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差不多下午两三点回了旅馆。出乎意料的是昨晚说着要补一天觉的克拉拉在我们回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书桌前。不过她这次什么活都没干,只是在那里吃楼下餐厅送上来的东西。

“我先说好,这就只有一人份。”

“我也没要抢你吃的的意思。”非要说的话我对她要在书桌上吃东西这件事其实有点意见,不过那反正不是我的桌子,“腿跑完了,但你要我们找的那个猫人实在有点问题。”

“哦……她是不是记性不太好而且看起来有点缺心眼?”她听着见怪不怪,“猫人就是记性不好,这跟他们的大脑构成有关,毕竟是被耳道横穿了颅内。”

“克劳迪娅她觉得不只是记性不太好的问题,等她上来让她自己跟你解释应该比我清楚。”我本来只是想顺口问一句她在吃什么权当聊天,不过她的后半句让我改了主意,“以及你说什么横穿颅内?”

“耳朵长在头顶,但大脑容量和头骨结构又跟大部分智慧种族基本上一模一样,那怎么说里面也得有点不同之处不是吗?”她放下叉子跟我一本正经地比划起来,“他们的耳道只有不到一半跟正常的人形生物保持了一致,后半段的外耳道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完全跟着耳郭的位置走——你看,走向差不多是这样一个角度——然后,就这么横穿了一部分大脑,结构上很不合理,而且也确实影响了和记忆力有关的功能。但人体结构在细微之处的不合理本来就有不少,这种异常倒没什么可指摘的。你要是没看懂我的比划可以等我吃完饭给你画个示意图之类的。”

“好啊。”

“欸?我还以为你会说‘不不不用了真的’之类的话呢。”我得承认那还真像我会说的话,“……示意图那种东西我就是说着玩玩而已。”

“以防你误解,我有时候还是会真的对一些东西感兴趣的。”

“比如什么?猫人的颅内结构吗?那还真是蛮具体的。”她重新拿起桌上餐盘里像是什么烤肉卷一样的东西边吃边含混地和我说话,“我印象里楚门你好像除了想学魔法之外对这个世界的所有东西都没兴趣的样子。”

“……这个么,我其实也说不好。”我本来想说“我对你感兴趣”之类的话然后看看克拉拉会有什么反应,“好奇不好奇这种事本来就是一闪念的吧。”

“唔,这倒是。”她点头。

先说好,我绝对不会因为这种话不好意思。

只是那什么,就跟克劳迪娅昨晚说的一样。

我发现自己好像对她甚至都称不上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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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那间停尸房去不得。”

“唔,不算是。你看,克拉拉姐姐,我可以和以前那两次一样自己隐身过去嘛。”

克劳迪娅上来之后没几句话就和克拉拉解释完了自己的想法,克拉拉也在听完之后就掌握了情况。

顺带一提,桌上的盘子是我收的。

“我明白了。不过,有一个问题,”克拉拉顺手又递给我一张擦完嘴的餐巾,“假设那只吸血种确实能做到催眠他人,那它绝对不可能是精灵察觉不到灵魂的低等生命才对。克劳迪娅你确定自己没发现什么法力灵光一类的痕迹吗?毕竟催眠这种事有些法术也不是不能做到。”

“我姑且是有杀过那么几十个法师的,克拉拉姐姐。那种事要是瞒得过我,我大概会在遇到你们前就没命。”

“……这样的话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啊啊,真的是完全摸不着头脑,当时能做的只有拉住楚门先生赶紧离开而已。”克劳迪娅补充道,“不过非要说的话,对隐藏痕迹非常有水平的‘那种’法师是另一回事,那种的我保证不了。”

“那也就是不去你们说的法师协会登记的‘那种法师’了?”不说克拉拉,到了这份上就连我都能想到点什么,“那不就跟帕丝涅她说的合得上了吗?”

“但那种法师会干的事不会比一头连续杀人的吸血种好上多少。”克劳迪娅先是点头同意,然后在脖子上比划了一把,“直接点说的话,他们做来维生的差事里有不少是我也会做的。”

我以前还因为他们有些人抢活干搞死过那么几个。然后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想也不需要听的。

“唔,那,先把到底是什么人对安德女士她做了那种事这个问题放一放。”克拉拉低头开始考虑起什么,“这件委托本身是不是也不能指望了?”

