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动甲胄被制造出来的初衷,是让普通人类也能够拥有跟魔法师对抗的手段,无论是多么强大的魔法师,魔力总量总归是有限的。虽然术式组成的魔法阵能够对血肉之躯的对手造成毁灭性打击,但是,作为的对手的血肉之躯被重型盔甲武装起来,再装备大口径枪械之后又如何呢?

训练一名魔法师需要漫长的时间,而制造一件魔动甲胄却只需要足够骨架原型和一条工业化的生产线。即使魔动甲胄和魔法师的交换比高达100:1,最后的胜利依然是魔动甲胄。

但是,如果魔法师也能够批量生产的话……

世界会被改变吗?

虫族舰队包围了神边,数百只活体战舰排成严整的炮击阵型,从四面八方向天京守军最后的据点——琼山要塞展开炮击。

火力全开的舰队就像一座座喷吐着火焰和浓烟的小山,各种大小不一的物质飞向山麓,巨大的爆炸卷起尘土腾空而起,在数十公里外都能听到隆隆的爆炸声。

琼山要塞是一座半地下的防御工事,位于山顶的主堡由坚固的钢筋混凝土建造,四角配置了410mm重型要塞炮。这些要塞炮安装在可以旋转的全封闭式炮塔之中,由位于司令塔顶部的射击指挥所统一控制,火力强大。在通向要塞的山坡上,大大小小的地堡和纵横交错的战壕组成了严密的防线,由机枪和迫击炮构成的火力陷阱随时准备吞噬进攻者的生命。然而这一切都在虫族连续半个月的炮击下逐渐化为灰烬。

卢霖在第二层飞行甲板降落,跑道上坑坑洼洼的布满了弹坑,一片狼藉的机库中到处是受损的魔动甲胄。今天他击落了两只飞虫,将个人战绩提高到17只。毫无疑问,按照联邦和帝国军队的标准,他已经是一位王牌飞行员了,而且这些战绩还是驾驶性能低下的量产型魔动甲胄获得的。

跳下座机,卢霖急忙抓起水壶滋润自己干渴的喉咙,他的头发散乱而油腻,脸上布满了胡子茬,连日来的战斗使他无暇打理自己的仪表。制空虫群也在连日的战斗中遭受了不小的损失,虽然大部分损失都是由地面高炮造成的,但是卢霖这样的驾驶员也确实给对手造成了打击。

不过,现在的形势很不乐观,能够升空战斗的天京军魔动甲胄已经锐减到十台。幸运的是,虫族的制空飞行部队经过连日的奋战,很多虫子都出现了翅翼损耗的情况,能飞行的虫种再生能力不是很强,而翅翼断裂带来的后遗症也十分可怕,所以虫族的飞行单位在战役后期很少大量出动,倒是各类战舰活体和登陆的陆行虫种开始成为战场的主角。

对要塞的进攻一日比一日猛烈。

连日的炮击摧毁了大量防御工事,各种虫子逐渐从山脚攻到了山腰,天京的士兵们拼尽全力战斗,但是随着弹药日渐匮乏,逐渐无力阻止虫族稳扎稳打的推进步伐。虫族的指挥沉稳的用兵手腕坚如磐石,正在一点一点压垮孙浩然的防御阵地。

琼山要塞的主体在猛烈的炮击中逐渐崩溃,混凝土外墙之上布满了裂痕。

“13号大门被突破了!”耳机中传来前线指挥官的声音,“所有待命的步兵单位前往66号闸门,准备反击!”

垂头丧气坐在墙边休息的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他们虽然疲惫但仍未丧失斗志,守军的士气依然保持在一个较高的水平上,这多亏了作为统帅的孙浩然。神边军是一支精兵,但是却仅限于此,没有海军的支援,这支部队只能消耗殆尽。

基地下层已经被突破,守军在巷道内设置了路障层层抵抗,虫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后终于攻到了第一物资储备仓库,但是在这里等待它们的,却是举着盾牌的量产型魔动甲胄。

卢霖在大门被爆破的刹那扣动扳机,临时安装在手臂上的水冷式重机枪射出火舌,炽热的火线驱散了硝烟,将准备冲锋的虫子打的七零八落。即使举着厚重的防弹盾牌,卢霖依然能够感受到枪火击发的温度。

巷道内飞来的火线击中了魔动甲胄的盾牌和装甲,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然而冲锋在前的小型虫种根本无法击穿魔动甲胄的外壳。

卢霖端着重机枪,扫荡侵入巷道的联邦军士兵,而天京的步兵们跟在大发神威的钢铁巨人身后,不断射击。一只受伤的牛头虫躺在巷道中央,无力的举起一只前爪,却被魔动甲胄踩碎了上半身,黑血飞溅,但是卢霖却全然不顾。

这无敌的力量就在他手中,杀戮的欲望在心中燃烧。

原来,我并不是那样无力。

信念逐渐积累起来,继而被战争所扭曲。

……

神边围城战进入第三十三天,孙浩然坐在指挥室的椅子上,用手托着额头。

本土舰队没有任何支援的迹象,而神边守军已经快要被消耗殆尽。

“宰相大人……”他缓缓开口,“这就是您的意思吗?”

