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堡-魂之监狱。

放眼望去,牢房内一片漆黑,除了墙壁上偶尔栖息着的萤火虫外,便没有了任何光源。

几双暗红色的眼睛在房间里攒动着,凑近一看,几个身着白大褂的吸血鬼赫然显现。他们眼神观望着眼前所摆放那一台病床——脸色惨白、披头散发的阿芙拉·尼尔正躺在上面。

“这里是...哪里?”

阿芙拉勉强撑开那沉重双眼,疼痛从身体四处传来,腿部已几近失去知觉。

“俘虏醒了。”四周那几个吸血鬼围在她身边,像看动物一样看着她。顷刻间,口水纷纷从他们嘴角淌出。

“好浓的腥味,看来是想吸我的血吧...”

阿芙拉苦笑着,那泛黑的双眼缓缓移向天花板——她不想看到自己被吸血的那一幕。

而后再过数秒,阿芙拉双唇紧绷等待着这群血族侵犯。然而等了很久,这些吸血鬼还是在那里原地垂涎。

“怎么回事?”望着这些行为异常的吸血鬼,阿芙拉双目圆睁,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很奇怪么?阿芙拉姐?”

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待阿芙拉将视线前移,一束白光刹那间刺入她眼中。

“唔...!”阿芙拉伸手阻挡,紧闭的眼中仍能感受到如如火烧般疼痛。

“当第一束光刺痛你的眼睛是,光就是恶。”

“如何,阿芙拉姐,这便是你所爱的黄金都啊。”

话音落下,阿芙拉从光晕中缓缓睁开眼睛,暮然间,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利兹?”

阿芙拉看得出来。即便头发变白,换上一身黑色洋装,利兹的脸依旧如此,没有变化。

“真是感动呢,阿芙拉姐,没想到你还认得我。”

利兹邪笑着,伸手一打响指,身后走进来十个吸血鬼,他们戴白色手套,扛着阿芙拉那把偃月刀进来。

“为什么要背叛,利兹?即便是血族,在黄金都一起共度的时光也绝不是假的...”阿芙拉拖着嘶哑的嗓子喊道,全身一用力,这才发现四肢已经被铁链锁死。

“就是因为在黄金都待的时间长了,才会讨厌人类。”

“那个地方——每天都有犯罪,自私和淫欲。人们不顾一切地宣泄着欲望,却让本就痛苦的人更加痛苦。”

“即便如此,你还如此深爱着那城市,真令人费解!”

利兹伸手指着阿芙拉,说道。

“因为是人类的城市,才会有各种欲望。但是,我们所担当的警察不是惩恶扬善吗?有了这份职责,为何还会觉得人类毫无出路?”阿芙拉反问道。

“所以,警署的贪污你便视而不见了么?那每年养肥署长的钱,你可别说毫不知情啊。”

阿芙拉瞪着利兹,大声反斥道。而后,她打了个响指。

“而且,你也不再是人类了,阿芙拉。”

话音落下,两个吸血鬼从外面抬进来一面大镜,阿芙拉望着那面镜子里所显现的自己,瞬间双目圆睁——

“为什么...”

通身惨白,嘴唇无色,发丝四散于肩,以及黑眼圈中残存的一点猩红。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僵尸了哦,阿芙拉姐。”

“从人变成僵尸的感觉如何?疼痛迅速消失是不是很爽呢~”

利兹放声笑着,阿芙拉望着镜子里那瘦弱不堪的自己,眼角渗出两行泪水来。

“我,变成僵尸了...?”

意识恍惚间,阿芙拉脑海中回想起小时候所说的话:

——“我要成为人类中最强大的警察,给我看好吧!”

自己那自信的笑容,以及亲人们之音容笑貌在刹那间如泡影般消散,再度睁眼时,自己已是这幅不堪模样。

惊讶,愤怒,不安的神情跃然脸上,阿芙拉一时间便怔住了。

理想瞬间崩塌,故作无畏的姿态已无力支撑,而今阿芙拉心中所袭来的,只有仅存那一丝对“生”的渴望。

“你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呢,阿芙拉姐。”

“但是不要紧,你很快便会被这青龙偃月刀的极阳之气烧成灰烬哦~”

利兹站在一旁盘着手,得意地笑着。而那几个扛着青龙偃月刀的吸血鬼,则迅速凑到阿芙拉身边,试图让阿芙拉的手与刀身接触。

偃月刀被僵尸所碰的话,极阳之气将会把至阴之物燃尽。

“你就是想让我在屈辱中丧命么,利兹...不,血族啊。”

阿芙拉的手挣扎着,刀身逐渐向其靠近。刹那间,阿芙拉感觉自己冰冷的身体像被烈火炙烤一般,痛得几乎快要休克。

“燃烧吧,同你那不切实际的道德一起...!”利兹扬起手,朝全身热得冒烟的阿芙拉大喊道。

“即便如此,你真的想要烧死我么,偃月刀啊...”

“我已不是人类,理想消亡...连到最后一刻,要为我送终的人也是你么?!”

阿芙拉双手颤抖着,她强忍全身疼痛,手指先是一松,随后全力紧握——

“啊...啊啊!”

刹那间,翻滚的热浪在阿芙拉身边翻涌,红雾升腾,抬头间尚能看到一条青龙游荡于其中。

“什么情况,你想自杀么?”利兹惊讶地望着眼前这一幕,喊道。

“不...我只是,单单地不想放弃而已。”

“为什么要死的偏偏是我?即便剥夺了我人类的身份也不够么?”

“回答我,利兹...贝斯加利亚!”

