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足够一个人一边冷敷头顶的肿包一边听客人说明来意的时间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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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你想知道这座镇上有没有法师。”倚在书桌旁的克拉拉总算是放下了一直按住头顶的湿毛巾,“在整整一个月不见踪影之后,你想要说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个。”

“……我在一开始就解释了这番违约的原因。”帕丝涅看起来还是完全不卑不亢,搞不好现在可能只有笑话她摆脱监控花了整整一个月才能让她生气那么一点——这搞得我有点好奇她到底在这一个月里干了些什么,不过现在显然不是问的场合,“需要我详细说明吗。”

“不,没必要。这么一来你也不知道我这一个月做了什么,这种对等没什么不好。”不过说到不卑不亢,克拉拉在不慌的时候也差不多是那样,“就先回到你的话题吧……你说驻龙镇镇政府有可能在对你展开监视,妨害你的调查。”

“也就是我选择在万全之前不联络你们的原因。”帕丝涅应道,“今晚是整理出的守卫监察周期规律里最安全的场合,大部分守卫会分散前往各个关卡检查运进镇内的货物而非以我的住所为中心巡逻。”

“原来如此。”克拉拉点头,“你认为有人针对你更改了守卫的工作规律。”

“至少更改到了我能够整理出规律的地步。这种规格的更改不可能出自守卫站高层之外,至于守卫站直接隶属于镇政府这种事想必不需要我提醒。”

“哎哎,我理解了。”克拉拉偏着头想了想,“……然后,你今晚遇到了一头没法清楚观察灵魂的非人形吸血种。你认为这可能是镇政府或者其他什么团体雇佣了施法者扰乱遮断你的感官。”

“没错。”

“那个……实话说,”克拉拉抿起嘴,“听起来有点像是什么被害妄想症引发的自我中心阴谋论。”

啊,其实我也或多或少这么觉得。

“我也这么想。”啥你也这么想吗,“但我目前找不到其他可能性,眼下能够调用的官方情报也越来越少。不乐观地说,我已经难以做出任何有意义的调查来排除任何可能性。”

“然后这就回到了你想在这镇子上找出什么法师的问题了,原来如此。”克拉拉又点点头,“不过遗憾的是至少在我的认识里,这座镇上是没有一个协会来的法师的——而且我和你一样遗憾,不如说一想起来就会有火气。”

“……还有非专业的施法者以及没有在协会挂名的那些——”

“嗯,不错,前者有可能。但是要把一座镇上所有学过一点法术的人依次筛查有点不现实。”

“那么后者呢。”

“后者涉及到本镇的灰色人口。”克拉拉像是被问到什么没意义的问题那样耸肩,“但——哎哎,我知道,确实,我和这些灰色人口中的一部分打过交道——但你我都知道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在贾拉汉尼街爆炸后的状况如何。”

“……这么说你现在也没有着手这些灰色人口的方法。”

“唔……”克拉拉最后考虑了一会,然后给出了一点转折都没有的第一个答案,“没有呢。抱歉。”

“我理解了。”帕丝涅脸上的失望之情占比几乎和她全身皮肤的黑色素占比一样多,“打扰了。如果吸血鬼在未来几日离开本镇,我就将违背命令继续追查,届时三位如果打算离开驻龙镇,那么与我的问题也就将遵照约定一笔勾销。”

“嗯。”

“另外,长时间音讯全无这点我也非常抱歉。”她这么说着开始朝房门口走,“我需要在货物检查结束前回到住所,就此暂时别过。”

“慢走不送。”克拉拉跟我一样就那么站着目送帕丝涅关上房门。

“你看我就说她没安坏心吧。”这么一往克劳迪娅那边瞧我才突然发现她好像在憋笑,“……你又怎么了。”

“不不,没什么哦,嗯嗯嗯。”她用鼻子出着气,“那个精灵真的是没安坏心而且只想和我们交换情报寻求帮助,楚门先生你说得没错,嗯嗯。”

“你这个腔调实在是不太对而且拟声词多到像是在试图混字数。”

“不不,怎么说呢,这应该很明显吧?”她啧了啧嘴,好像是在嫌弃我没眼力见,“问题是克拉拉姐姐安了坏心。”

“啥?”

