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就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一样。”
无论是身边的墙壁,还是均匀排列着秘银灯的天花板,都被粉刷得平滑而洁白;透过有着金属窗框的玻璃窗,能看到的亦是一片充斥着虚幻意味的风景,在那远处,是和自己现在所处建筑类似的四五层高的平顶建筑,每一层楼上也均匀地分布着和自己眼前的窗户一样大的玻璃窗户,而那些窗户的背后显然也有着亚麻布制成的窗帘;与内部粉刷的洁白且平滑的墙壁不同,外部的墙壁用一些装饰性的砖块拼凑成一个整体。
而从那座建筑,到自己所在的建筑之间的这片巨大空间,是被称作操场的设施,中间是一片巨大而平整的草,草的高度被限定在了一个十分低矮的区间内;然后就是一条中间部分笔直,两边为弧形的道路,道路被白色的线分割成了更加细小的几条,据说道路的材质也与一般的地面不同。
操场存在的意义除了能让那些疏于锻炼的魔法师们,有专门的空间优化自己的身体素质外,也兼备了大型活动的举行地的功能。
“魔法师等于身体孱弱的书呆子,这种论调已经消失了好几百年了。”这是几分钟前弗莲为了解答樱的问题而说出的话。
“百闻不如一见。”
随着时间的流逝,操场上的人影逐渐增多,其中有穿着和阿雅类似校服的高年级生忙碌穿梭,也不乏服装各异的新生迷茫着四处张望。
和她想的一样,霍姆伍德是个与众不同的地方。
“已经决定下来了。”
爱莲循着声音回过头,站在门口的是那抹炽热的火红。
“大小姐她们呢?”
“她们应该还在试穿校服,我已经使用了屏蔽魔法,也不用怕外面的人听见。”
弗莲两三步踏入教室,火红的长发因那干练的步伐而左右晃动,默吟唱的风魔法则代替她关上了身后的门。
“所以,现在就让我们好好聊一聊吧。”
“关于决定……”
“你想先把时间浪费在那种事上面吗?”
“……”
被打断的爱莲咬了咬嘴唇,沉默了几秒后,才说出了弗莲所希望听到的话语。
“好久不见,弗莲姐姐。”
噗——
爱莲只觉得脑袋一阵闷响,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故人拥进了她宽阔而柔软的胸怀里。
“你这家伙,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唔,呜——”
满面的柔软压迫得爱莲只能发出模糊的声音,环抱在身后的有力双臂不允许她轻易逃脱,与此同时,她的头发也被粗暴的抚摸弄得凌乱不堪。
对不辞而别之人的惩罚持续了大约一分钟。
“所以,这几年你是怎样过的?第一眼见你穿着女仆的装束自我介绍属实吓了我一跳呢。”
结束亲密接触的二人找了一张课桌面对面坐下,弗莲在课桌上双手撑着下巴双眼闪闪发光的样子,比起魔法学院的教授,说是刚刚来到学校却恰巧遇见一个同乡朋友的学生或许更为合适。
“从北部离开中央森林过后,第一个到的地方是艾利兰卡。”
“艾利兰卡?因为附近的英雄墓地而闻名的地方呢,不过我记得那边因为太靠近中央森林而不怎么富裕就是了。”
“是啊,因为太靠近中央森林,领主都没在那里部署太多的防御力量;没有什么特产,土地也算不上肥沃;如果发生异兽潮肯定是第一时间被舍弃的地方吧。”
爱莲整理着头发,微眯着眼睛回想着在那个边陲小镇度过的时光。
“即便如此,人们都在努力地活着,所以是个很棒的地方。”
“听起来的确是个不错的地方呢。”
欣慰而柔和的弧度出现在弗莲的嘴角,那表情就像是听着归家的孩子诉说旅途见闻的母亲一样。
“所以,你就是在艾利兰卡被那孩子的家里收留,然后成为女仆的吗?”
