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乐此刻只有恶心的感觉,那种腥滑油腻的口感一直在嘴里停留,实在难受。围观的虫子还伸手碰他的胸口,忍受不了的郁乐心情十分爆炸地拍走虫子的手,咆哮着吼道:
“滚!离我远点!都给我滚!”
手足无措的人形虫子一听这话,立刻跪下,向坐在地上干呕的郁乐致敬:“是,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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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闭着眼睛,用魔素探知的视角观察着遥远的战场。
“不算迟,赶上了。”无名开口道。她站在耳台上,身边没有人,不知道在跟谁说话,“确认那个东西已经纳入我的控制里了吧。不然我是不会胡乱发射的。”
“大小姐,我可是旧日的支配者之一,我经手的事你还不放心啊。”小克那飘渺的声音响起,“在你第一次看向天空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它,它是上个文明的遗产,无主之物,将他的控制权移交给你太简单了。”
“信你。”
无名说完两个字就沉默了,通过已经建立的联系通路向先祖的遗产传送位置坐标和具体信息。
【仿神造·尼格霍德的咆哮】,15%功率,瞄准,发射。
!!
在遥远的卫星轨道上,沉睡的魔导机械被唤醒,烙印在它魔钢表面的术式阵纷纷被激活。齿轮转动起来,收缩成卵形的魔导机关展开了复杂的构造体,脱变成天使般的巨大羽翼。紧接着羽翼下方数十个术式阵一环一环展开,形成炮筒一样的结构。中央最大的术式阵旋转起来,从恒星中吸收的强大能量被注入其中,经过下方排列的术式阵聚焦增幅之后射向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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蜂拥而上的虫群淹没了琼山要塞的表面阵地,卢霖和最后两台魔动甲胄背靠背守着摇摇欲坠的军旗,不断向周围逼近的敌人射击。脚下的步兵已经伤亡殆尽,地面阵地上唯一还在战斗的己方单位只剩下他们了。
就在这时,一道光芒撕开了阴沉的天空。
毫无先兆,耀眼的光芒从天而降,犹如太阳般耀眼的光柱穿透了飘着雪的云层,犹如一把利剑,扫过了“百眼”的后半身。这艘百万吨级的生物摇晃起来,远超钢铁硬度的身躯在高温中扭曲变形,有些部分干脆的蒸发掉了。
光芒在数秒钟后消散,“百眼”后部完全被大火吞没。紧接着,爆炸四起,硝烟弥漫。
仅仅短短的几秒钟,这只令人绝望的巨型生物便受到了重创,从天而降的光芒撕开了云层,在天空之中留下一个蔚蓝的洞穴。
无论是幸存的神边军还是进攻的虫子,都停止了厮杀,所有生物都抬头望着云洞之上的蔚蓝天空。郁乐和严华开也呆呆地看着这云层的空洞。
犹如天使般展开四对光翼的卫星兵器在天穹之上闪耀着光芒。
而在虫族舰队的警戒圈之外,飞速号正乘风航行。无名睁开眼睛,注视着浓烟滚滚的百眼巨人号。
“抱歉啊,”她小声道,“天京不能灭亡。”
夹杂着雪花的寒风吹散了她的长发,乌黑的发丝在空中飞舞,异常美丽。
飞速号转向北航行,在被虫族警戒发现之前迅速脱离了战斗区域。
从光柱打下的那一刻起,所有虫子都不再攻击,哪怕反击也不会。六小时后,虫族开始了撤退行动,登上神边的数万虫子井然有序的在港口登巢离开,而疲惫至极的神边守军已经无力发动反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侵略者撤退。
考虑到母亲的那句话和卫星武器,虫族指挥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前后四十七天的神边战役以神边守军几乎全灭,虫族自行撤退的形式落下了帷幕。
作为驶入神边港的第一艘商船,飞速号给幸存者们运来了急需的药品和食品。站在舰桥上,舒奈尔看着不足百人的幸存者们,不禁皱起了眉头。
孙浩然通过无线电将飞速号招来,他大概确信自己的请求一定会得到回应吧?
