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嘿,可惜,从救你起我就算是从脸到自觉都不要了。”

再加上个人卫生。

“我看还得加上一个智力。”艾达看起来不是单纯想要吐槽,有那么点出乎意料,“楚门,你铁了心要用炸药我是没意见,但听好,我再说一遍:今天这事有蹊跷。”

“废话从整个藏身所的人都死光了起事情就没对劲过。”这说法是抬杠,而我也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你想说什么我很清楚——那种事只能叫自然而然。”

“哈?”

“卡迪亚,没错吧?他从头到尾都不像是个可信的人。从出现在一个尸横遍野伤口可疑的地下非法人员藏身所开始,再加上说自己是克拉拉的亲戚,还有侦探不侦探的......作为神殿近卫军的帕斯涅确有其人,可他是怎么认识这位的肯定得另说——哪都不对劲,对吧?”

“不,不是这个——也不对,就是这个,但我是说——”

“我明白你想说什么,我明白你是什么意思,但你是从这里入手的,我也是,不如说我们两个只可能从这种事上察觉到,因为我们知道的不够多。”要在这个关头和本来就跟我想到一块去的人解释实在是画蛇添足所以以下省略,“我们头顶的震动就是最好的证据和结论,而你想提醒我的也无非就是这点,没错吧。”

是的,发生之后就只能说是明摆着的事,非要化成问题的话就是这么一个:

这座我转生以来第一次遇见的大都市,它今天的疏散工作是什么时候做的?

遥远的震动每隔几秒就再现一次,说是遥远但仍然感觉得一清二楚。

题外话,很想上去看看。

大概是这辈子只有一次的哥斯拉大战,呃。

这什么先祖灵魂不先祖灵魂的我还是不知道长啥样呢。

“……”

另一边,艾达默不作声,大概是明白了,希望是明白了,不可能不明白,你比我聪明。

“对吧,不用提醒我这块……这事太自然了。”

“……啊啊,那就随你。”她总算重新同意了提案,“可你觉得事到如今还来得及吗?”

事到如今。

“事到如今”吗。

“不知道,你说过这里是个大城市,所以整体情况还未必那么悲观……啊对,你待会可以打个电话给格雷问问她地上现在是怎么个意思,不如说肯定得问她。”

她听到这里倒是挺听话地把远音呸手机拿了出来,"你这么一提起来我倒是差点给忘了。"

“先打住,我们先去把炸药拿到手再说。”

“呃,说到,两位真的一定得要炸龙不可吗。”在一边凉快的约翰总算加入了对话,虽然他明显是不想加入,怪不得他,“我不是要冒犯,但炸药炸龙这事真的……”

“没啊别的高杀伤性武器也可以,是说你就不想整点刺激的吗。”

“我、我觉着咱们今天已经够刺激了。”

“那你待会别上去就在这待着也行。”

“……原来我本来还得跟你们再上去一趟吗。”

可不么你进来的时候明摆着响了半天加入新伙伴的bgm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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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十分钟后·

·地表某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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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拿剑的还挺能打的!别担心!还有什么要问的?你们说大点声我才听得见——!”

“我说!马车!怎么样了!”

“哦!吃掉了!”

“啥?!”

“龙!一口就没了!拿剑的杀过来前我也差点被吃下去!”

“你现在在哪?!”

“我看看!这的门牌还好好的!‘苏·妲·力·依·寇街’!二十六号!”

“好我知道——我不知道!那他妈的是哪?!”

“我也不知道!一时没地方躲跑进来的!名字很耳熟!四千多年前吧!好像!”

“啊啊算了……”

“什么?!”

“没什么!那条龙有没有放出过魔力脉冲?!”

“哦我听清了!没有!别担心!飞龙都挺聪明的!”

“啥?!”

“它们一般都看得出魔力脉冲的纯法术伤害弹不开几十层楼高的大铁剑!或者一大团抗性高得吓人的鬼魂集合体!但我不觉得他们这么打下去英雄堡这地方撑得过几小时!”

“知道了!就这样!注意躲好!别死了!”

“我早就死了!”

“我他妈知道!对了!要是见到什么自称卡迪亚的死灵师你可惦记着他点!”

“谁?”

“叫卡迪亚!是个死灵师!不知道长什么样!你遇见他的可能性很低!我知道!但你要是真的见到谁报这个名字的那就提防着他点!说不好他到底是什么人!你又是个尸体!没准会出事!有事再联络!”

“好!顺带一提那条龙好像有不死性!”

