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初中生年纪的孩子没有大人陪同就来这种高调奢华的服装店，让售货员和其他客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们看着穿着普通的女孩子抱着一大堆衣服挨个试给穿着普通的男孩子看。更令他们惊讶的是，他们还只在一百元以上的衣服前晃来晃去，看起来完全不差钱。

售货员还以为他们是跑过来玩的，多次向他们下达了婉转的逐客令，直到夏至几经周折选了一条米白色的礼裙后，准备结账时他们才殷勤地问要不要办会员卡之类的业务。可惜晚了，两个人交了钱后有说有笑地走了，理都懒得理。

“真是烦！小孩子怎么啦，小孩子就不能自己选贵的衣服了吗？”一出店门，夏至就气鼓鼓地抱怨起来，她一跳一跳地沿着人行横道前进，恨不得快点将那家年龄歧视的店铺甩到身后。

“可能我们的打扮不是看起来很有钱？孩子的经济来源方式比较少？”夏叶用手指绞了绞头发，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再普通不过的衣服，普通到往人群里砸一块砖头，就能砸中不少穿着这个牌子的人，“在一般人的认知里都是这样。”

夏至旋过身体，像只练倒车的蜗牛似的背着双手倒退着走，她直勾勾地瞅着夏叶的手，“盯——你最近怎么时不时就玩头发啊？”

经她这么一说，夏叶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没放下来，举着也不觉得累，他也无法给出一个贴切的理由，只是含糊其辞地答道：“手里不捏点什么不习惯…”

“这样啊。对了，老板说去那艘游轮的时间是下午一点，我们可以直接上船。”夏至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长得膀大腰圆，看起来做事五大三粗，怪不得会要这么多人保护他，“目标是这个人，但好像这次又不是我们的主场。我们是负责巡视的。”

“嗯？这人不是收藏家吗？前两天还被采访过。姓什么…程？”夏叶努力地回想电视上那个加大一个字号的名字，可就是想不起来他的名字，只记住姓氏。他对这种跟任务不相干人员特征总是过目就忘。

“是啊，他要给一些主顾看看他最新弄到的宝贝，据说是价值连城呢。”夏至抬手把照片从夏叶手里抽回来，凑到自己面前仔细地瞅了半天，“你说呀，这种肥头大耳的家伙，遇到危险了，跑都跑不动吧。啊，等一下！”

夏至放下了手里的照片，突然偏离了原来的方向，向左跑过去，她趴在橱窗上，看着放在展示台上那些亮晶晶的饰品，项链、耳环、戒指，应有尽有。这个年龄的小姑娘都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她也不例外。

“有喜欢的？”

“我想买副耳钉配这条裙子。”夏至撩了下长长的鬓发，露出捂得发白的耳朵，“我以前跟八姐一起打过耳洞，现在快要合上了。”

“八姐”是夏至曾经在部队时遇到的前辈，编号是S8，是夜行狼小组的组长。并且，把夏至留在地面上的人就是她。夏至还是很喜欢她的样子，毕竟是姐姐一样的人，一直都很照顾夏至。以前夏至也想过，退役以后和她一起生活，两人亲如姐妹。

她说完就跑进首饰店，里面冷冷清清的，又闪闪发亮，只有一个售货员孤零零地守着柜台。跟服装店的完全不一样，服务很热情，喊着“欢迎光临”迎了上去。夏叶坐在一旁的红皮沙发上等她，看着夏至在柜台前选来选去，看着售货员在柜台后忙来忙去。

夏叶突然有点同情售货员，遇到这么一位难伺候又挑剔的大小姐。他环顾四周，这里的珠光宝气让他实在是无法适应，甚至有一种窒息感。

“这个怎么样，是星星哦！”夏至把手递到他面前，手心里躺着一颗小小的星形莱茵石耳钉，她又指了指耳朵，那里已经戴上了另一颗，闪烁着好看的光，夏至迫不及待地取得他的意见，“合适吗合适吗？”

