了，也该休息了，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浅井伊轻拍了一下绫波的后背，绫波点点头，看了看训练场中醉倒的一片工作人员，站起身，抱起了盒子。
“我送你回去。”浅井伊也站起身，从旁边拿起外衣穿在了身上，然后把绫波的外衣披到她的身上，“穿好衣服，不然会感冒的哦。”
绫波“嗯”了一声，把盒子暂放在了椅子上，然后穿好了外衣。
看着绫波抱起盒子，浅井伊戴上了帽子。
“这些工作人员呢？”绫波回头。
“不用担心，他们都是大人了，可以照顾好自己的。”浅井伊笑了笑。
绫波没有多说，和浅井伊一起走出了训练场，踏入了原本应当被烟火覆盖的黑夜。
交给绫波的新年礼物就是经浅井伊改进的九三式纯氧鱼雷的成品，是浅井伊拜托曾经的战友通过某种渠道制造的。
这件东西足以让绫波的雷击提升到一个恐怖的水平，甚至超过第七次雷击特化给她带来的成长。
但是……浅井伊看着窗外的雪笑了笑，那个女孩一定不会怎么开心吧。
她一定想得到，那是他挖空心思为她准备的。
浅井伊看着手上的纸条，上面是一串复杂且凌乱的符号。
这是他和她们约好的密语，她们，要来了。就在这个还覆于冰雪的早春。
浅井伊把纸条撕碎，冲入马桶，然后拿起了电话：“绫波，明天陪我去浅海区兜兜风吧，好久没看过大海了。”
听着绫波认真的答复，浅井伊有一点于心不忍，但是，抱歉，指挥官真的要把你送走了。
尽管说我残忍吧，反正以前在战场上也没少被说过残忍。
真的，抱歉……
新年伊始，天气还是很冷，浅井伊提了提围巾，尽量把冰冷的空气隔在鼻腔外。
昨天晚上那算不上狂欢的狂欢让人有些不舒服，浅井伊没有阻止工作人员放纵，因为他们也是人，酒精对于黑暗中的重樱人民来说是再好不过的赏赐了。
不，应该说是麻醉吧？
看着远处一片白茫茫，浅井伊摇摇头，那些宿醉的工作人员也许还在头疼吧？也是苦了他们了。
十分钟后，浅井伊远远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那是绫波，依照浅井伊所说的，她穿上了舰装和浅井伊去浅海区兜兜风。
“指挥官，早上好的说。”绫波把围巾向下拉了拉，呼出来一口热气，浅井伊扫了一眼绫波舰装上的鱼雷管，看来那女孩一个人已经把九三式纯氧鱼雷装上了。
“早上好，绫波。”浅井伊帮绫波整了整外衣，“抱歉，昨天晚上那么晚才睡觉，今天早上还要你陪我兜风。”
“没关系的说。”绫波摇摇头。
“是吗，”浅井伊笑了笑，只不过绫波只能看见他的眼睛眯了一下。“我是想多看看冬日的大海，毕竟我可能看不见下一个冬天的海了。”
浅井伊是故意这么说的，果不其然，绫波听到后攥起了拳头，显得很难过。
“好了，抱歉抱歉，不该说这种话的。”浅井伊拍了拍绫波的帽子，“我们走吧，早上的大海可是很美的，不要错过啊。”
浅井伊走向岸边停靠好的小艇，启动了小艇的发动机，然后把小艇拴在岸上的绳索解除。
“呼。”浅井伊跳上了小艇，然后向绫波伸出了手。
绫波的舰装改造完之后也只有不到五十公斤，相比于其他的舰种，驱逐舰的舰装轻便太多了。
绫波今天没有带斩舰刀，她的斩舰刀正放在浅井伊的办公室进行部分改进，还没有办法使用。
看着身边的女孩，浅井伊呼出一口白雾，踩下油门，小艇在平静的冬日海面上切出一道白线，向着离太阳更近的地方驶去。
抱歉……真的抱歉……
浅井伊心中默念着，抵达了已经观测许久的目的地。
这里，是塞壬巡逻舰队每一个星期就会经过的航道中心，每隔七天，在清晨七点，由一艘轻巡洋舰，两艘驱逐舰组成的塞壬巡逻队就会驶过这里，从未改过。
瞄了一眼手表，浅井伊隐隐约约看见了远方海平面上，三道黑影向此处驶来。
来了！
抱歉，接下来看你的了，绫波。
真的抱歉。
……
绫波永远没办法忘记那个时刻。
当她用鱼雷击沉塞壬的轻巡洋舰和一艘驱逐舰时，另一艘向浅井伊的小艇冲去。
那艘驱逐舰的航速很快，非常快，快得让绫波心脏快要停止跳动了。
绫波的航速在重樱乃至是世界的驱逐舰来说，都是垫底的。
没办法，毫无办法，为什么没有办法！
指挥官，指挥官……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为什么自己追不上，为什么？
绫波拼命地驱动着舰装追逐着那艘驱逐舰，可是她不够快，根本不够！
