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寒冷的地区处在一个非常微妙的位置,哪怕是夏至之时它也正好处于地球的晨昏线上。于是乎这个地方便只有清晨黄昏和夜晚,每年连太阳都还没见到便又要进入长夜。

夏洛克和乌拉拉到达这个地区时已经是快到秋分的时节,也就是这个地区黄昏时分的最后时刻再过几日便会进入长达半年的长夜。

街道上的居民们在庆祝着入夜前的节日,他们会开始每年最疯狂的一次采购,来确保自己能有足够的度过夜晚的物资。哪怕夏洛克和乌拉拉随身携带的手机已经提醒着两人现在的时间已经凌晨三点了,街道上还是一副繁荣的景象。因为这特别的昼夜关系,这个地区上生活的居民们的生物钟也是稍异于别的地方,只有等到确定自己的库存可以确保自己一家度过夜晚后,这些采买的居民才会开始闭门不出开始在家休憩。

“哈欠~我好困啊,夏洛克。”

“那是当然啦,按我们的生物钟来看现在可是后半夜啊。我早说了在旅馆把东西放下之后我们先睡一觉休息一会了,你偏说要先来逛集市。现在知道累了吧。”

“但是刚才我看集市好热闹啊,也没注意时间已经是半夜了。这个地方的人那么晚了都不睡觉的吗?”

街上的商贩和居民们此时都打着十二分的精神,在这个地方时间就真的像是不存在一般。如果不参考钟表上的时间,这里就同普通城市的黄昏时刻别无二样。

父母带着孩子们从行走在街道上,他们的手里拿着用塑料袋包装的大包小包的物品。嘴里还在不断地鼓励着用双手辛苦地提着大购物袋的孩子再加把劲。

“来加油,马上就要到停车的地方了。要是你们能坚持不休息把东西拿到车上,你们以后就是能帮爸爸妈妈干家务的大孩子了。”

“可以的,我没有问题!我是大孩子!”

“我也没问题,我是哥哥!妹妹拿得动,我也拿得动!”

“你也别光说风凉话了,老公。妹妹这边你帮着拿一下啊,鸡蛋什么的可都装在她那袋里啊。别一会逞强没拿稳把鸡蛋都打碎了。”

“好啦,好啦。来妹妹,把你手上的袋子跟爸爸手上的袋子换一下吧。”

这样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景不禁让乌拉拉回想起了,小时候放学后和夏洛克一家人去商场采购东西。夏洛克的姐姐夏茗也总是这样和夏洛克比赛来着,看谁能帮父母拿更多的东西回到家里。但最后每次都发现还是乌拉拉自己拿着是最重的份量。

“他们都买了好多东西呐,看上去足够他们用上好几个礼拜了。”

“能用上好几个礼拜的东西可是完全不够的。这个地方夜晚要持续上半年的时光,而且这里本来就很寒冷,一旦没有阳光的照射气温会骤降得不适合外出。所以他们得多囤一些生活用品这样就能在黑夜时避免外出了。然后乌拉拉,你有没有发现这里的房子从外面看都是只有一层的平房,然而这平房下面的地下室就别有洞天。”

“嗯,我发现了。就连我们住宿的旅馆,居然都是建立了地下室的。按道理来说把居住的房间安排在地下不是会更潮湿更不利于通风吗?怎么这地方的人设计的建筑都有点反其道而行之啊。”

“呵呵,这你就不明白了吧。虽然是更潮湿和通风了,但是这样地下的建筑却能在天气寒冷的时候通过地下的温度起到保暖的作用。反正这个地方全年连个太阳能升到正空中的时候都没有,还不如牺牲房屋的光照,选择靠着地热来保暖。”

“原来是这样啊,我说呐这些房子为什么都是向地下建设的。放在我们那边多不吉利啊,把人给关地下这日子过得不憋屈吗。原来是是为了保暖啊。这么一说等气温降下来了,这些房子的一楼是不是就成了一个天然的冰箱,可以把他们的东西存放得更久了,有点意思啊。”

夏洛克和乌拉拉两人走到了城市的广场处,广场的中央燃烧着一个巨大的篝火堆,不少路过的人要是冷得不行了就走到篝火堆旁烘烘手取个暖。当然也有人抓住了篝火堆旁能聚集起人来的这点,在身前摆上了一顶礼帽,随后便站在了篝火堆前开始弹奏起手上的吉他,开始唱歌卖艺。