为臣者,切不可功高盖主。

孙浩然当然明白这个道理。神边守军基本上是由他一手建立起来了,甚至得到了“孙家军”这个诨名。除了孙浩然,没人能够完全控制这支军队,而他驻守的神边又是天京的门户。当今圣上过于年幼,虽然展现出超人的政治手腕,但是依然被老臣们弹压。借助这场战争,圣上想要清理掉自己和神边军,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身为太守,理应与神边共存亡。

自己在此战死,当朝宰相也去掉了一个心腹大患。

虽然孙浩然从未想过要反叛天京,但是自己拥兵自重已成事实,确实骑虎难下。最后还要拖累自己一手建立的神边军一起上路,实在悲哀。

血战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出路。

但他不想让自己的部下一起送死。

“将军,”一名参谋军官走来,向他敬礼,“我军已夺回13号大门的控制权,肃清了侵入要塞的全部敌军。”

“很好,”孙浩然抬起头来,露出一个笑容,“传令下去,巩固阵地,让参战的部队轮流休息。”

“是!”参谋敬礼离开。

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这场小小的胜利足矣鼓舞士气,但是却也只能将战败的时间稍稍延后一点罢了。虫族正在一点一点蚕食要塞,再坚固的城堡,也有被攻破的一天。

气数已尽,难道就是这种感觉吗?

望了一眼放在抽屉里的手枪,孙浩然闭上了眼睛,也许举起枪对着自己的脑袋来一下,一切都会结束,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

围城战第四十一天,虫群占领了除了琼山要塞之外所有的区域。

掘地虫群在琼山下开始土木作业,在要塞的火力范围之外,个体如小马驹大小的掘地虫们拆除了被焚毁的建筑,掘开地面,用自身分泌的黏液浇筑坚固的生物底座。

与此同时,一队特殊的运输母巢在神边港分出虫群,那是充当炮身的吞噬魔虫和威力巨大的爆破之虫。虫族用于攻城作战的生物登场,加入到轰击琼山要塞的行动中。

据不完全统计,这两个虫种组合起来,相当于人类的800mm臼炮。

800mm臼炮级生物的到来彻底颠覆了战场的形势。

吞噬魔虫移动困难,只能被其他虫族带着走,进放入指定位置的生物底座,汲取营养物质同时固定自身。随着某种信息的传递,吞噬魔虫瞬间分出几张口器,吞吃了主动靠近的几只爆破之虫,在一分钟的酝酿后,吞噬魔虫张开前段最大的口器,发射出重达六吨的血肉之弹!

这种近似看成大口径炮弹的物体以高抛弹道射出,近乎垂直的落在要塞上,瞬间摧毁了中央瞭望塔,彻底瘫痪了要塞的火力指挥系统。

在接下来的四天里,虫族的吞噬魔虫们有条不紊的向琼山要塞发射血肉和纯能量体,要塞的的地面部分遭到重创,一侧城墙完全倒塌,棱堡护坡土崩瓦解,甚至引发了严重的山体滑坡,摧毁了设置在山坡上的战壕和地堡。

虫群趁机发动了攻击,一口气攻上了山顶。

又下雪了。这几天可是难得的大晴天。

呼啸的寒风夹杂着雪花,拂过琼山顶部的防御阵地。

哒哒哒哒,重机枪喷射着炽热的弹雨,卢霖红着眼睛向密密麻麻从山坡下爬上来的敌人射击。

在他身边,头上缠着绷带,军服上满是烟尘的士兵们也在拼命用步枪射击。

巨量的黄色子弹壳在魔动甲胄的脚下的雪地上堆积起来,不知何时自己变成了一个可移动的机枪阵地。天京的军旗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迎风招展,鼓舞着残存士兵的士气。

“可恶!”卢霖扫了一眼残弹量,“快没有弹药了!”

“顶住,给我顶住!”脚下的士官举着手枪向爬过铁丝网的长牙虫近距离射击,但是他的头部很快被一枚角质化的尖刺獠牙击中,倒了下去。

爬过铁丝网的虫群侵入了战壕,双方展开了肉搏战。

在漫天的飞雪中,卢霖一边射击一边后退,就在这时一只滚动的自爆虫在他脚下爆炸,巨大的冲击波使魔动甲胄的伺服系统达到了极限,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

到此为止了吗?

卢霖握着操纵杆,踩动踏板控制机体站了起来,举目四望,阵地上到处都是扭打成一团的人类和虫子,他们用刺刀、铲子、拳头、前爪、角质和牙齿展开殊死搏斗,场面极为惨烈。

而山下的洁白之海上,异形虫族的生物舰队排出整齐的战列线,那是血肉和铜墙铁壁的包围网。

在更远的地方,一座体积堪比小型浮岛的巨物在云雾中若隐若现,那是虫族的移动补给端母巢‘百眼’,幼虫和营养液正源源不断的从上面运输到神边岛上。

那一刻,卢霖意识到,神边军已经输了,天京输掉了这场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