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特的头盔从腮部两侧的格栅内射出白光穿透四下黑暗,照亮左手捏着的厚实封皮里的纸片。
“菲莉跟着下去那队人是怎么个情况?”罗斯好奇地凑前,“别是什么有严重前科的怪人吧?”
“三男一女,都是二等,也就是‘没有不良记录也不是法师’……哦,菲莉跟我说过好像有个谁带了两张卷轴,但这几份档案上反正是没提到。”塔特用食指弹了弹四份印着头像跟繁杂表格的人物档案,然后弯腰递给罗斯,“想看我是无所谓,但既然下都下来了,还是专心点。”
三人身后带有青色魔力光芒的迪露巴分部一百三十三号传送门已经在不久前关闭,塔特启动的头盔照明是现在唯一的光源。
砖石与金属砌出的古旧阴森的第二纪元地下结构已经是老生常谈,但三位主管(助手)还是不由得感到紧张。
“……结果那味完全没消下去。”罗斯借着塔特头盔的光草草看了两眼便将文稿随意塞进甲胄下,“不是好兆头,咱们真的要往里探吗?这走廊看着长得不一般啊。”
“但至少可以循着味道相对简单地找到源头。”塔特熄灭亮光,“就当是一种机会也没什么不行。”
一直在一边一声不吭的柯什克拧动机关,从背后取下飞锤的剑身:“得了吧,没味道也一样能简简单单地找到源头。”
“我可说不好这血跟味道到底是不是一个源头来的。”塔特看见也顺手照做,“另外这事的确越来越怪了。”
失去唯一的光源后,入口只剩第二纪元地城特有的微弱荧光散布在三人面前长廊的角落,说是一片漆黑倒也没有问题,不过对戴着提供黑暗视觉与随时都能开启的射灯照明的主管头盔的三人来说当然还不构成困境。
真正让三人在入口就犹豫起来的,是和眼前幽深长廊一道延伸向远处的斑驳血迹(和好像越来越浓的扑鼻腐臭,但当然,这里的重点不是它)。
“你别说得跟我们进来前发现的事态就稀松平常了似的。”柯什克听起来(合情合理地)紧张兮兮,“这从头到尾就不平常。”
塔特朝地面最近的红黑色斑点比划了一下,“血迹显然是从入口,也就是我们这儿开始的——没觉得这有点怪吗?”
“和来源不明的恶臭跟发完信就神秘失踪的同事比起来,不,没什么可怪的。”
塔特抬眼略带严肃地(当然被头盔遮着瞧不见)看了柯什克一眼并希望他能认真分析现状。
“好,好,你硬要抓着这点不放的话,那这确实有问题,”柯什克认输似地领会点头,“要我说,我们可以先假设菲莉她们下来之前就有人带伤——我知道这违背了工会章程,但菲莉跟咱们一样不是死板的正经人,否则也不会自己一个人去挣不该是自己份内的钱,这拦不住她,只要这群冒险者也这么想挣钱——他们一般都这么想挣钱。”
“别,先慢着,我对此保留意见。”罗斯试探着上前数步,弯腰伸手摸了一把地面的血印,“菲莉是一天前下的地……那又是什么时候给塔特你发信的?”
“和我直接从办公楼赶到这顺手再把你们也知会上没过多久。”
“所以差不多是两小时前?这可要命。”半身人把手伸高给两个兽人同伴看,“看?‘一天前’和‘两小时前’,我知道肯定都够让血变干发黑……但要我选,我会选两小时。”
头盔的黑暗视觉不足以看清纸张列印的字符,但同伴地食指沾上了被外力涂抹开的半干血痕这一景象还是清楚地在二人的视野内以轮廓线标注出来,
“听着,两位,别说我胆小,就当这是半身人的直觉——我真的,真的觉得咱们应该报官,这事往细了看没一个地方说得通,就这么贸然往里走咱们没准也会没命。”
“‘也’。”柯什克有些不满,“我还以为我是咱们三个里最不乐观的。”
“你就当这是因为我比你们年龄都大吧。”
塔特在一边说实话早就担忧起来,听到罗斯再次提议自然点头同意:“那好吧。到时候查下来不走运丢了饭碗可别后悔就是。”
“死了才是真的没法后悔。”罗斯叹气,“不知道菲莉她们是不凑巧碰上了什么难对付的魔物。”
“至少我们知道它很臭。”塔特不持剑的左手在空中划起唤出定点传送门的符文,“或者‘它们’。要是头儿在没准能知道这到底会是什么玩意闹的。”
“哦,得了吧,她唯一比咱们三个擅长的大概就是那点文书工作了。”罗斯对千里之外的上司好像十足不满,“真要说暗恋她那人类那一队倒是天天东跑西跑的,没准见识不少——她本人?算了吧,连放个龙息都得笨手笨脚地要人掩护半天。”
“哈!对,对,那个工作狂,是叫霍帕来着吧?还以为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呢。”柯什克笑起来,而走廊深处空洞地以回音作答,“整个迪露巴分部不知道他暗恋我们头儿的人估计就只有我们头儿自己了。说起他,最近是也去驻龙镇那了,不知道有没有事。”
“……他一个月前就请长休了,跟咱们一样。”塔特垂下手,慢悠悠地接话。
“嚯,那可真是件稀奇的大事。”柯什克(在头盔下)眨了眨眼,“……等会,塔特你怎么还没好啊。”
“我应该已经好了好几次了。”塔特语气颤抖,若不是被头盔遮挡,此时的脸色大概会被其余两人嘲笑,“……我打不开传送门了。”
“啊啊?!”柯什克(在头盔下)瞪大了眼,“你开玩笑呢?一共就两个符文,你这副主管是怎么着?白当了?”
“我真的不……感觉就跟之前突然魔力脉冲那次一样,什么都感觉不到。”塔特重新朝空气比划起来,“你们不信自己试试。”
罗斯和柯什克见状自然也施起法。没错,预先固定好的传送门只要简单的符文引导便可任意开合,即使不是负责这类杂物的工会副主管也只要知道组合与地点就能轻松使用——
但三人现在只是徒劳又好笑地对着空气胡乱比划(或者更确切地说,不胡乱地比划),一百三十三号传送门无论怎样也没能再次出现在它该出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