哪怕改造之后，自己自以为可以保护好一切，自以为可以运用鬼神之力，还是没用！
“指挥官，指挥官！咳咳……”绫波被高速移动切开的海浪呛了一口水，浑身被海水打得很痛，眼睛几乎也要睁不开了。
我只有这么一点力量吗，真的只有这么多吗？
指挥官和那么多工作人员为了改造我的舰装付出了那么多，尤其是指挥官，为了让我变强几乎赔上了他的性命，为什么，我只强了这么一点，现在指挥官有危险，我却束手无策！
“指挥官，指挥官！不要，别离开我！”绫波的喊声透过了驱逐舰高速移动而切开大海的浪声传到了浅井伊耳朵里面，浅井伊不是傻子，他自然是不可能被一艘塞壬的驱逐舰弄死，如果他想，他绝对可以驱动小艇避开驱逐舰，然后在海面戏耍这艘驱逐舰，直到绫波赶来支援。
但是，他还有想要实现的目标。
他已经研究过了，绫波舰装改造之后还有一种极为特殊的攻击能力，但是这个能力仿佛没有被绫波激发出来。
如果时间充足的话，他自然可以陪着绫波慢慢测试，找到激发这种能力的渠道，然后帮她慢慢掌握这种能力，变成绫波本身的一个技能。
但是，时间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最宝贵的。
无论是他的生命，还是她们的到来。
他只能选择这种方法，铤而走险。
听着绫波撕心裂肺的呼喊，浅井伊皱了皱眉，他当然是很心疼她，可是……
抱歉！
浅井伊看着二十米开外冲来的驱逐舰，叹了口气。
此时，驱逐舰已经把绫波视角的浅井伊连带小艇，掩盖得严严实实，看不见一丝。
“指挥官！！！！！！！”
绫波的鱼雷管瞬间烧得滚烫，舰炮也开始不由自主的喷吐着火光。
“嗖~嗖~嗖~”八枚鱼雷仿佛不受控制一般从鱼雷管中飞射而出，钻入海水，划着八道极为紧凑的射线，飞向距离绫波不足百米处的塞壬驱逐舰。
“咚~轰！！！”
剧烈的爆炸染红了清晨的海面，甚至冲淡了晨曦的光泽。
浅井伊淡淡一笑，看着驱逐舰的剧烈爆炸，喷了一口血，身体倒了进了水中。
视线中一片红色，不知道是血染红的还是烈焰染红的。
失去意识，耳边，还能在火焰的劈啪作响声中听见绫波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抱歉……除此之外，什么也说不了……抱歉……
……
“咳咳咳……”浅井伊剧烈的咳嗽声吵醒了趴在床上的绫波。
“指挥官！”绫波惊醒，抓住了浅井伊的手。
浅井伊看见，绫波的眼睛已经哭肿了，眼中满是血丝，十分让人心疼。
“绫波，现在是什么时候？”浅井伊的声音很小，但是绫波听的很真切，绫波声音有一点沙哑地说：“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嗓子哭哑了吗？傻孩子……
浅井伊点点头，他能感觉到，绫波握着他的那只手，很小，很凉……
缓缓举起另一只手，浅井伊吃力地摸了摸绫波的头，嘴角扯出一抹微笑。
“指挥官，请您好好休息一下吧，别再说话了，求您了。”绫波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声音颤抖着。
浅井伊摇摇头，轻轻拍了一下绫波的小脑袋，收回手。“绫波，帮我把电话拿过来。”
“可是……”绫波眼中波光一闪，又要哭出来。
“去吧……咳咳咳……”浅井伊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好……绫波知道了……的说。”绫波小心翼翼地用纸巾擦去了浅井伊嘴角的鲜血，站起身走向办公桌。
浅井伊静静地看着绫波的背影，在心中比较了一下，然后笑了笑。
她长高了啊……
接过绫波递过来的电话，拨打了一个有一些陌生的号码，浅井伊清了清嗓子，拿起了话筒。
他只说了四个字。
“你们来吧。”
在绫波不解的目光中放下电话，浅井伊粗重地喘息着。“绫波，等一下，会有一些人来，不要多话，我让你说你在说话，好吗？”
绫波含着泪点点头，“指挥官再休息一下吧。”
浅井伊笑着点点头，却又不自主地咳嗽起来。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敲门声响起，浅井伊示意绫波开门。
绫波听话地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映入绫波眼帘的是两个女人，都是一头黑发，一个及肩，一个及腰，但是两个人的眸色不一样，一个是琥珀色的，另一个是金色的。
