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la Fitzgerald & Louis Armstrong - Isn't this a lovely 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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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阴云,似乎又招来了伙伴。
为了让雨滴们与人类亲密接触共同玩耍,风儿开始了喧嚣。那忽如其来的阵风吹乱了班长大人的头发,末梢已经被雨水沾湿而贴在身上。炽鸮想要通过转换雨伞的角度来为她遮风挡雨,却没能得逞——这风之精灵狡猾地左闪右避,炽鸮努力地把舵前行。
风雨飘摇之际,炽鸮几乎感觉伞要翻了,那么他们就将丧命于此——或许是有些过火的想象,但他并不想冒那个险。不过在这与自然的搏斗当中,他终于理解了风向变化的规律而依其行之了,班长靠在他身边,那一丝温暖成为了他继续奋战的力量,他握着伞柄的手青筋暴起,脸上的表情变得愈加历战沧桑。
这时候,风雨明白,它们造就了一位新的战神。击败他已然不可能,而道路也到了尽头,炽鸮和班长一起来到了他所居住的公寓楼门口。
那闪亮的伞骨似乎在嘲笑着雨水的弱小,然而它自己却在雨伞收束的过程中被雨沾湿,功亏一篑。
“班长大人,上来坐坐吗?”
“你想让我上去坐坐吗?”
他想吗?这是个很好的问题。
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然很多,再继续跟班长相处倒也不是件坏事,但他总感觉一起坐一会说不定就会聊到之前那个话题——他是准备之后慢慢再说的。现在再来装蒜,或如她所说彻底忘却对他来说根本不现实。但立马确立关系这样的事情,固然在这个世界存在,却并不是那样令人向往,起码他觉得并不是他的做派。
他也想让她上去坐坐。家里挺干净的,难得来位不邋遢的客人,家里久已不用的茶具应该也会开心吧。再说如果不把头擦干的话,她可能会着凉的。那么...
“就请您跟我一起上去吧,班长大人。”
“唔,总感觉你很见外,只是在跟我客气。”
他立马见识到她的贪婪。这跟平常充满精英气息的,友善而乐于助人的班长完全不同。她是想要预支明天的份额,亦或是压榨自己而获得更多的利益呢?罢了,这并不重要。炽鸮已经下定了决心。
“...请吧,晓寰芎同学。”
...
“哦豁...”
走进简洁客厅的班长大人看到墙上,电影《低俗小说》的海报。
海报上,乌玛·瑟曼那叛逆的眼神哪怕在今天看来都是无比令炽鸮心动,他眼中,这远胜《杀死比尔》中她那爱意杀意交织的眼神。
那海报,是炽鸮那位外国友人送给他的礼物。至于《低俗小说》本身,他已经违背评级看过了好几遍。昆丁·塔伦迪诺的电影,他最喜欢《落水狗》,那对人生无常的完美诠释,或许更接近中国人的厚黑逻辑吧。那位卧底的牺牲,毫无疑问是具有西方人道主义价值的——多种矛盾的哲学和价值观糅合在一起形成了自己这么个歪曲的个体,炽鸮不禁开始感叹人类的可塑性了...
“喂——”
回过神,炽鸮发现班长背着手,身体前倾,面露微笑地盯着自己看。炽鸮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抱歉抱歉。您就当在自己家随便些吧。您要不洗个澡?”
“不必了,我擦擦就行。”
于是,炽鸮去拿了一块新的毛巾,让班长先到厕所擦一擦,自己则拿着毛巾到厨房里把那竖起杂毛的头发理顺。
从浴室里出来的班长又显得跟平常一样高贵优雅了。而他意识到不招待她就很怠慢了。
“喝茶行么?”
“嗯。我也来帮你吧。”
“不用...厨房里有些乱。您如果来,我一定会害羞至死的。”为了让班长大人休息,炽鸮拼命的撒谎了,于是她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以常人难以察觉的微小动作观察着周围。而他则来到厨房,插上水壶煮上了水。
看了看表,还有些时间。今天虽然下着大雨,但依然要去打工。如果请假的话,或许会得到许可,但他并不想这样做。或者说,还挺中意现在的这份工作的。
那是在一家咖啡馆做侍应。工作量并不大——而这样的天可能人就更少了。有空闲时间的时候,就可以躲到后边去看书。嗯...比起那些在上补习班的同学们,应该是相当幸福了吧,这样想着他不禁露出了微笑。
既然来客是班长大人,那还是上有些西方风味,又有皇室气息的茶吧。已经做好人设这样想着的炽鸮拿出一把瓷壶,放进伯爵红茶包,又准备了两个杯子。
“唔...好像少了点什么?”
