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凭空出现的水雾，表情痛苦的人脸，手印，这太玄了，我几乎立刻就想到，血鹿柜里该不会真的放置着人头和手，而玻璃门上的水雾只是它们的投影。我扑上去想透过水雾去看柜子里面，心脏嘭嘭直跳，这样的事我以前从来没有遇见过。
可惜光线太暗，隔着玻璃分辨不出什么东西。我急躁地抓住玻璃门的把手想要拉开一探究竟，突然手腕一紧，吃不上力气，我一看，发现黑老大牢牢地攥着我的手腕，一股剧痛就顺着胳膊传上来。她的手劲很大，很快我就吃痛撒了手，黑老大把我扯到一边，在我脸上拍了一张湿巾。
“看你满头的汗，擦一下吧，没人跟你抢。”旁边传来黑老大的声音，我深呼了一口气，照她说的开始擦脸。轻柔的湿巾摩擦着皮肤，凉丝丝的很舒服，闻着湿巾的薄荷香味，我感觉稍微冷静了一点。
“你看这玻璃，别人摸过的手印还在上面呢，你们都不搞卫生的吗？”黑老大说道，“水雾都出来了，明显是湿度没调好，家具放在这受潮，能卖出去就怪了。你们店还是不够专业，这柜子不会已经生白蚁了吧？”
导购笑了，说：“客人您就别装了，这印子分明就不是单纯的污渍，您早就看出来了，不是么？它们才是这血鹿柜真正的秘密。”
“哦，一个喜欢用水雾糟蹋自己门面的柜子，不错，有点创意，然后呢？你别跟我说这就完了，我画的都比这好看，轮不到它才艺展示。”黑老大完全不拿这些人脸当一回事，那导购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直接讲了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呀，是我们老板收旧家具的时候，从卖这个柜子的老人那里听说的。民国年间有一个地主，自家地里挖出了煤矿，就开矿卖煤，赚了大钱。又能从农民手上收税，又能从地里挖煤，地主意气风发，认为自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他没想到的是，矿脉旁边连接着一个洞窟，在一天夜里，被矿工无意中挖开了。洞窟里面摆了一个祭坛，周围堆满了干尸，以及大量的金银珠宝，供奉着谁也说不上来的神明。在矿工们看来，这个洞窟十分诡异，但这些财宝恐怕比整个煤矿的价值还要高。他们决定将财宝占为己有，连夜出逃，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没想到漏了风声，事情被地主给知道了。地主当机立断，下令炸平了矿口，把数百矿工和家丁直接活埋，有人冒死从洞窟那边摸出来，也逃不过地主快马加鞭，抓回去砍了脑袋和双手，摆在柜子里示众。您面前的血鹿柜就是那个柜子，这些印子呢就是那几个死于非命的矿工留下来的。”
导购说完了，我还沉浸在故事里，黑老大就问：“故事不完整吧，一堆东西没交代清楚，祭坛供奉的是什么玩意？”导购神秘地看着她，说：“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故事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血鹿柜的来头。您要是把脸和双手对准这玻璃上的印子贴上去，据说还能看见印子主人的脸哦。”
“你这就画蛇添足了，哪有客人会想看死人的脸啊。”黑老大嘴上这么说，人却凑到了柜子前面，跃跃欲试。那导购说的故事有点意思，但我认为没必要当真，说不上为什么，我看这血鹿柜总觉得有问题。我叫住黑老大，说：“要不算了吧，你看天也不早了，不行改天再买。”黑老大笑着说没事，脸就对着其中一个脸型水雾贴上去，鼻尖和玻璃门差一点就能挨上。她张开双手，慢慢地朝对应的手印移过去，眼睛注视着水雾，说了句：“你好。”
那导购突然上前一步，大概是嫌黑老大动作慢了，伸手就去按黑老大的手背。黑老大两手一动，反抓住导购的手按在手印上，转过头眼含笑意地看向她。导购一愣，随即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两条手臂疯狂挣扎，拼命想要把手抽回来。黑老大硬是按住她几秒，然后突然松手，导购往后趔趄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场面有点尴尬，我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大，就走过去说：“你没事吧？不就是个故事么，你也太敬业了，吓我一跳。”那导购没理我，把手举到面前一个劲地看，眼神呆滞，看着看着，就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两只手开始在脸上乱抓，一边惨叫一边大喊着救命，在空旷的楼层里产生了回音，听得我心里发虚。
导购整个人的状态已经明显不对了，手上下了死力气，抓得满脸红印，身体胡乱地扭动着。我想按住她免得她弄伤自己，也被挥舞的肢体挡住近不了身，问黑老大怎么办，却见黑老大镇定自若地看着发狂的导购，若有所思。那导购叫着叫着就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下楼，一路上撞到了不少家具。
我们目送她消失在扶梯口，黑老大说：“走，这柜子也要了。”我惊讶地问：“那人都成那样了，你还敢要这血鹿柜？”黑老大嫌弃地看着我，说：“你害怕了？”听她这么说，我感觉有点丢面子，忙道：“我才不怕，这导购演戏演全套，破柜子有什么好怕的。”
“那走吧。”黑老大说着就走了，我看不清路，就问：“那导购刚才在哪关的灯？”黑老大说：“别管了，跟着我就行。”我看了看黑老大，又回头看了看血鹿柜，突然想到，那些人脸和手印不是水雾吗，我把水雾擦了会怎么样？我回到柜子前面，仔细辨认了一下，水雾果然是在玻璃内侧。我拉开玻璃门，门一开带出一股阴风，我犹豫了一下，伸手去抹那水雾，还没够到就再次被黑老大抓住了。
黑老大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回来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她拉住我的手臂说：“别动，你小命不想要了？”我问她：“这柜子真有问题？”黑老大拽着我，边走边说：“明天柜子送到了再告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