“什——”

“用人话讲就是差不多跟我一样的意思啦。”

自称格雷的骷髅说罢便按下闭合键,于常人微不可见的预设传送术痕迹从手中装置末端消散,

“听见了吗?不要相信叫卡迪亚的死灵师。他这么说来着。”

她打量来者。全身被罩袍遮盖,身体曲线接近女性但音调却与她一样接近男性,背后大号行囊的架势让他比起死灵师更像是流浪商人。

怎么说,和自己一件衣服都没有连骨头都露在外面给人看的模样还真是正正相反。

不过这先不提,格雷一如既往毫无根据地知道眼前的家伙必然就是那三字的主人。

“我听见了。”袍下人形点头,语气中似乎有笑,“好在我还没有自报姓名。”

二人所在的破败庙堂内空无一人,四壁只余些许残垣与不愿倒下的厚实承重柱,要说元凶,方才远处传来足以致聋的冲击波可能占了五成。

“这里大概是本地人办祭典经常会来的地方吧?”格雷耸耸肩环视一圈,“可惜,几分钟前肯定还有点文化价值,醒过来之后还没好好欣赏过。”

“基础结构稳固,我看作为掩体至少还有那么点战术价值。"不叫卡迪亚的家伙漫无重点地指正,"另外有一点需要澄清:我可不是死灵师,虽然沾了家系天赋的光能使些泛用性堪忧的死灵术,但要说职业更该是侦探才对。”

远处景色清晰可见,震颤吼叫充耳可闻,黑烟冲天而起,晴空被雾气遮蔽,当午日光只余一圆无力惨白。

“对我是没差了,叫什么做什么都不重要,随你的便。你刚才跟他们俩见过,这才是重点,刚才的通话听起来是他们的计划还没成功的样子......啊不,还不用急着解释,你是哪来的又在其中扮了什么角我暂时不想追究,毕竟现在地上也变成了这样。”

“确实。这下可是闹得一塌……”

吐息伴随长啸,即使数里外也足以打断二人对话。

飞龙口中烧灼出火舌,金黄通透,于天幕之下似将阳光其概念本射掠夺般耀眼。

与之形成对应,灰白色灵魂聚合而成的无面巨人高举右臂,百万符文蚀刻其上的黑曜石巨剑并不放射光芒,但来势凶猛不落下风——不,正正相反,侧身躲过咬啮后便合身重重落下的剑身仅靠质量便压过龙炎,一击落在飞龙侧身,对比之下,本已遮天蔽日的有鳞躯干竟显得不堪一击。

尘埃落定,空气澄净下来。

如同之前许多的短暂一瞬。

本应被劈得骨肉绽裂的飞龙跌落在地,但迅速再度腾空而起,被劈中的伤口处仅是多出一道泛出紫色的裂痕,隐约已不可见。

龙息再度响彻云霄。

“对,一塌糊涂。”地表冲击平复,格雷将后半句补上。

“你看来对此情此景毫无感慨之心。”

“因为没有心脏嘛。”

“那么你是什么?我掌握的死灵术无法控制甚至把你认作尸体,难不成也和此地的先祖灵魂有关?”

“啊,有可能,我不太记得细节了。”

“没准就是这样,就我所知失去自我正是成为卫国先祖灵魂的必经之路。”罩袍不自然地一番抖动,似乎在对自己猜测准确而兴致勃勃,“崇拜纯粹的死者是不明智之举,这点当局也一清二楚。”

就算是现在的格雷也看得出那不是寻常人类会有的肢体表现。

“倒不是那种不记得——好啦,闲话有机会再说。”

“那很好。我猜你更想要从我这里问出现在状况的来龙去脉。”

“这座城里还在地面上的活人只有你一个,想问你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叫做卡迪亚的家伙迫不及待般出声,双手从罩袍袖口伸出比起手套下的食指,好像这样就能够加重语气:

“而这!这就是谜底!是的,没错!事发突然且决难挽回,但眼下状况几乎证实了一切。”

当然,他全然不在乎这回答在常人眼中前言不搭后语,

“对了,对了,容我一问:你与现在尚在地下的楚门二人是不是在昨天进城的?”

“啊啊,昨晚。”而格雷也任由话题继续,好像这并不成问题,而数里外看不到尽头的战斗也与自己无关,“借住在郊区一家人家里。”

“那时的英雄堡有没有任何疏散居民的迹象?”

“我看没有。你想说什么?”