“请进。”绫波让开门口，两个女人都露出和善的微笑，走了进来。
“咳咳，欢迎。”听到开门的声音，浅井伊的声音传了过来。
短发女人走在前面，长发女人跟在她身后，一同来到了浅井伊的病床边。
“又见面了，三笠。”浅井伊吃力地支起上身，苍白的脸色露出一抹笑容。
“浅井阁下，好久不见。”被叫做三笠的短发女人有一些悲伤地看着浅井伊，扯出一抹微笑。
“比叡，好久不见。”浅井伊又对长发女人打招呼，比叡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浅井伊招招手，绫波走了过来站在了床的另一边。
“浅井阁下，上一次见到您您还是……”
浅井伊摆了摆手，打断了三笠的话，“这一次，想要请你帮帮忙。”
“阁下，您说。”三笠垂下眼帘，叹了口气。
浅井伊看向了绫波，然后转过头又看向三笠。
“把绫波带走吧。”
三笠听到后睁大了眼睛，一旁的比叡也看向了浅井伊，瞪大了眼睛。
“不要，绫波不要离开指挥官的说！”绫波一呆之后开口说，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几圈后掉了下来，顺着她的脸滴在了床上。
“绫波。”浅井伊有一点责怪的喊了一下，然后继续说，“是的，把绫波带走，还有那个箱子。”浅井伊指了指办公桌上的那个比正常手提箱大了不只一点的手提箱。
“阁下……”三笠咬了咬下唇。
“这是我最后能做的咳咳咳……绫波，到这边来。”浅井伊拉了一下绫波，绫波点点头，听话地走到了三笠这边。
“绫波，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金刚级战列巡洋舰二番舰比叡。”浅井伊看向比叡，比叡向绫波点点头，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的说。”绫波鞠了一躬。
“这位是联合舰队曾经的大旗舰，敷岛级战列舰四番舰三笠。”浅井伊看向三笠，绫波依旧是一句，“初次见面，请多关照的说。”
浅井伊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说什么。
“绫波，和比叡先去外面待一会好吗？我和三笠有些话说。”浅井伊努了努嘴，三笠看了一眼比叡，点点头。
比叡拉住了绫波的手，点了一下头，带着她走了出去。
看着绫波和比叡走了出去，完全离开了视线后，浅井伊苍白的脸忽然有些红，然后“哇”的一口喷出来不少的鲜血，吐在了地上。
“阁下！”三笠一惊，她知道浅井伊病了，但是没想到这么重。
“咳咳，”浅井伊用纸巾擦了擦嘴角，挤出一点笑容，“幸亏你们从北方回来了，要不然我可能就挺不住了。”
三笠看着地上猩红的血液，闭上了眼睛。
“三笠。”浅井伊叫了一声，三笠睁开了眼睛，看向浅井伊。
“重樱的现状，你已经知道了吧？”
“嗯。”三笠点点头。
“如果我不是重病缠身，也不用把这么大的担子交给你了，但是……”浅井伊苦笑，“现在只能交给你了。”
三笠叹了口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不，按理说这份责任不应该你来承担，但是除你之外，没有更好的人选了。重樱现在四分五裂，需要一个精神领袖来统一重樱，至少阻止所有的内乱，我思来想去，只能交给你。
“你是重樱资历最老的旗舰，你的话语足以影响大多数处于中立的舰娘，而且你也知道，咳咳咳……大和下落不明，长门也失去了踪影，这种群龙无首的状态正是鼓动战争的一航战想要看见的，也只有你能以最小的代价统一重樱群岛。
“我已经把所有的我能想到的写在了一封信里，那封信就在那个手提箱里，里面还有大量的装备图纸，是我的老师传给我的，现在，我把它交给你，我知道，总有一天，全世界的人类和舰娘会联合起来，共同对抗塞壬，面对他国的舰娘，至少咳咳咳……重樱绝不能在装备上被别人压一头！
“还有许多的细节，我也写在了信里。我希望能帮到你。对了，还有那孩子，她有着鬼神之力，合理利用，足以拯救重樱，甚至可以参加对塞壬的战斗，拯救世界，只不过那孩子很让人心疼，她太懂事了，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的对她，像对一个孩子。”