歌手唱的歌曲也不是很难懂,就是一些关于黑夜的歌曲。这样的歌曲貌似在这个地方的老一辈中很流行的样子,很快便吸引了不少中老年的路人围在了歌手的身边。不过大部分人都只是来看个热闹罢了,真正往里面里投钱的不能说聊胜于无吧,只能说完全没有。歌手的歌唱对他们来说只是快要入夜前的余兴节目罢了。

见大多数人都对自己的歌声只是听个乐,歌手也开始不收敛了,开始将原本歌唱夜晚的歌词改成了各种听上去卖惨的词。像是自己太穷连饭都吃不起,如果没有好心人帮帮他,或许他将冻死在这个夜晚,这样的话语。夏洛克和乌拉拉见状也是随着一些人群慢慢散去。

当然广场上的人可不光只有这样卖艺乞讨的歌手,还有一些大人则是带着孩子们尽情地在广场的空地上玩耍。他们要趁着天气还没完全冷下来,再带孩子出来放放风,不然的话大半年都只能呆在地下的环境中。别说是孩子了,就算是大人在地下生活那么久的时间,都要感觉到不太适应。

那些被带出来的孩子们也是趁着这个机会与其他孩子一起追逐运动做游戏。这是他们今年最后能看见那么多小朋友的机会,接下来的大半年他们都将和自己的家人生活在温暖的地下不能出门。有一些身体虚弱的孩子甚至都可能会熬不过这漫长的夜晚,第二年的清晨是否能再与自己的伙伴相见也成了为止。所以他们便在入夜前尽情的玩耍,直到大家都没有力气继续玩下去才会被大人带回家中。

在这个地方,年轻人们也是匆忙地赶在入夜前与心爱的人成家结婚。就夏洛克和乌拉拉所见,在广场的一些艺术建筑前,等待着拍摄婚纱照的新人就有好几对。因为地区周围都只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原,所以广场上的这些装饰变成了新人们婚纱照最好的风景。

拍摄婚纱的摄影师教导着一旁觉得最近这段时间工作强度太大叫苦叫累的小徒弟们。

“你们都坚持一下,我们一年也就忙这一阵子了。等忙完这一阵入了夜,你们想找工作都没地方工作。赶在入夜前新婚这可是我们这里的传统,接了婚后这满满长夜都是小两口缠绵的日子了。”

“真是奇怪的传统呐,夏洛克。”

“其实也不难理解。毕竟这半年的黑夜,这个地方谁也不想在零下几十度的天气出门吧。乘着入夜前结婚,在夜晚的时候备孕,等到半年的黑夜过去了,准爸爸和准妈妈们在春天也差不多能迎来自己的小宝宝。不然要是正好在十一二月这种天气最寒冷的时候,要生小宝宝。这样的天气还要出门找医院,可不就遭大罪了。”

“说得也是呐。”

此时的天空中绽放起了绚丽的烟火,那是这个城市的人们对即将到来的夜晚的庆祝。自己辛勤工作半年的积蓄换做了度过夜晚的储备,他们终于可以好好地休息下来。在我们一般人看似再普通不过的黄昏,对于他们来说算是这一年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节日了。

人们驻足下来欣赏这眼前的漫天的烟火,并在这绚烂的烟火下祈祷着。希望自己和自己的家人能顺利平安地度过长达半年的夜晚。

夏洛克和乌拉拉在广场上又游荡了一会后,因为实在有点顶不住困意于是便决定先回旅馆补一觉,反正按照日期推算这个地方就算等到太阳完全落下后,真正寒冷到无法出门的时间也还需要一周左右,两人只要在这之前离开这个地方自己的旅途就不会受到影响。

回到了旅馆后,两人便开始补觉。因为地下没有阳光夏洛克和乌拉拉一直睡到了感觉到震动将他们摇晃醒了才从旅馆的床上坐了起来。

“嗯,发生什么事了?是地震了吗?”