“那头飞龙被当局压制了一个月却突然在今天失控,一座拥有剑碑护城手段的大都市却仅仅是在飞龙来袭的当天早晨执行了疏散,不觉得有意思吗?”人影继续比划着手势,显然正在兴头,“与此同时,容纳地下转生者灰色人口的藏身所也出于某种理由全员火并无人生还,至少表象如此——楚门两人尚且没有余裕调查清楚,但我检视尸体已有数十具——死者身上多是那些异世界来客不会使用的精致刃物,并且,其中多数甚至都没有开始僵硬或是消散,换句话说即是事发时点与地上接近同步。我再问一次:不觉得有意思吗?这简直就像是在给我们眼下目睹的绝景清场一样。”

“你是说有人预先知道今天会变成这样?”

“考虑到释放飞龙再让先祖灵魂与它交战这一安排实施的难度,我还可以推断此人在瑟德王国政府或是先祖神殿中身居高位。”

“嗯……”格雷听到这想了想,“简单地说,你想告诉我的事是这样:在这里当官的什么家伙故意想要让这条龙毁了这座城。”

“概括得很准确。我还以为你压根没听进去。”人形颇为满意地点头,“我其实没指望和一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骷髅说这些能有什么意义。”

“哎呀哈哈哈习惯啦。”格雷也笑着摆手,“之前想起来当年经常有人说一大堆拜托我乱七八糟的任务来着,结果到头来全都是到哪里杀了谁或者找个什么东西而已,习惯了。”

“你究竟是什么?”

“勇者之类的。”

“很好,不愿说出实情也罢。”不叫卡迪亚的家伙继续道,“回到话题吧,你的概括非常正确,可惜现在的我,很遗憾地,在接下来的一步无法想象出这名人士的动机究竟为何。”

“不不,我们这扯来扯去的不是连这人具体是谁都没找出来么。”

“我有一名预备人选。我正是相信了她的信件才专程赶来英雄堡的。”他从罩袍口袋中摸索出一枚信封,“一名预先知晓克拉拉押送路线与日期的先祖神殿近卫军。楚门方才也曾提及过她。对了,你既然与楚门同行,那可曾见过这样一人?”

“没,我前两天刚认识他。”

“那就难办了。虽然我现在很想借你的远音筒再和楚门联络上,但他看来是与我想到了一起并把我也算在了幕后人选之中,要是有疑心,那一来二回也套不出什么实话。”

恼人,她究竟在想什么?

不叫卡迪亚的家伙如此自言自语起来陷入沉思,把格雷晾在一旁。

“……那,所以这飞龙咱们是要怎么着?”

“自然是观察完它们的战斗范围后设法躲得越远越好。实不相瞒,除了些三脚猫的死灵术外我还有几个把戏,但它们都不可能对一条具有未知不死性的巨龙起效。你最好也让楚门及时收手,即使巨大当量的所谓炸弹能够阻止这条飞龙一时,它也只会如我们先前所见那样再生。”已经开始原地踱步的人形不忘作答,“再这样下去英雄堡作为城市的功能不消半天就会被完全破坏,如此一来克拉拉的押运路线也必然会被迫改变,这确实会让保护她的任务遭到阻碍,但这么说那位近卫军成员为何要在最开始让我一届早已与宗家割席的局外人知情?请君入瓮有的是比我更重要的人选,不合理,没有意义,除非——”

“如果我说我发现自己有办法让那条龙在一眨眼的功夫里去死呢?”

“就算是这样这个问题也还是没有解决,她究竟有着什么目的?如果说——”

人形猛地抬头,罩帽下的面孔终于呼之欲出,

“你刚说什么?”

“我说,如果我让那头龙在整座城毁掉前死透,那不管这地方有什么幺蛾子也没用,对吧?事情最后还是得照常运转,死灵师小姑娘还是得押到这来。”

“你究竟在说什……”不叫卡迪亚的家伙只是愣着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当然,我知道,这得看和他打架的大家伙跟楚门能不能临时心有灵犀精诚团结一把。哦,他最好还得找到那什么炸药。”格雷径自走出废墟,“最重要的是我也不能窝在这跟你瞎白话。卡迪亚你对这片熟吗?帮个忙?”

“当、当然,我预先来到此地就是为了摸清这里的一街一巷。”事到如今他也懒得去对真名开玩笑,“具体来说,你有什么打算?”

“我和你说过我生前有一把圣剑的事吗?没有?无所谓,反正,就在刚才我总算想起来它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