“的确是在艾利兰卡被人收留了,但是成为女仆只是兴趣使然。”
“你竟然有这样的兴趣吗?第一次知道。”
一提到女仆这个词,一直保持面无表情的爱莲眼中闪烁着弗莲也未曾见过的光芒。
“在中央森林时一直没有机会尝试,但当我第一次穿上女仆制服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将其脱下来了。”
“呃…是因为衣服太小了吗?”
“不,那只是比喻弗莲姐姐,我的意思是我感受到了女仆之魂的召唤,不成为女仆就不行的想法好像早已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了,只是到我第一次穿上女仆制服的时候才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唔……真是奇妙的比喻呢。”
“女仆之魂本就是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哦,所以请不要去尝试强行解释,会给他人造成困扰的。”——特蕾莎前辈说这句话时略带孤冷的眼神还历历在目,于是爱莲决定结束这个话题。
“关于大小姐…樱,其实是在这之前就相遇了。”
“这之前?是在小镇附近的村子吗?总不可能在中央森林吧?”
要不是除了自己以外的人也能看见,听见并触碰到樱,爱莲应该依旧会怀疑她只是自己想象的产物吧,毕竟,那段邂逅实在是太过奇妙了。
因为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而与自己决裂,因与自己决裂而被现实排除并到达那个地方,因到达那里而与樱相遇,最后又因与她一起回到现实。
那是,绝非常人能够经历,也绝非常理能够解释的旅程,因此爱莲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去将之传达。
而且,就像是爱莲自己也不曾分享自己的过去一样,樱也从来没有说起过她的……
“抱歉,我,不知道该怎样……”
“没关系,不想说的事情不说就好了,最重要的是你又回来了不是吗?”
回来了,吗?我……做出那样的事…还有资格回去吗?
“弗莲姐姐,关于……”
“悄悄话就只能说到这里了,她们已经到门口了。”
弗莲像是察觉到爱莲想要说的是什么,迅速地站起了身打断了她。
“……”
“而且,那件事最应该向谁解释清楚,关于这点,爱莲你应该知道吧?”
“是的,但是……”
“那样就好了,重要的话就留给最应该听到它的人吧,而现在我想说的只有……”
那是从小到大,从分别到重逢都未曾变过的永远温柔的微笑。
“欢迎回来,爱莲。”
面对那样的表情,爱莲也无法再有其他的言语,只能放弃似的点点头。
“嗯。”
“爱莲爱莲!”
这边刚结束对话,雀跃的声音几乎与开门声一同传来,二人也在一瞬间收敛好表情。
最先冲进来的是换上了新校服的樱,接着是阿雅,最后是一位与樱穿着同样校服的银发少女。
“爱莲你看,校服竟然还有斗篷耶!跑起来的时候就像放风筝一样真好玩!”
樱的校服与阿雅的有些不同,是以紫色为主色调的无袖连衣裙,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用红色环扣系在胸前的淡紫色白边斗篷,此时的她双手扯住斗篷在身后扑腾着,披散的长发也随之翻飞,那姿态与张开翅膀想要学会飞翔的雏鸟有一丝相似。
“很合适哦,大小姐。”
“嘿嘿!”
虽然并不是什么精心准备的赞美,却也换来了无邪的笑容。
“在走廊里奔跑是很危险的,下次可不能这么做。”
“啊,是!弗莲教授!”
