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街位于晨光家西北五公里的地方,坐公交车不到半个小时就能到达,但就是这么近的地方,他从来没到过这里。就连经过都没有过。
晨光如同刘姥姥大观园一般,目不转睛的盯着公交车外的高楼大厦。几分钟后,他被灯红酒绿的霓虹灯,晃得头晕目眩起来,有些想吐。但他还是不满足,眯着眼睛接着看外面,想要把所有的景物尽收眼底。他并不是在欣赏美景,而是在查看樱花街的角落。
樱花街和他想象中的,“表面很繁华,实际很混乱”不同,从偏僻的街区到繁华的地段都很安定,就和自己家附近差不多。这很不对劲。
“真实的样貌是什么呢?”,晨光用讽刺的语气冷言道。
在晨光决心夜游街市前,他还有解决另外一项要紧的事情——晚上住宿的问题。在现有人生中,晨光独自接触过的成年人很少,社会经验可以说相当欠缺。在和房东商谈的过程中,他有没有说谎话,晨光肯定是不清楚的。必要知识的欠缺,只能让他接受单方面被宰的命运。
这时已经十一点多了,现在晨光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了。他今晚必须要有租住到房子的,要不然连基本的安全都没法保证。也就是说,不管要租的房子怎么样,租金如何,他只能住下来了。
他硬着头皮走进一个位于樱花街深处的高层小区,这里有一间他要租的房子。原本他与这位房东约定的看房时间是九点,但是因为没想到新闻会放送的那么晚,弄到了现在。虽然这个时候去打扰非常不礼貌,但是眼前的状况只能让他不要脸了。
房东的名字叫何胜。晨光昨天有和他通话过,对他的影响不错,觉得他是个好人。在晨光说明今天有事,可能会晚来的时候,他也爽快的答应了,还说道自己的家就住在隔壁,敲门就行。当晨光问最晚什么时候,他半开玩笑的回道,“别十二点以后来就行”。其实十一点和十二点没什么区别了,晨光的行为有点利用言语漏洞的性质。
刚步入电梯间,扑面而来的时代感,让晨光不知道该评价为破旧还是朴素。虽说看起来很破旧,但重要的地方做得还是不错的,比如卫生、电梯维护上。电梯比他想象中的要新。
几分钟后,他乘坐电梯来到了23楼。这里的楼道刮着大风,还从外往里响着噪音。晨光要租住的房子在电梯间的右面,右面有两个住户,2301室和2302室。按照租房信息的说明,2301室中的某个房间是房东想要出租的。
做好心理准备后,晨光敲响了2302室的房门,出来迎接的是一位快步入老年的女性,她脸上的皱痕非常明显,发丝已经花白,感觉非常苍老。
“你好,请问你是?”
出来的,本来是个男性的,为什么会是另外的人。面对意外的情况,晨光突然慌乱起来,还对看了一下门牌号,以为自己走错了楼层。
“请问这是23楼吗?”
“是啊。”
晨光慌乱的期间,竟然想不到她是房东太太的可能性。房东太太变得很不开心,接着问道。
“你是不是找何胜?”
“昂,是的。”
晨光这是还纳闷着呢,她怎么知道?然后得出一个很简单的答案——当然是因为认识啦!晨光自己对自己无语起来,但没想到她是房东太太。
“老婆,找我?”
听到自己的名字后,一位微胖的中年男性应声而答。他这个样貌,正是晨光和他打电话想象出来的房东,大概四十岁出头。他和他老婆站在一起,总感觉女的比男的苍老得多。其实晨光觉得上错了楼层,就是潜意识里觉得她太苍老了,认定她不可能是房东太太。
“我是约好看房的房客……不好意思,这么晚来”
“你是来租房的?你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晨光听到这么说后,无言以对,毕竟是自己做得不对。正当房东太太准备撒火的时候,被房东拦下了她。
“好了,好了,我来处理。你先睡吧!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这么晚来。”
“你叫什么名字?打电话听声音觉得你挺小的,没想到你真这么小。离家出走啊?这么早就搬出来住了?”
房东随口一说,又把晨光吓了一跳。但是晨光看着他一边打趣一边开隔壁门的样子,才发觉又是他的玩笑话。
“我叫晨光。是上学前没事……出来打打工,体验一下生活。”
“体验生活啊,体验生活好啊。你叫晨光是吧!怎么觉得耳熟?”
如果不耳熟才奇怪呢!晨光吐槽道,每次他和人介绍自己,都会遇到这种情况。就没想过,在他刚出生的时候,“晨光”这个词没那么出名,不是卖文具的某厂商。为了避免浪费时间,晨光决定装傻。
“是这样吗?”
“总感觉是个卖文具的……算了。你说你是出来工作?你今年多大啊?大一?”
在与房东联系的电话中,晨光有和他说因为工作原因搬过来的。
“我今年该上大一……”
这时,他们进到了里屋,里面也被城市的噪音和大风影响着。这些不好的来源是入口左边,通过走廊微弱的光,晨光看出来这是一个厨房。
“哎?今年高考还没考完吧!”
“没有,昨天就结束了。”
“才刚结束,你就出来兼职了?不先好好出去玩玩啊?”