三笠点点头，死死地握住了浅井伊的手。
“那孩子像一株仙人掌，哪怕没人管她也能坚强的活下去，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的照料她。”浅井伊的目光流露出一抹温暖，三笠用力点着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等一下带着绫波走了之后，不要回头，哪怕回头也不要停止航行，无论绫波做什么也要把她带走，能做到吗？”浅井伊脸上一抹潮红，用力咳了一声，嘴角又溢出一缕鲜血。
“能！”三笠声音很小，却十分坚定。
浅井伊像是放心了一样，躺在了床上，然后指了指书架，说：“从下第四行第三本书，帮我抽出来。”
三笠走过去，按照浅井伊的话抽出来一本书，递向浅井伊。
浅井伊摇了摇头，“翻开它，有一个信封，如果有一天你想要让一航战她们两个回心转意，就打开信封，里面的内容会告诉你怎么做的。”
三笠翻开书，果然在里面夹了一封信。
“收起来吧，请你帮我把绫波叫进来吧。”
三笠“嗯”了一声，把信收起来，然后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一分钟后，三笠，比叡，绫波三个人一起走了进来。
“指挥官！”绫波刚进来就看见了浅井伊嘴角的鲜血，然后地上的一片鲜红刺入了她的眼睛。
“绫波，”浅井伊支起上身，攥住了绫波的手，手中却是一片冰凉，“乖，听我说，咳咳咳……”
“不要，绫波不要听，指挥官好好休息的说，我不要听！”绫波使劲摇着头，泪水随着她摇头而飞溅着。
“绫波，咳咳，乖。”浅井伊摸了摸绫波的小脑袋，把她摁在怀里，“听我说，听我说……”
“不要，我不要听，不要！”绫波挣扎着，但是却那么无力。
“好啦好啦，绫波乖……咳咳。”浅井伊摸着绫波的头。“绫波，等一下你就和三笠还有比叡离开，知道了吗？”
“绫波不要离开指挥官，不要，绝对不要！”绫波摇着头。“指挥官在哪里绫波就在哪里，要不然指挥官和绫波一起走。”
“这怎么可能呢，傻丫头。”浅井伊笑着，“指挥官已经活不长了，没办法陪着绫波了。”
“不会的，不会的，不可能的，会好的，指挥官会好起来的，指挥官说过要陪着绫波的。”绫波的泪水浸湿了浅井伊的衣服，也浸湿了浅井伊的心。
“傻丫……咳咳咳，咳咳，哇……”浅井伊拍了拍绫波的后背，却一口血喷了出来，喷在了洁白的被子上。
一点点血色浸着洁白，忧伤又凄惨。
“指挥官别说了，不要说了，好好休息，好好休息！”绫波抬起头，泪眼朦胧。
“不行，咳咳，如果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说了。我答应你，说完我就休息，好吗？”浅井伊笑着看着绫波，“绫波等一下离开之后一定要好好的听三笠大前辈的话，听到了吗？”
“嗯嗯。”绫波用力点着头。
“真乖！”浅井伊摸了摸绫波的头，“绫波，你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大吗？”看到绫波摇了摇头，浅井伊继续说了下去。
“绫波，这个世界很大很大，重樱不止这一个小岛，世界不止重樱一个群岛，还有辽阔的大陆和无边的大海，甚至还有头顶无尽的天穹，有好多好多你没见过的，没听过的，没吃过的，没想过的。
“指挥官也想陪你去看整个世界，甚至有一天带你离开星球，在太空中俯视我们的家园，但是指挥官恨啊，恨我早生了十年，恨我没有一个好身体陪你看世界。
“指挥官我是一个人，人，总有一天会死的，我也能看见，我已经快要没有未来了，指挥官已经把自己的所有成就交给了你，绫波，去帮指挥官看看世界吧，曾经的我想要把世界踏在脚下，可是却变成了这样。
“跟着大前辈走吧，去看看这个我无力征服的世界，去看看生长在大地和碧海上的美，然后，尽力忘了我，淡化这凄惨的过去，我相信大前辈会给你带来一个新的重樱联合，你会看到一个新的世界，咳咳咳，至少，在新年之时天空中璀璨着烟火的世界。
“你有终结战争的力量，指挥官曾经答应过你，要让你变成鬼神，拥有保护大家的力量，现在你肯定能做到，指挥官替你骄傲，我期待着你接受百万神明的检阅，成为一个传说！