“不啊?不是说了嘛?我还是能一个人去——”

“我的意思是,如果确实如你所说的那样,有人因为安德女士她在解剖尸体时发现了什么而影响了她的精神的话,那接下来对她定期监视,乃至做出一旦遇到某种不利情况就自动触发的指令也很合理。不如说,如果是我的话,我就会这样做。”克拉拉解释道,“后者和你拉住楚门他的时候担心的事是一样的,但不管是哪一种又或者两者皆有,假如她接受了你们的要求开始联络起法师……”

“我是不是该过去跟她赶紧说咱们不委托了。”

“要去也是克劳迪娅去,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们其实不需要这么做。”克拉拉否认道,“就这么顺势下去,看看安德女士到底会做什么。就算有人对她做了手脚,那个人也没有在这一个月里发现过克劳迪娅。换言之克劳迪娅你只需要保持之前的行动方针延长时间就能够做到同样的事——去看住她,但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出手,回来和我报告。”

“就算她遭到生命危险之类的事也一样吗?克拉拉姐姐你可真是够冷酷的啊。”

“哎哎,就算她遭到生命危险——但这跟冷酷无关吧?我们不是在和什么正常人做对手,更何况我现在没有再让你丧失行动力的资本。”克拉拉摊手,“直到我做出一柄新的杖子填充好足够的生命力或者拿到第二颗血石前你都只有这一条命好用,谨慎是基本中的基本。”

“那还真是再简单不过。”克劳迪娅满意地点头,“那我这就开始?”

“这就开始,和以前一样,日落前做第一次报告。”克拉拉眼都没抬,“另外,超出行动距离的话就记下最后地点回来。”

“了解了解。”

然后克劳迪娅就在我眼前不知道第几次凭空消失了。

真方便啊,吸血鬼。

“好好,接下来就继续回床上——啊,不行,这下也不能睡觉。”克拉拉在克劳迪娅消失之后仰着伸了个懒腰并非常有既视感地僵在了半空,“……麻烦。”

看来克拉拉原本是想吃完接着躺。

这倒是跟我的习惯差不多。

“你别再把腰闪着就行。”

“安心,应该不会——然后,楚门你接下来想做点什么?”

“我还想问你不接着补觉接下来是想做什么呢。”

“啊啊,一件很简单的事。不过需要时间,而且得和人打交道,所以到底还是有点麻烦。”她放下手臂这么说道,“法师那方面的事可能一时得不出结果,能依靠的中介人也有什么问题,那剩下的还是得靠自己……好吧严格来说也不是靠自己。”

“我想问的是靠自己干什么。”

“继续验证我们的近卫军大人的阴谋论,虽然照现在的样子看来已经不是什么阴谋论了——我们得自己想想办法去搞清楚镇政府在弄什么名堂。”

“我觉得咱们俩这个成分应该是连大门都不让进的那种。”

“如果真的只有我们两个的话。”

“我还觉得就算加上克劳迪娅也明显不会让这件事的情况有任何好转——除非你想让她干回老本行。”

“那我也得知道要让她杀谁,省省吧。”克拉拉白我一眼,“我说的是其他人啦,其他人。不记得了吗?先祖神殿让我们轻松拿到了足够在这地方住一年多的补偿金和身份证明,而且这可是当天就办完的。”

“如果帕丝涅和咱们遇到的情况加上到目前为止的推论全都是真的,那这镇上的唯一一个神殿成员现在可是镇政府的重点监视对象。”

“所以我们就需要另一个跟瑟德的先祖神殿有差不多规模的官方组织做靠山。”她站起身朝大门走,“明白了吗?镇外碰巧就有一个。”

“哦你是说工会——可他们真的会听咱们的吗。”

“不然呢?我帮他们打开的东西应该算是个不小的人情吧?”克拉拉干笑一声,“我是说,一整座第一纪元的地下城和一个能走能动会说话的第一纪元高等构装体——”

“这么说你该早点让他们帮忙的。”

“不,那可不行。我不想那么快就让工会还自己人情,”她说到这里顺手拿起克劳迪娅放在门边的刺剑,“不如说如果可以的话,我都不想让工会和我扯上关系。”

“因为被他们诱拐还非法监禁过是吧。”

“……你还记得那个啊。”

“是啊因为那种说法很容易让人往别的地方想所以我印象深刻。”

“比如说哪种‘别的地方’?”

“哦你知道的,就是那种一个美少女被一堆壮汉绑到什么地方然后——”

“我说,这个其实也算是性骚扰你知道吗。”

“是啊可你现在又没法拿法杖打我。”

“……以这个作为基准来对女性言行不端可太有问题了。”但这是一种有效的调剂并不实际存在的气氛的方法,请各位理解,“而且你明明看得到我手上拿着比法杖更有杀伤力的东西吧?”

“我确认一下,你不会真的拿剑捅我对吗。”

“我会用刀背的。”

“刺剑没有刀背。”

“我知道。”

“好我错了求求你不要走过来我真的错了别你不要别卧槽来真的吗aasodfhriutir”

她漂亮地拧开剑鞘机关并漂亮地背手执起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