弗莲的语气取回了原来的严厉,对于带着些许训斥意味的语句,樱赶忙鞠躬表示赞成。
“…夏奈小姐也是,非常可爱。”
或许是感受到了来自金色双瞳闪躲着投向自己的目光,爱莲也对银发的少女送去赞美。
“十,十分感谢……”
夏奈·寒霜之眼(eyes of frost),这位比樱还要稍微矮小一些,拥有着竖琴琴弦般细腻的银色发丝,以及太阳般灿烂黄金双瞳的美丽少女,便是之前还倒插在道路里露出胖次,肚子叫得像大型猫科动物的那位巨龙少女。
得到称赞的夏奈轻声道谢的同时,肉眼可见地双颊泛起红色,双手还不断在胸前纠缠着,那扭捏的姿态实在无法让人将她和巨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男主角对换了新衣服的女主角们挨个称赞这种画面,我好像在安洁借给我的东国小说里经常看到呢。”
阿雅口中的安洁,是季风报社的另一位成员,同时阿雅口中的“第一编辑”。
她俩的组合,可以说是代表了季风报社的最高战力。
虽然也是全部战力——这是弗莲为了尊重学生选择结社时的知情权而透露出的情报,爱莲还记得当时阿雅面如死灰的表情。
“那么,关于入学测试补测的结果,我现在就在这里进行公布。”
已经结束的入学测试,也并没有如樱害怕的那样需要回答很多看了书才能知道的问题,主要步骤就只有把手放在测试房间中央的袖珍版饮月塔的杯口而已,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基础身份信息的登记,与其说是入学测试,倒不如说是在魔法协会进行魔力评级。
“只要有正当的名额,就算是囚犯也能进入霍姆伍德就读,所以也没有那些繁琐的测试,主要还是看你之后在学校的表现。”这是弗莲的解释。
“首先是夏奈同学,魔力量评定等级为A级,魔力性质接近于水与火魔法,不过因为是特别生就没有推荐导师了,之后会与其他特别生安排在一起的,这是你的学生证,欢迎来到霍姆伍德。”
“好的,十分感谢!”
夏奈道着谢从弗莲手中接过了学生证,那是一个手掌大小泛着金属光泽的深蓝色薄片,薄片的四周和背后都被软木包裹着,其上用白色伊思文字刻录着最基础的身份信息。
“然后是樱·伊卡尼斯同学。”
弗莲看向樱这边,视线中的凝重让樱绷紧了身体。
“魔力量评定等级为S级,魔力性质接近于风与火魔法……由于这是霍姆伍德学院近三百年来第一次出现魔力评级为S的学生,经过刚才的【月盏】的紧急会议,将樱·伊卡尼斯同学列入特别生范畴,所以,也没有导师推荐,这是你的学生证,同样,欢迎来到霍姆伍德。”
“谢谢弗莲教授!”
樱好像并没有对“S级”这个词语产生太多反应,只是满脸兴奋地接过了学生证并道谢过后,和夏奈对比着两人的学生证有什么不同,倒是一边阿雅发出了惊诧声音。
“S,S级?!”
“阿雅同学,请不要发出那么大的声音。”
“但,但是弗莲教授,那可是S级的魔力啊!”
不只是阿雅,【月盏】的其他成员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个反应
“我们当然是在考虑过风险之后做下的这个决定。”
“可是,禁咒的问题……”
“那个,禁咒是什么啊?”
原本在讨论学生证的二人因为阿雅的大叫把注意力转向了这边。
“这个问题你们之后自己去问导师。”
或许是因为嫌麻烦,弗莲没有回答樱的问题,樱也因为她自以为话语中带有的不耐烦吓得不敢再出声。
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的阿雅忽然打了个冷战,一股凉意从尾骨一直延伸到了嗓子眼,战战兢兢地侧过脸,才找到了那股冷意的源头——那是来自黑发女仆的猩红双瞳的锐利视线。
“弗莲教授,关于你刚刚说的‘风险’……”
“这点我之后会解释的,倒是你的问题更加麻烦……”
弗莲的话一说出,在场的人都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也就是在换了好几个魔力测试装置都得到了同一个结果的事情。
爱莲将眼睛闭上了几秒,重新睁开的时候,之前的锐利已经消散殆尽,但也无法看出其中是否还含有其他的东西。
“抱歉打断了你。”
“爱莲·伊卡尼斯,经过多次魔力测试,以及对魔力测试装置的检验过后,最终对你的魔力评级为……”
“没有魔力。”
毫无疑问,霍姆伍德是一个十分与众不同的地方。
但爱莲明白,唯有自己依旧格格不入这点,是与其他地方相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