“不要伤心，也不要难过，指挥官会变成星星跟着你，就像那些夜晚我陪着你看着天上的星星一样，我会守护你，祝福你。
“去吧，绫波，我的骄傲，总有一天你会和来自其他土地的舰娘和人类站在一起，对抗人类共同的敌人——塞壬，那时，世界上最精英的舰娘将带头冲锋，带领文明走向辉煌，度过漫长的黑暗，我相信，那些最精英的舰娘中，肯定有你一个，你肯定是所有的舰娘中最出色的。
“那时候你会认识许许多多的好朋友，见识到许许多多没见过的事情，你们也许会在一个港区工作，一起战斗，一起流汗流血流泪，你会发现，什么事情也不是唯一的，什么事情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但是，我希望你仍然可以幸福的活下去。
“绫波，你知道吗，仙人掌的刺曾经是它的叶子，因为无人关心所以才化为了尖刺，但是它依旧可以在干燥的炼狱中开出花朵，咳咳咳，总有一天你会找到那个让你的尖刺变成叶子的人，在温暖湿润的世界开出最美的花。”
浅井伊说到这里，脸色莫名的潮红，他的手臂一用力，把绫波推向了三笠。
“三笠，带绫波走吧，记住我说的话，带上那个箱子，重樱，就交给你了。”
三笠点点头，比叡拿过办公桌上的箱子，三笠搂住了绫波的肩膀，向门外走去。
“指挥官！指挥官！不要，指挥官！”无视绫波的哭喊，三笠硬下心来，带着绫波走了出去，走向了港口，那里，有工作人员保管着她们三个的舰装。
也就刚走了几十米，一声轰然的爆炸声传来，冲天的烈焰点燃了天边的云彩，一道黑烟直上云霄。
三笠回头轻轻的一瞥，烟火中，她的脸上一道晶莹。
果然，浅井阁下，您还是选择如此离去了吗？
早在她和比叡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工作人员的陆续撤离，大桶大桶的汽油泼洒着，浸染了整个港区。
这个港区有太多太多难以带走的秘密了，这样，也许是最好的结果。
我会让重樱恢复往日的辉光的！
以联合舰队旗舰之名。不，应该是，新生重樱联合旗舰之名！
烈焰咆哮声，狂风凄号声，舰装破浪声，还有，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指！！！挥！！！官！！！”
……
枫叶飘落，海如红染，信仰大舰巨炮的重樱找回了两只迷茫的雏鹤，在炮火中助她们高翔。
樱色飘飞，天如梦幻，崇敬百万神明的重樱唤醒了一对稚嫩的战神，在传承里助她们成长。
墨花点染，忆如潮起，回顾昨日过错的重樱掘出了一位沉睡的谋士，在对峙中追回她的舍弃。
一步一步，一点一点，一字一字，丝毫不差。
天城曾经在向三笠了解了一切之后说过，如果这个人还活着，她和神通两个人加在一起都不如那个人的十分之一。
重樱的新生，开始了，新生重樱联合，也建立了。
仅仅三年，重樱就已经找回了所有的舰娘，群岛之间的沟通交流也愈发紧密，而她们也在三笠的带领下，把塞壬赶出了第一岛链。
……
“绫波，又在一个人发呆吗?”Z23悄悄地走到绫波身边。
“哦，是Z23的说。”绫波回过神来，轻轻的笑了笑。
“绫波总喜欢一个人发呆呢！”标枪不知道从哪里蹦了出来，顺便拉着还在揉眼睛的拉菲。
绫波摇摇头，看着岛边的樱花树飘洒的樱色落入大海，随波飘荡。
“标枪，我们先走吧。”Z23拉了一下标枪的衣角，她看得出来，绫波的心情不太好，每到这个樱花飘落的季节她都会一个人站在海边发呆，尤其是今年春天把战略目标放在了重樱这里，港区迁过来之后，她发呆的次数倍增。
标枪点点头，拉菲刚睁开眼睛，刚想向绫波打招呼就又被拿走了，Z23也跟着标枪悄悄离开了。
指挥官，世界真的是好大啊。
如您所料，绫波已经交到了朋友，也在为了世界对抗塞壬，更成为了最精英的舰娘，但是，料事如神的您在哪里啊？
我好想您啊！
没有您的世界根本算不上美丽，甚至一片灰暗，还不如我们当初蜷缩在小小的港区。
我好想见您啊，哪怕鬼魂也好啊。
指挥官，指挥官，指挥官。
“指挥官！”
飘落着樱花的海岸，一如当初的港区。
一片樱花中，站立着一个女孩。
没错，只有一个女孩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哪怕海风吹乱了她的发梢，她也毫无反应。
仿佛，就像一座石像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