“不像是地震啊,总感觉这个震动和响声挺有规律的。”

“我们这是睡了多久啊,夏洛克。”

夏洛克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他们这一觉可睡得算是活到现在最长的一觉了。夏洛克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两个人昏昏沉沉足足睡了十四个小时。想起来到这个城里还有旅行的补给品要购买,夏洛克和乌拉拉便匆忙地起床了,准备再次上街。

走出旅馆街上的情景和十几个小时前别无二样,只不过西下的太阳确实比之前要更低了一些。还有一点不同的则是,此时的街上出现了好几辆集装箱的货车,刚才他们在旅馆地下室的房间感受到的震动应该就是这些货车经过造成的。

集装箱的货车沿街排开,随后集装箱的大门便被工人打开。从集装箱的货车上,一台台自动机器人自行行走了下来。之后这些机器人便按照着设定好的程序,开始处理起了街道上一些本该由人进行的工作。它们换下了环卫工人,换下了市政维修工人,换下了交通警察等等。

这样的交换此时此刻应该正在全城进行中,机器人走入城市的发电站,原本管理发电站的工人则可以下班去为度过黑影准备物资。要维持整个城市最核心部分的工作现在正有机器人来进行,这样所有人便能放心地在家里度过为期半年的夜晚了。

不过当机器人开始交接起人类的工作,这对全城的居民来说也是一个警示。也就是说夜晚再不过几天就要到来了,如果还没有囤好过冬物资的话现在是最后的机会。上街购物的人此时不减反增了起来,很多人则都是已经多次出来囤积过夜的东西了。在以为购买了足够的东西后,回家一清单又少买东西了,便只能再次出门。

夏洛克和乌拉拉也跟着这波购物潮在集市上捡了不少的便宜,两人大包小包地将接下来旅行需要的东西都买齐了。

雪花开始从天空中飘落,随着太阳的下山就算是热闹的城市里也开始降温了。夏洛克和乌拉拉将买来的东西放在了迷你车的后备箱中。当放好了所有的东西后,夏洛克和乌拉拉这才发现自己的身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跟来了一个穿着破烂的小男孩。小男孩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年纪更小的孩子,看他们穿得比小男孩更厚实一些,应该是这个小男孩的弟弟妹妹了。

小男孩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夏洛克和乌拉拉的迷你车中有那么多食物。他的嘴角想要流出口水,但是因为怕天气太冷冻上便又马上擦掉了。

夏洛克和乌拉拉见状后其实也已经心领神会了。这三个孩子应该是家中出现了什么变故,以至于这样的天气下哥哥还要带着弟弟妹妹两人上街讨要能度过夜晚的食物。但凡是家里有个大人照顾的也不至于会让三个孩子穿得如此寒酸。

于是乎夏洛克示意乌拉拉从迷你车上拿出了一包水果,随后便交到了小男孩的手上。

接过了水果的小男孩看了看身后的弟弟妹妹,见两个小朋友很高兴的样子,于是乎便鞠躬向夏洛克和乌拉拉道谢。随后便带着弟弟和妹妹跑走了。

“其实我们可以再多给他们一些食物不是嘛,夏洛克。只给他们一包水鬼,三个孩子很快就会吃完的,撑不了多久的。”

“是啊,一包水果三个孩子很快就会吃完的。而且就算是这样的天气水果也不一定能保鲜很久。但你有没有想过乌拉拉,这三个没有家庭庇护的孩子在这个夜晚还能坚持多久。之后气温还会继续降低他们身上的衣物根本不够他们抵御寒冷度过夜晚,这些水果也只能支持到他们在寒冷的夜晚中冻死之前了。”

“这也太残酷了吧……”

“虽然残酷,但这就是现实。要是真有善良的人可以收留这三个孩子在自家度过夜晚,他们也不至于现在还在这里向我们讨要食物了。”

说罢夏洛克和乌拉拉便回去了旅馆的房间。第二天地面上的雪越下越大了,为了怕之后无法离开,夏洛克和乌拉拉改变了计划,决定提前离开这个城市。

当夏洛克和乌拉拉再次路过城市的发电厂时,他们可以看到不少穿着得不得体的人正集中往发电厂的核心区域走去。发电厂传出的噪声意味着这里现在正在全功率的工作,以应对气温降低后带来的用电负荷升高的问题。

这个城市的发电方法还非常得传统,就是想办法加热水,让水蒸气去驱动发电机的涡轮。这样传统的发电方法倒是给这些穷困潦倒的人在这寒冷的夜晚留下了一条生路。在给水蒸气降温让水重新凝结时便会向发电厂的周围释放出大量的热量,这些热量足以保证他们不会因为低温冻死。这可能也算是一种怜悯了吧,毕竟代替人类在发电厂工作的机器人按照程序完全是可以将这些穷苦的人给赶走,但是给这些机器人写程序的人却没将这些写入程序之中。