这个问难到了晨光。晨光为了应付各种人的询问,想出了各种各样的回答,但像房东这种,太过日常和随便的问题,逼得他一次次到悬崖边。闷热的天气中,他的额头竟冒出了冷汗,还觉得全身发冷。
“这……其实就是父母对我的奖励,他们老早以前就答应我了。。”
看到晨光很冷的样子,房东很自然关上了厨房的窗户。小小的细节,令晨光很感动。说完这段话后,晨光开始进一步补完谎言的全貌。他把自己想象成一个上进的高中毕业生。
“你父母对还真放心!”
“我是……从小被放养的,在他们眼里没什么吧。”
晨光所有的对话多多少少是编出来的,但是为了避免出现严重的漏洞,本质上和自己的经历还是相似的。说着这些话,晨光有些不是滋味。“对你放心不管你”和“一点不管你”的表现形式是一样。心理是这样想的,表面上晨光没有过多表现出负面情绪,不知为什么房东变得唉声叹气起来。
“看到自己孩子努力上进,家长固然开心,但是也要经常回家看看父母啊。你让我想起了女儿,她是大学毕业后搬出去的,她现在在哪里我们都不知道。啊,不说不说了,不能宣泄负面情绪!献丑了啊,哈哈哈!来,这就是你的房间。”
晨光租住的房屋是合租的,装修按理来说应当非常简陋,但实际正好相反房子的装修非常好。在跟着房东进到里屋,晨光更是被吓了一跳。与客厅的装修相比,这已经达到精致的程度了。晨光先是想道“房租不会很贵吧!”,然后才注意到房间是不是有些少女化了……
“我实话和你说吧,这以前是我女儿的房间,本来想租给一个女孩子的。我对你印象不错,这个房间你不介意,租给你也行,但是你要爱惜啊!”
“嗯,没问题。”
晨光有什么选择吗?他没有选择。其实到处是白色还行,只要不都是粉色就好。而且这个房间有一个大阳台和横拉落地门,晨光很喜欢视野开阔的地方,对这间房屋很有好感。
“如果白天的话,采光会非常好的,这里面家具也比较齐全,但像被褥之类的东西,需要你自己去买。”
“好的。”
接下来的时间,房东开始给晨光介绍出租房屋的各个情况。先是介绍房屋内部有哪些家具和设施,然后再带着晨光到阳台,指着远方的景物贴心的告诉他,那是运动场,那是公交车站,那是医院和超市。阳台上就连江对面市中心的高楼大厦都能看到。
“你要没问题的话,我们就签约吧。然后我把钥匙交给你。”
“嗯,好的。”
“有问题的话来问我就好了,我就在住在隔壁,我不在的话,找我老婆就好。”
“嗯,麻烦您了。”
房东在讲完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后,又再环顾一遍,生怕有什么地方忘记了。
“那我就……对了!”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想起了一件最关键的事情。
“瞧我这抽脑子。差点忘了签合同,哈哈哈。对你,你满十八岁了没。按理来说,未满十八岁是不让出租的。”。
“我的监护人写了承诺书。”
晨光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信封,里面信纸的开头写着“承诺书”三个大字,下面的小字写得是允许被监护人独自在外租房的内容,文章的最后签着“陈怡妍”三个字。
“好的,看到了。你家长要在合同上亲自签字才行,你们两人身份证复印件要给我一份,如果你没身份证,户口本复印件也行。”
“好的。我父母比较忙,他们没有时间,所以才写得这个。”
“你这样不行啊……”
房东开始仔细看晨光本人的户口本复印件,核实了晨光今年8月22日满十八岁的信息,再过上几个月,法律就没有限制了,其实问题不大。但他突然发现一个令他奇怪的地方。
“她是你母亲?”
房东指着陈怡妍这个人问道。根据身份证号码透露的信息,她今年才28岁,是无论如何也养不大十八岁的孩子的。这是晨光意料当中的事情,他突然意识到编谎言时,一直把她称作了“父母”。
“她不是我的母亲,是养大我的姐姐。”
“姐姐?”
为什么是姐姐养大的?房东非常疑惑,但是又觉得再问下去不好。
“我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是我姐姐把我养大的。”
“是这样啊。那你为什么说是父母呢?”
“对不起,我是为了方便,要不然要说很多……很麻烦。”
“这不是方不方便的问题啊……”
房东为触及晨光的悲痛感到抱歉,被触动后在没问一些其他问题,就是这样才让晨光钻了空子,直到签完合同,再没出现过波折。
“那这就弄完了,记得给我一份复印件啊。”
“嗯。”
晨光总算是可以松口气了,同时对好心肠的房东感到十分抱歉,因为这些内容是有造假的。承诺书是花钱让人抄写的,户口本复印件是他偷偷印得。
“哎呀,已经不早了,你是要回家一趟,还是?”
“我是打算今天就住下了”
“这样啊,那就快睡吧,我走了啊。”
“嗯。”
劳累了一天的晨光,在房东刚出门就趴到床上不动弹了。他的体力和精力已经到了极限。就在他快睡着的时候,他又和个僵尸一样突然醒来,喝了酒似的摇摇晃晃坐在阳台的躺椅上,眺望着远方。从小到大,看着远方的景物,总能让他心情好受起来。
这次和以前安慰自己不同,他是在享受。他的意识随着眺望飞了很远,脑海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就好像悲伤的事情,从来不存在一样,精神上感到振奋。
不管怎么样,对于晨光来说,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开始了新生活,遇到了好房东,还有搬进了好房间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