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这人一个劲低头走路容易走神。”双眼重新向身前聚焦,“你说什么墓碑?”
她侧头挑起一边眉毛撇我一眼,好像我问了什么蠢问题,我的确问了个蠢问题。
已经离剑碑底部只剩下不过千米的距离,余下景色从逐渐变宽的步道与两旁司空见惯的无特征建筑变为一片开阔到用原野形容也不能算错的平地……和不让我用那两个字的,插得遍地的无字四方石碑。
于是我这才意识到一直以来这地方的建筑物到底有何种风格——并非某种文化而是更加原始纯粹的形体——不容转写演化的基本符号。纪念庄严先祖的墓碑容不下什么花俏装饰,搞不好是这样的说法,至于装饰则由祭典与民众身体力行的祭拜填补,虽然这么说实在脑补得厉害,但搞不好的确是这么个逻辑。
“这些都是墓碑。”我暂停脚步环视一圈,数目不说过千也至少过百,“下面都埋着一个个正经八百的死人的那种墓碑。”
“怎么可能,又没雕名字,就算那些什么祭司还调停者的能招魂,不雕名字也太麻烦了,活人还得要个门牌号呢。”艾达回答,头朝前方缺了一块的剑碑微偏示意,“就当作是那种做样子的纪念广场之类的东西就行,虽然你大概也看得出来,这地方除了纪念还有别的用途。”
“这么说这地方今天一个人影都没有跟这剑碑被拔走难道是有什么关系吗?”
“其实平常应该也没什么人来,不过你说对了,不然我也不敢敢这么大摇大摆地多背一把枪在背后。”她点头,“应该是早前有什么神殿的祭司来招了他们的宝贝先祖灵魂然后拔走了剑,不知道要做什么,但这个,什么来着,‘奇迹’?奇迹吧,要是有没一点防护的本地人在还有效力的时候踏进来,那他的灵魂也会被一起抽走——另外轮得到这剑被拔出来的事态估计也够绝大多数的一般人吓得不敢出门。”
“这么说你之前带着格雷绕过去的关卡和封路实际上是防这事。”
“啊啊,但我之前其实没想到能把车开这么近。”好家伙合着你比我还走一步看一步,“看见剑被拔走我才想着没准直接进内城反而更好办,但直到上了大路确认没人拦我们之前,我其实都一直在打算一有不妙就让她把车驾到就近的地道去来着,看来你我今天运气都不烂,对吧?”
考虑到我接下来得自己下去对着三位数的不法分子演我得说我今天运气格外差,“不我不觉——等会,啥,啥地道?”
“就是地道啊?就跟那个,格雷维亚吧,没亲自去过,但你女朋友大概是那的人——反正,就跟那地方的矮人或者虫人会挖的东西一样,但规模没那么夸张,而且不怎么安全,你要是在这片混,没几个月就能时不时听见谁走丢了找不着或者撞见什么三头犬之类的魔物死得乱七八糟的消息,虽然听了也不是多有意思。”
“啊,像是地铁那样的地下网络吗。”
“更像二流子的盗墓贼借墓穴瞎往外挖的盗洞,时不时就会撞到不该撞到的地城跟魔物,危险到没有实用性,更不用说还有被外人凑巧发现的风险。”哦,对嘛,地铁,“我在这里没有一点发言权,但只要过来办事,那就能不下去就不下去……怎么?你难不成觉得躲开地上的检查更安全?那可就大错特错——”
“不不,完全没那个意思,听你的,你在这些事上的意见肯定有道理。”我连连摆手,“只是有点难相信能想到利用灵魂的盲点在这种地方藏身的人会蠢到做你说的那种事。”
“因为必须得躲在地下过活的人只是够聪明到足够躲在地下过活。如果你还想问为什么我觉得你能骗过他们,这就是为什么我觉得你能骗过他们。”走着走着,她总算完全在墓碑间停下脚步,而这次好像不打算再往剑碑靠近,“好了,还有什么别的问题?没的话咱们到地方了,下去,我过一会跟上。”
我仔仔细细地环视一圈周遭成排列队的墓碑。
“我也没看见啥暗门机关啊?”
“废话不然早就被人发现了。”她一脚踢在什么东西上,然后地面传出一声一般不该有的空洞脆响,“不是、你不昨天就走过一样的地方了么,搞什么?到这节骨眼上装傻吗?”
不错。
她脚边是个窨井盖。
寻锤镇同款。
“……仔细想想的确是没必要专门做什么暗门机关,”不要啊那种事不要啊我昨晚刚好好洗完澡换完衣服啊至少再过十天左右再去这种地方吧,“但、那个,我们真的一定要走下水道吗?”
“这是最近最直接的入口。之前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地道也行,你要是想试试我可以领你们到最近的一个去看看。”她弯腰屈膝掀开井盖推到一边,看不出吃力,想来经常这么干,昨天轻车熟路地反应过来要走下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迷路或者撞见鬼这种事我是不管的。”
“别说得好像我事到如今真的会反悔一样,不过真要说还有什么问题那……先说好,不是我想要把你想成那样,但万一你到时候看到自己没有被自己的同伙惦记着当场跳出来把我卖了——”
“也别说得好像你事到如今问了就有用一样。”她从井口挪开两步,“从我这个方位爬梯子下去之后一路朝右走,不用管小的岔路口,直到看见墙上有一个被凿破的大洞为止,没可能错过。”
“然后就进去?这真的从来没被人发现过吗?”
“你也可以去跟他们亲口这么提提意见。”她咂嘴,“现在给我下去。”
行吧至少闻起来没有寻锤镇糟糕。
大城市就是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