太阳最后的光芒落入山下,只是还在天边泛着橘红色的光芒。这是真正的黄昏时刻了,在这之后将是漫长的夜晚。昨日还热闹的街道,现在已经门可罗雀。因为天气的寒冷商铺们也是纷纷拉下了自己的店门,结束了入夜前节日的疯狂。最后稀稀拉拉的几个路人也是慌张地背起了赶在集市和商店关门前买到的物资,顶着风雪迈着艰难的步伐走向能庇护自己的家中。然而他们的嘴里还念叨着一些夏洛克和乌拉拉听不明白的东西。

“快走!太阳已经下山了。这个时候可能会看到一些非人的东西,被那些东西缠上了这个夜晚也就别想好过了。他们会拔掉你的衣服让你冻死在雪地里。”

“非人的东西?还会拔掉人的衣服,那么可怕的吗?”

“可能是他们信仰中的鬼怪吧。毕竟很多地方不都是这样传说着的嘛,黄昏之时是人与鬼神可以共同存在的时刻。而他们说的可能是因为来不及躲避骤降的气温而冻死的人吧,毕竟一些人在冻死前会产生自己很热的幻觉,便开始脱去衣物。等到第二年天气回暖了,看到这些人冻死的遗体时,发现他们不但没有保温反而脱去了衣物,这对其他人来说就很不可意思就像是中邪了一样。”

“骤降的气温,是指我们现在遇到的情况吗?”

“嗯,是的。按道理降温不会来得那么快,可能是近些年气候变化的问题吧。让冬天变得更加冷了。”

顶着风雪,夏洛克和乌拉拉终于赶在太阳完全下山前赶到了这个地区的边境。此时因为骤变的大雪天边境检查的哨所刚要关闭通道避免还有人在这样恶劣的天气入境。但看夏洛克和乌拉拉两人是准备出境的,而且也是唯一要离开的人了,便稍作方便放行两人离开。

“你们两位旅行者那么冷的天气还开车跑了出来,本来留在我们这里等明年再走不是更安全吗?”

“没有办法要是被风雪困住了,我们后续的旅行计划就全部被打乱了。而且我们身上的钱财也很难支撑我们在这里度过一整个夜晚了。看起来还好我们行事果断,要不然可就真的麻烦了。”

“是啊,你们要是再晚点来,我们这边也要下班了。那么你们可就真走不了了。好了,已经给你们放行手续盖过章了,趁着风雪还没变大快去下一个城市吧。那里有给城市取暖的建筑,至少不会让你们在夜晚冻死。”

“太好了,谢谢你。”

“不过,其实我很奇怪,为什么只是间隔了一条边境线,两地都需要度过长达半年的夜晚。线那边的城市有巨大的供暖设备,而线这边的城市却是躲进了地下冬眠呐。”

“怎么回答你呐,小姑娘。边境线那边的城市,在有给城市供暖的技术前也是选择和这里一样的生活方式。但是后来因为有几个思想突出的人喊出了拒绝走入夜晚的口号,并研究出了能让整个城市暖和起来的办法,所以在力排万难建设好了供暖设备后,边境线那边的城市的居民就不用再躲入地下冬眠。而我们这边的人则是选择了传统了,用祖先一直以来的方法来度过寒冷的夜晚,这是我们的习惯千百年来从没改变。”

听了边境官的解释,夏洛克和乌拉拉都开始对这片地区的两个城市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在通过了检查所后夏洛克和乌拉拉朝着下一个城市前进。然而越靠近那座城市却越能听见巨大的轰鸣声。这时夏洛克和乌拉拉突然想起刚才离开检查所时,边境官送了他们两个大耳罩,原来是为了这个时候派上用处啊。

虽然城市中拥有了温暖,但是代价是入夜后城市里的居民们都将要忍受高功率运行的加热建筑发出了巨大噪声。夏洛克和乌拉拉总算明白为什么在边境线的那一头,依然还会有人坚守着传统。

在这边虽然可能获得温暖,但温暖的代价却是吵得人头痛的噪声。所以每当加热的建筑开启时,大多数的居民还是会选择呆在家中,甚至说躲在地下室来规避噪声。就算是走在路上,也会带上完全听不见旁人在讲什么的隔音耳罩。

虽然很吵闹但是这也是这个城市的居民们自己决定出来的度过长夜的方式。他们都坚信着在度过了长夜后迎来的新一年能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