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我们这一行的,多少都会碰见几个死过人的房子,也没什么办法,要么忽悠人来买,要么把房子收拾干净,有什么东西都先解决了再说。我呢,好歹是个正经的生意人,顶天立地正大光明,遇上这些事,我就找懂行的人,该做法做法,该驱邪驱邪,房子弄好了,到头来该赚的钱一分都少不了。
人经历得多了,就会习惯,只是那帮神神叨叨的老混球喜欢狮子大开口,出场费超他妈贵,油水都让他们赚了,我虽然不至于喝西北风,可心里也不舒服。正巧道上传出一新人,开业大酬宾,没几个人听说过,要我说啊,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你不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况且开价那么低。
这回是套老房子,一看就知道起码建好二十多年了,我约那新人在这见面,没想到来了一小姑娘,名字叫五丈原黑猫,你说好好一个人起什么畜生名字。我有些后悔,那帮老神棍虽然坑钱,但是看着专业,办事也牢靠,这小姑娘穿着莫名其妙的工装服,热我就不说了,一副大学生搞社会实践的架势,这是拿我练手呢?
我决定了,这五丈原黑猫要是能帮上忙,就稍微给她点甜头,要是不行,就直接轰走。年轻人嘛,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我能给她这次机会就不错了,还可以提升工作经验。每一行有每一行的讲究,她以后要是想跟那帮老头竞争,经验不够肯定没戏。
老房没有电梯,爬楼梯爬得我直喘,中间歇了两次,眼看着小姑娘轻飘飘地上去了,还笑我胖,也不过来扶一把,尊老爱幼都不懂,人品有问题。我是个心胸宽广的成年人,不跟她一般见识,等她干活出了什么差错,再扣钱不迟。
我开了门,老房子南北通透,木质家具简简单单,摆放整齐,也没有异味,有一种朴素的舒心,只是有些日子没来,房子里落了一层灰。我满头大汗,打开空调对着吹,五丈原黑猫在里面四处乱晃,转了一圈回来说:“房子不错啊,再过十几年你搬进来算了,这房具体出了什么事?”
我说:“附近的人说,半夜经常能看见这房的阳台上有人在抽烟。你也看到了,现在没人住。”
“之前住在这的人呢?”
“是个老头,年纪很大,有一天就死了,说是自然死亡,老头活着的时候喜欢抽烟。”
“所以你觉得老头闹鬼了是吧,要是冤枉了人老头,记得去烧个香道歉。你看这窗户也没关,万一是流浪汉翻进来过夜,站在这抽烟呢?”
阳台就连着客厅,五丈原黑猫走过去,朝外面张望,外面风大,她忙着按头发,说话也不过脑子,最近的年轻人智商普遍不高啊。
“你仔细看,地上没有脚印,对不对。而且这他娘的是七楼,你行你翻一个给我瞧瞧?”
我随口一说,五丈原黑猫还来劲了,把手撑在阳台边上,摆出要翻的阵势,还回头朝我这看。这是等我拦着她呢,我就站在这看戏,偏不过去,不出我所料,她试了几下就放弃了,然后岔开了话题。
“老头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他一个人生活,死的时候既没有留下证件,也没有亲戚朋友过来,警察翻遍整个房子,也没法确认他的身份。”
“有意思了。老头的东西还在吗?”
五丈原黑猫打开手边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袋燕麦片,我看她是想冲一碗喝。
“都在,里面查不出东西,也没有家属认领,警察就放着没动。你是要拿几个道具做法?我靠这是什么东西,全发霉了,赶紧扔了去,贡品要买新鲜的,这你都不懂?”