三千人的守军此时只剩下区区百人,而繁华的神边也在炮火中被摧毁殆尽。有些废墟至今还在燃烧着,黑色的烟弥漫在空中,透出难以言表的肃杀气息。
“导师,”舒奈尔一脸担心的望着码头上的士兵们,“严同学和小郁不知道怎么样了,他们……”
“还活着,一定还活着。”无名闭上了眼睛,“他们两个包括卢霖那小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就会死掉的,有信念的人总能活到最后。”
说话间,一架魔动甲胄降落在了码头上,肩上还扛着郁乐和严华开。卢霖打开头盔,望向站在探险者上的尤瑟和舒奈尔。
还都活着。
但是,接下来登上探险者号的人却让无名稍有意外。
孙浩然身穿便服,带着一名勤务兵走上了结满冰凌的舷梯。舒奈尔微微一惊,但是她很快镇定下来,以船长发言人的身份跟随无名前去迎接。
在船长室内,舒奈尔和孙浩然两人寒暄了几句。主要是无名不喜欢无谓的寒暄。随后舒奈尔端来了热气腾腾的茶水,身穿水手服的她悄悄退到无名身后站好,就像一位专业的女仆。
孙浩然挺直了脊梁,清了清嗓子:“无名船长,感谢您再次回应了俺的请求,俺希望飞速号能够把我带到天都主岛去。”
“可以,”无名说,“我也要去那边。但是……将军此时不应该留在神边吗?街道重建工作需要您的主持。”
“俺要向圣上请罪。”孙浩然认真的说。
“打赢了还要请罪?”无名一时没有想明白的问,“神边守军在没有任何增援的情况下血战四十七天,最后迫使虫族撤退,这可是天大的功劳。”
“无名船长,您在讽刺俺吗?”孙浩然苦笑,“繁华的神边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身为守土有责的太守,俺难道不该请罪吗?”
“话是这么说,”无名指出,“但正因为守土有责……”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了然的沉默了。
“您能理解,真是太好了。”孙浩然说,“末将必须向圣上请罪。”
这就是政治啊。无名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恍然间又有恶意的笑声出现。
天京海军实际上一直在神边附近集结战力,飞速号曾几次遭遇它们,但是集结的舰队却最终也没有展开救援行动。
仿佛在等待神边守军被全歼一样。
飞速号顶风冒雪再次起航,航向天都主岛。
经过四天的航行,天都出现在了天空的尽头。
这之间还发生了一段插曲:
严华开刚登上船,就嚷嚷着要去补觉,声称自己已经很多天没睡好觉了。
他打着哈欠向舱门走去,一位美丽的黑发女子却与他撞了个正着。周虹在卢霖的搀扶下来到了货仓,正好碰到准备离开的严华开。
“糟糕啦!”跟着走的郁乐苦笑,“这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节奏啊,不过我不认为严兄会在肉搏战上输给这妖女。”
严华开和周虹相对而立,从身高上来说,严华开比周虹高出一头,而她曼妙的身材更是占据了压倒性“优势”。但是,严华开总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周虹也是一脸难言之隐的表情,两人就这样微妙的保持着沉默。
“身体……好点了吗?”严华开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话。
“托您的福,还活着。”周虹淡淡的说,“不过我的人偶,看来是被破坏了。”
“抱歉,”严华开苦笑,“迫不得已。虽然我知道这不是道个歉就能解决问题的,但是如果你有什么要求的话,我尽量帮忙。”
“喂,”郁乐喊道,“爱管闲事的坏毛病又犯了!”