夏叶带着些敷衍点点头，随口答了个她想要的答案，“合适。”

她欢脱地跑到柜台前，告诉售货员就选这个了。可当售货员一报价她就傻了，又失落地跑回来，躬身双手合十真情实意地恳求着：“借我三百块行吗，我的钱不够啦。那一对要六百呢……”

夏叶摸摸口袋，又一拍大腿，“我没那么多现金了，一百块都凑不上。”

她顿时整个人都灰白了，夏叶拍了拍她的肩膀，径直走到售货员面前，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夏至瞬间被泼上了新的色彩，他说：“可以刷卡吗？”

夏至欢天喜地地戴着耳钉走在路上，她周围好像在飘花。其实夏叶就想看看她想要的东西买不上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既然她都表现出来了那就买来做奖励好了。

他们两个扯着家常，聊着聊着就到家了，一路上有同行者的话，会比独行要快得多。夏叶站在门口从夏至手中接过钥匙，插入锁孔里。

“船上有什么规定这种事也不是我们担心的。”他说，“为了抓紧时间，把衣服洗一下，直接烘干。”

其实这话是说给他自己听的，把钥匙放下了他就开始收拾洗衣机上的杂物。夏至悄悄跑到他身后把扫把摸走了，夏叶准备去柜子里拿洗衣粉的时候，看见她正抱着扫把费力地搜刮边角的灰尘。

夏叶退到放洗衣机的房间，把门关上，默数三个数后又猛地推开，这次他可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夏至真的在扫地！她真的在扫！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还是从东边落下了？

而、而且，还很认真的样子…？！明天是世界末日？

夏至抱着扫把，对，是抱着扫把。要是特别年幼的孩子用不明白扫把也就算了，比扫把高那么多为什么还不会用啊。

“你要看到什么时候啊…！”夏至的脸憋得红红的，终于忍不住打断夏叶的窥视，“我、我知道我看起来像个笨蛋啦！但是，但是要在游轮上待到明天晚上啊，家具什么的会落上灰尘的……！”

夏叶歪着头看她挥起扫把做表达不满的动作，走过去把它按回地面，他贴在她耳边指挥着，“这么大幅度会把灰尘都弄到你自己身上的。手一上一下，用点力。”

看着灰尘被那些密密麻麻的软塑料针一点点地聚在一起，夏至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魔术师，控制着可以飞天的扫把。她自己跟自己玩得很开心，那边的洗衣机也开始轰隆隆地响了。

把湿淋淋的衣服的水分都拧干，放进烘干机，夏至瞅着旋钮的指针一点点回归原位，叮的一声，她迫不及待地从里面拿出来还暖乎乎的裙子，跑去穿在身上。夏叶已经换好衣服了，坐在沙发上削苹果。

说是礼服，他们活得这么随性，不可能为了一个任务就盛装出席。买的都不过是设计得像礼服但行动起来很方便的休闲类，夏至一如往常那样在他面前转圈问他怎么样，他点点头。只是这一个动作，夏至就很高兴了。

夏叶用签子将切好的苹果块递到夏至嘴边，她啊呜一口咬下去，风卷残云般解决了剩下的苹果。

“你怎么想起给我切苹果啦？”

“游轮上可能没有苹果，给你解馋。”

夏叶把盘子洗干净放进柜子里，关上了门，一切准备就绪，下一步要做的就是下楼打个车。在此之前，先把武器和子弹准备好。也许公司都会预备替换用的弹夹，但有时候只能相信自己。

“钥匙拿了吗？”夏叶问，做最后的确认。不然他们回来之后就连家都回不去啦。

“拿啦拿啦！”夏至指指自己的脖子，挂着一条黑色的绳子，底端是小小的一枚钥匙。

二人最后检查了没有落下什么，迈出门槛。

咔哒。

防盗门重重地砸在门框上，锁与锁孔死死咬合。房间内恢复平静，午后的阳光不再射进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