“这么大一袋橘子,可惜了。老头的东西还能再翻一下,说不定有什么能用的,反正现在连鬼影子都没有,只能等到晚上再说。”
简直是瞎忙活,反正要等,坐这歇着比什么不强,我干笑道:“警察都找不出线索,你能找出什么。”
“谁知道呢,你也别抱什么希望。不过闻这烟味,不管是人是鬼,的确有东西在这抽过烟了,那咱们就不会白跑一趟。怎么样,听到这个消息有没有很开心啊。”
房子通着风,哪能闻到什么烟味,这帮神棍的嘴里果真没有一句实话。你要是鼻子那么灵,就直接叫黑狗了,叫个屁的黑猫,可见你他妈的还是在唬我。我宁愿相信是流浪汉翻窗户,那要好处理多了。
五丈原黑猫从客厅下手,从柜子抽屉里一件一件地把东西拿出来,都是些针线盒、感冒胶囊之类的玩意,平常人家里就有的那种,翻来覆去地看。我过去站在旁边看,她就别了我一眼,说:“王老板,你没事就去扫卫生吧,弄干净点,老头子一高兴说不定就走了,我这不用你帮忙。”
“那你忙,我就不打扰了。”
我尴尬地走开,气得找了根扫把就开始扫地,这房子的事还得靠她,大局为重,我不跟她计较。扫了一会,我想起来搞卫生要从高往低,又去拿了块抹布擦玻璃,然后擦柜子桌子。五丈原黑猫就一直翻箱倒柜,翻完客厅翻厨房,翻完厨房翻卧室,还掀床板,有时候弄出很大的响声,我怕她把家具拆了,每过一会就去盯一眼,果然被我发现她想揭地板砖,好不容易才劝下来。等我把卫生搞差不多之后,马桶已经被她弄得冲不了水,天也快黑了。
房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了安静,我找过去,见五丈原黑猫把翻过的地方整好,这会搬了小凳坐在茶几边上,面前放着一杯茶和干果盘,手里举着螺丝刀正在撬一个小红盒子。我没好气道:“干什么呢,老哥我忙得不行,你居然在这吃独食,也不怕噎死?”
五丈原黑猫把茶杯朝我一推,说:“来尝一口啊,这腰果不错,你知道是哪家店卖的吗,我明天去称一斤。”
“我劝你最好别动,这都是老头的遗物,晦气。再说了,都不知道放了多久,等会你跑去拉稀,冲不掉怎么办?你这样我不给钱啊。”
“王老板你真搞笑,这房里不全是老头遗物吗,你用爽了想起来晦气了?”
我操,臭丫头说话还真是有理有据。
“这么大的地方,你就找出一破盒子?”
“收音机。看这个年代感,应该和你差不多大,你没见过?小时候家里穷是吧。这是我在冰箱门的夹层里找出来的,它的重量不对劲,其他的东西没什么用。”
她拆开盒子的外壳,从里面取出一张卡片,卡片上全是英文,中间有个洞,我认出了放电池的标志,还有型号,SHARP的BP-170,还真像是个收音机。壳子里剩下的不是我想的电路板,而是一个小金属盒,边缘缠着铁条,铁条延伸出去,作为骨架支撑在壳子里面固定住。
谁也想不通收音机里面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我感叹道:“你说那警察怎么就没找到呢。”
“因为没有必要,老头如果不是自然死亡而是被杀的话,就这种藏法,早都被找出来了。”
五丈原黑猫把小金属盒拽出来,掰掉铁条打开,看了一眼就疑惑地推给我,然后掏出了手机。我拉过凳子在她对面坐下,往盒子里面看。里面是个八角星形状的徽章,像是镀了金,光泽暗淡,中间刻了宝塔的图案,宝塔顶上有颗红五角星。我看这徽章有点眼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想再仔细瞧瞧,刚伸手去拿,五丈原黑猫突然一把合上盖子,让我不要说话,轻声道:“来了。”
我顿时感到有凉气穿堂而过,紧接着听见一声低沉的叹息。我们对视了一眼,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看见本来空空荡荡的阳台上站着一个模糊的鬼影,脑袋低垂,嘴前面的位置亮着火光。
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