“好啦好啦,我是克拉拉姐姐的仆役所以能大体明白她在想什么。”她白我一眼并依次让我确定她确实是在嫌弃我没眼力见,“想知道怎么回事就问她咯。”

我看了看扭头看了看克拉拉。

她已经坐在了书桌前提笔写起什么,一如既往地没有主动跟我说的意思。

提到这个,我这一个月其实都没怎么了解过她到底在干什么。当然她也没跟我讲过(倒是每天都跟我妈一样逼着我学通用语——我发誓整个私家课补习的过程既不色情也不有趣不如说是枯燥尴尬到让人怀疑她没有教人的才能而且还故意想折磨我,虽然我相信她没有而就算有被美少女折磨好像也还蛮不错的),不过这也就意味着都是些用不上我的事情。而众所周知我作为工具人在这个地方的用途有多有限。

“我猜又是些我不知道也无所谓的事。”

“那确实。不过楚门先生你不想知道的事未免有点多不是吗。”

“是有点多。”

“嗯嗯,毕竟是自觉充足,对吧?”

“是啊。”

“就这样也还是觉得自己不特别吗。”

“安分守己尊重个人隐私不多问不该问的有什么特别的。”她听起来越来越像是在损我,虽然我不太能具体形容出她到底在损我什么,“况且我相信她。”

“是是,相信她,我懂的我懂的。”

“有话就直说。”

“我说得够直了吧?楚门先生你才是不直的那方,而且还弯到让人看着就奇怪的程度。”你才弯呢你全家都弯,“而且要是按照这个说法,在这间屋子里,楚门先生你就是最弯的那个才对。”

“不是、不是,你能不能换个说法。”

“啊?”

“就,弯直那个。”

“有什么问题吗?”

“哦、哦,完全没有。就是这个说法它啊,是一个我的世界里的呃,俚语吧,呃,一般用来形容那什么——”说起来我还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小孩对性取向到底有什么程度的认知。

“哪什么?呵,楚门先生你看起来果然是在转移话题嘛。真没意思,真是没意思到家——”

“不不不所以说弯直这个说法它真的是——”

顺带一提,真的就是顺带一提,我完全没有不尊重不同的性取向的意思,但请各位理解,被人说错性取向总归还是让人高兴不起来的。我的意思是说这点对觉得自己不被尊重的那方应该非常非常清楚不是吗?嗯,综上所述总之请各位无比理解,这完全没有恶意,真的,各位甚至不该也不能感到不适,这是因为反过来说在此感到不适的各位才是双重标准的那方以下略。

哦对了,这同样适用于种族主义笑话,请各位在以后看到的时候放我一马。

当然了不好笑那另说。

“——我说你们能不能安静点。”克拉拉从书桌旁起身,“我想集中精力。”

“好好非常抱歉我这就滚回房间睡觉。”

“哈啊……”她看起来果然还是没睡醒,或者说几乎没睡,“所以说在争什么?”

“性取向呸——没,不是,不是性取向的问题。”

“哦你要出柜吗?”

“个头了。不是,根本不是,呸。”是说你们知道出柜什么意思不知道弯直什么意思吗,真的吗,认真的吗,“娘了个腿的赶紧换个话题——你呃……对了你在写什么?”

阿。

结果还是问了。

虽然问不问都没啥的。

“唔,楚门刚才你有听我和那位近卫军大人谈话吗?”

“听了个大概。”虽然这次我其实算是有在好好旁听而且事前知情,“那就是说跟她提的事有关?”

“哎哎,当然有关。不如说完全就是那件事。”她停下笔,“这一个月里我做的事之一就是排查她和克劳迪娅遇到的那只吸血种到底是什么,你应该看到我时而从镇图书馆带回来的书了吧?”

“我以为那些是要给我用的教材啥的。”

“哈啊——看来你——没有偷看。”她打完呵欠,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本起身,“几套生物书而已。我睡不着的时候会排查所有是吸血种乃至和吸血种有关的生物。到昨天为止能够归出的和克劳迪娅的描述有相似之处的可能结果有三十几个,不过我们的近卫军大人刚才一番话可能会这个数字变成零。”

“因为她说她看不见它的灵魂?”

“哎哎,这三十几个潜在结果全都是有灵魂的高等种,这些灵魂的绝对质量如何而精灵又是如何观测灵魂这两点先不论,只说结果的话,那么它们肯定都能被精灵的感官探测到。”

“那就是说帕丝涅她可能真的被人用法术干扰了?”

“……或者她在骗我们。”克拉拉放下书本,又拿起之前在写的纸张,“而要搞清楚这件事就得搞清这座镇上到底有没有我们之外的人心怀鬼胎——以及有没有被这些人藏起来的施法者。”

“可你不是说你现在已经没路子了吗。”

“是哦?我现在半个黑市商人或者灰色人口或者流氓地痞都联络不到。”她摊手,“这可是大实话,毕竟来这里之后认识的那种人都被炸没了。”

哦——个头了,所以到底是怎么个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