果然,喝红茶没有点心是不太对。
时间紧迫,正好他也没时间吃丰盛的晚饭。他用冰箱里残余的材料做了火腿三明治,沿着中线横切成两半,细心地将面包的酥皮去掉摆进小袋子里放进冰箱,仔细地摆盘而设置角度。
*啪*
水壶的安全开关关闭,水烧好了。他泡上红茶,把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将这临时准备的下午茶与三明治一起摆进托盘,端了出去。
此时的班长大人手上正拿着什么。客厅基本上是炽鸮的自由阅读室,因此在沙发边上放着不少书。她拿起来的是他最近刚刚读完的,克利福德·格尔茨的《文化的解释》。
“哦...我不知道你还对人类学有兴趣呢。”
“只是随便看看,”炽鸮这样说道,把手上的托盘放在桌子上,“请用。”
“谢谢。”她拿起三明治,放到嘴边小小地咬了一口。那吃相简直太优美了,和自己的朋友们那大喇喇的横扫千军简直是两个世界。炽鸮这样想着,对她的尊敬和喜爱不禁再度加深了。
她并没有发表评价,而是在咀嚼数十次之后咽下口中的内容物,随即又轻轻的在面包的角落再度留下美妙的齿痕。他忍不住盯着看,而她倒也不在意,不时把手中食物轻轻放回小盘内,用纸巾擦净嘴边的面包屑,又端起红茶略微仰起头静静地饮下一口——那露出的颈子洁白光净,依稀能看见领子下的锁骨。数次之后,他不禁感叹,自己对班长大人的了解真是增进太多了。这让炽鸮的脑中产生了混乱的旋风。
“您果真是牛津/东大派的呢。”试图冷静下来的炽鸮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他心想,如果再继续盯着班长大人,自己或许会犯下一些从未想过的错误吧。
“哦?”眉毛扬起的班长大人对他的这番言论似乎开始感兴趣了。“何出此言呢,炽鸮同学?”
“啊,饱含精英的才情,有优雅的言行,外貌又出众,是成为领袖的良好选择。然而我觉得很遗憾,如果您去到那些地方,难以避免的就会被官僚主义所束缚了。”
“看来在这方面你还懂得真多呢。”
班长大人突然表情平淡,对他的恭维并未发出高兴的表示。他却不太明白她为何不悦。
“您未来难道不想成为政治家吗?”
“不,铁娘子什么的...我根本不想做。实际上...”
她脸上泛红,露出有些羞怯的表情,这让他感到有些恐惧。
若她这样完美的人都会感到恐惧的事情,恐怕自己也面对不了,炽鸮这样想着。
“我的理想,或许和多数人对我的理解相当背离。”
炽鸮脑海中她的形象应该要开始崩塌了。
看着他惊异的表情,她嘴角扬起来了,又恢复了那收放自如的姿态。他感觉自己似乎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然而他并没有感到恼怒,而是释然的笑了。
她没有迷惘真是太好了。
“嘛,其实说真的,我到现在并没有明确的未来规划。”
“那...如此努力的原因是?”
“啊,单纯只是想要试试一个人努力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而已,”班长大人笑了起来,摆了摆手,“实际上是很累的啊,炽鸮同学。”又往后靠去,几乎要做出葛优躺了,与之前优雅的她完全不一致,显得十分慵懒而可爱。
“hmmm.”炽鸮把手搭在脸颊上,手肘顶住柔软的沙发扶手,“您真是有趣啊,晓寰芎同学。”
静静地坐了一会,炽鸮发现窗外的雨并没有减弱的态势,有些担心自己无法出门了。同时,他又担心过一会班长没法回到家中,“班长大人,我送您回家吧。”送她回家之后自己再去打工,时间应该还来得及。
“你要去打工的吧,”她眼神里带着笑意朝他望去。“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她站起来,此时的窗外,雨幕突然变得更大了。它扭曲了在黑暗当中的都市霓虹,形成了奇妙的光景,或许说是迷乱者眼中的彩虹也不为过。天水倾盆而下如同瀑布,若是她违背老天的意愿断然出门,哪怕打着伞也有被淹没而溺死的可能性。此刻再去寻求诺亚方舟倒也不现实,不如在此处躲躲雨为好——
虽然跟他片刻之前的提议在方向路线上是一百八十度回转的区别,但这种情况下,炽鸮对于她突然要走,完全是不乐意的。
“这雨更大了,您还是在这里等它变小吧。我去给老板打电话,今天只能请假了。”
她正想说些什么。
*叮铃铃铃铃。*
炽鸮的老人机铃声响起。他朝班长大人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
屏幕上,写着“老板大叔”四个字。
按下接听键,“喂?”