严华开回头就是一记鞭腿,正中郁乐腹部。郁乐像皮球一样滚到了角落里,然后被某个魔导生命体拖去医疗室里了。听闻郁乐被强吻之后,无名决定亲自为他做一次全面的体检。
“我无意与你为敌,”严华开说,“我只是个刚毕业即将面临失业问题的学生,挂着任务,四处瞎跑。我不想牵扯进你和你的家族的纠纷,因为这件事上我本来就是个外人。”
“我知道,是我太自以为是了。”周虹好像放弃了一样,有气无力的说,“人偶变成这副模样,已经无法再跟父亲大人对抗了,那能量源对我来说已经毫无用处。”她顿了顿,“挑起争端的是我,要怪就怪我太不成熟,被复仇蒙蔽了双眼,然后被寄宿在人偶体内的黑暗力量所蛊惑,做出了很多过分的事情。在此谢罪。”
“没关系,我这边才应该道歉。”严华开叹了口气,“抱歉把你打得这么惨,不过当时确实没有手下留情的余地。”
“托您的福,严华开先生。”周虹抚摸着肩头的秀发,“我充分意识到了自己的弱小,已经从复仇的迷梦中清醒过来了,对于那个家,我已经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就连灵师的身份也不再重要。”她面对严华开,恭敬的跪倒在地,“如果您不嫌弃的话,妾身愿侍奉在您左右。”
这样的展开超出了严华开的预料。
周虹绝对是个美人,而且是特别出类拔萃的那种,有着优雅的举止和强大的魔力,以及聪慧的头脑。如果严华开是个无耻小人,一定会因此雀跃不已,但是严华开是个严于律己的无产阶级战士,实在是有点遗憾。
“姐姐?”卢霖更是一脸惊讶,“这样做真的好吗?”
“这是我的选择,”周虹认真的说,“为了复仇,我杀了很多人,现在我也只剩下这条命用来偿还自己犯下的罪孽了,我已经没有资格继续留在天京了。”
“好吧,我正好需要一名助手,同我一起掀起伟大的红色革命。”严华开把手放在周虹肩上,“在你找到新的人生目标之前,就暂时跟我四处闯荡吧。”他挺直脊背,重新自我介绍,“欢迎登上了飞速号,周虹小姐,我是这艘船的瞭望哨,阶级革命的参与者,严华开,以后请多指教了。”
“尊主,”周虹躬身叩首,“妾身周虹,愿侍奉在您左右。”
微妙的气氛弥漫在两人之间,一边是烈火般的忠诚,而另一边则是不知所措的极力掩饰的动摇。严华开觉得自己做了件天大的坏事,他偷偷看了一眼一直一言不发的卢霖,却看到年轻的军官一脸释然的转身离去。
在他没看到的背后,舒奈尔轻松地笑了笑,加快几步,追上了前面的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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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罩阴云的天空不知为何突然放晴了,在冬日阳光的照耀下,金色的琉璃瓦闪闪发光。
那是位于天都最高点的皇城,天京皇帝居住的宫殿,红墙金瓦格外奢华。在皇宫脚下,是规划整齐的天都城。三横四纵的宽大街道构成了这座城市的基本框架,城市规划方方正正的就像豆腐块。宽达五十米的中央大道直通宫殿正门,完全由光滑的汉白玉铺成,工程规模令人感叹。
光是走在这条大道上,就有一种自己变得十分渺小的感觉。孙浩然没有携带车辆,无名就把藏在货舱内的魔动车开了出来,载着孙浩然向皇宫驶去。随行的司机是舒奈尔;郁乐自然不会放过见世面的机会;为了防止自己因为人生地不熟闯祸,她还专门带上了周虹。
严华开执意不去皇城。他是反抗的战士,而天京的皇帝是封建统治的象征,两人天生相冲,害怕出意外连累其他人的严华开就留在天都城逛街去了。
魔动车驶过打扫的干干净净的中央大街,无名仰望蔚蓝的天空,那座白色的宫殿就漂浮在天都皇宫正上方的苍穹之下。
那是人类绝对无法企及的高度,没有人能够登上那座宫殿,就像它的名字一样,蓬莱——世外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