“炽鸮。今天别来了,店里没客人。”
“大叔您确定吗?”
“当然。你滴明白?”
“是,您放心,我一定缺席。”
老板挂断了电话,炽鸮想象着他点头的样子,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这是天道酬勤还是怎么着?炽鸮一向没觉得自己运气特别好。不过说实在的,有优越家境的家伙再去抱怨就显得有些不符合情理了。
“啊,老板说雨太大了,今天不用上班了。”
“这样啊,”班长大人又坐下了,表情变得舒缓,“那么,我也打电话和家里说,今晚要晚点回家了。”
炽鸮点点头,“啊,我有些事情要做,马上就出来。”他走进了屋子,实际上并没有任何要事,只是想给她一些隐私。
在一旁听她讲电话有些尴尬呢,他这样想着。
不太大的卧室里,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张单人床,床头柜上则放着几本书,其中一本黑色的英文原版Necromicon(死灵之书)格外醒目。衣柜靠门放置着,而左边的墙壁上贴着他的足球偶像——巴西9号罗纳尔多和荷兰传奇博格坎普。棕色的木质桌子就放在海报的前面,桌面整整齐齐,上面放着一台似乎不太新的笔记本电脑,几本教科书,一些笔记本和一个有些空的笔筒。桌子左边放着五层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而最底端的小柜子似乎锁着,至于藏着什么秘密,炽鸮自己很清楚。在书架旁边还放着一部电子琴——他没有办法把钢琴搬来,于是只好用这玩意凑合了。好处是,晚上想练琴,直接戴耳机就行了。
不知为何,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自己冒着风雨,和朋友们一起踏上旅途的画卷。不知疲倦的青年人,为了追求自身的梦想而上路,在这广博的国家境内寻找真我——
然而作为一个学生的本分,他是准备切切实实的遵从的。或许他也是一个被框架禁锢的人类吧。这或许不美,只是成就他人的衬托物——但作为背景板,可能也不错。
想远了,他看向自己的手表,已经过了十分钟,她的电话应该打完了。他往外走去。然而...
“啊,正好,他来了,您跟他说罢。”
班长大人带着微笑,把手机递给了炽鸮。
这...也是一台非智能手机。而且并不是老人机,而是中古品水平的东西——应该是家长给的吧,相较而下班长甚至比自己更加节省?!他有些不可思议。
“喂?请问是炽鸮同学吗?”
话筒另一边传来了温和的男声。
“是的,您好。”
“啊,你好,我是晓寰芎的爸爸——”
虽然用柔和的语气说出来挺不错,但怎么听怎么别扭。
“这雨太大了,看来她很难回来了。让她在你那里过夜可以吗?”
...炽鸮感觉这样的展开有些过度了。不过今晚看不见月亮,应该没事。
“啊,如果您放心的话。”炽鸮竭力用淡定的语气回复道,他其实已经心跳加速,而旁边的班长大人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她也是大人了。再说班主任对炽鸮同学从来都是褒奖有加——你应该不会让我们失望吧?”
“嗯,您放心吧。”
“那就这样了。谢谢你,炽鸮同学。”
“您太客气了,再见。”
炽鸮挂断了电话,将手机递给班长大人,然而在这个过程中她俩的指尖接触,一股电流似乎直接穿过了他的脊柱。他竭力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进入歇斯底里的状态。
“那个,”
他感觉有些喘不上气了。
“怎么,炽鸮同学?”
她却似乎很有余裕。这样的事情太不公平了,炽鸮这样想着,挠了挠脑袋,“您父亲提议让您在这过夜。”
“啊,那是我提的。”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