——!

升腾的热浪刹那间溢出监狱,阿芙拉的吼声震动云霄,响彻整个血堡。

四周的吸血鬼纷纷被热浪蒸发,阿芙拉挣脱锁链,手持偃月刀缓缓站了起来。

“为什么,明明成了僵尸,还可以使用偃月刀?”

“不可能,这不可能...!”利兹在浓雾中惊慌地大喊着,刹那间,一个身影从浓雾中逐渐显现——

“没什么不可能的,利兹。”

“就用这偃月刀,将我们的过去斩断吧。”

阿芙拉眼神冷酷,挥动大刀一刺——鲜血刹那间从利兹的喉中溢出。

“这样啊,到最后...还是躲不过你的变数么,阿芙拉啊...”

利兹缓缓撑起手,用沾染鲜血的五指抚摸着阿芙拉的脸。

“只是,你已经回不去了哦。”

“无论是你那无聊梦想,还是...作为人的一切...!”

唰——

话音落下,阿芙拉将偃月刀从利兹身上抽出来。利兹的生命,随着那喷涌而出的大量鲜血一同消逝了——

“已经无所谓了,是么?利兹啊...”

望着刀尖仍躺着鲜血的偃月刀,阿芙拉面色沉重地望着破损的天花板,一轮新月正在夜空中高高挂着。

而后,阿芙拉转身一闪,消失在了空阔的监狱中,黑森林闪动着一道异样白光。

——或许是真的消散了吧,黄金都之青龙。

......

通往黄金都的道路如此遥远。

乘着赤兔马疾驰在泥泞道路上,如千根针般降落之雨无情地划过马背上那具伤痕累累的少女身躯。

阿芙拉趴在马背上,右手勉强握着偃月刀,而身体早已虚脱,黑眼圈在暴雨中显得更加空洞。

行过半个小时的雨路,远处的灯塔在阿芙拉眼中逐渐清晰。

“终于回家了么...”

望着眼前逐渐清晰的要塞,阿芙拉嘴角挂起一丝疲惫笑容。

这或许是阿芙拉从小到大最激动的时刻了吧。以至于她不顾身上那渗人的伤,快马加鞭奔向要塞。

——咻。

风声掠过。

刹那间,阿芙拉的耳边传来痛觉,而一侧发梢也瞬间被斩断几根。

而后,鲜血从耳畔流了下来。

“怎么回事?”

阿芙拉抬头望去,发现要塞的城墙上正站着几个士兵。他们双手持枪,面色严肃地望着她。

“僵尸族请退散,否则休怪本将枪下无情!”

领头的大胡子将军亲自持手枪对准阿芙拉,说道。阿芙拉望着城墙上的士兵们,瞬间湿了眼眶。

“我是特警阿芙拉·尼尔,请放我过关,我是执行任务归来的!”

阿芙拉停下马步,对大胡子将军哀求道。

“多说无用,管你是什么人,只要你是僵尸,就不准你进这黄金都一步,滚开!”

砰——

刹那间,无数子弹朝阿芙拉打来,赤兔马一个转身,带着阿芙拉避开子弹,朝森林里跑去。

阿芙拉望着那些抛弃自己的士兵,心头一酸,眼泪刹那间从眼角处流出。

“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我,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阿芙拉痛哭着消失在森林里,在赤兔马千里奔袭中,她越过漫长的风语森林来到一处平原。

“嘶...”

宽阔的平原下着蒙蒙细雨,穿过面前的花田,依稀可以看到一座城。

或许是奔袭太久的缘故吧,赤兔马再也无力跑动,被巨石所绊,顷刻间连人带马坠落在地。

啪!——

阿芙拉重重地摔倒在地,她用力睁开遍布淤青的左眼,望着面前早已力竭倒地的赤兔马。

“啊,最终连你也逃不过吗,赤兔马...”

“罢了,就让我们...命丧于此吧。”

阿芙拉依卧在赤兔马身上,望着眼前的平原,不由得轻叹一口气。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刹那间,阿芙拉厚重的眼皮逐渐闭上,打算在此结束自己的一生。

——“这是...青龙偃月刀?”

就在此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男声。阿芙拉缓缓睁眼,看到一个正拉下雨衣脑子,朝自己打招呼的黑发青年。

“你是...?”阿芙拉张开嘴,用拉着嘶哑的喉咙问道。

“我是第四帝...不,我是赫伦城大将军,林清平是也。”

“大侠乃遗物偃月刀持有人,何故在此自弃?”

“不如随我去赫伦城述职,此地正缺警察呢!”

自称林清平的男人向阿芙拉作揖,爽朗地笑道。阿芙拉懒懒地转了下身,望着伤痕累累的身体:

“栖身之所吗...感谢您了。”

“但是,我的忠诚,再不会献给任何人。这点,劳烦足下记住吧…”

阿芙拉轻声应道,而林清平则频频点头,一副怕招待不周的样子。

“那么,请吧~”

只见林清平朝阿芙拉伸出了手,而阿芙拉则接过手,与其握在一起。

“一言为定。”——

......

时光飞逝,十日如白驹过隙,袭扰平原多日的雨终于停止,晴天随之而来。

阳光照在赫伦城派出所——一座蓝色二层小平房上,不锈钢牌匾上所刻【为民服务】四个大字尤为显眼。

只是,固定住这牌匾的铁钉似乎有些年老,在人潮人往间显得摇摇欲坠。

最终,致命一击来了:

啪!——

一个手端着猪脚饭外卖的长发丧尸女警用脚踢开大门,刹那间年久失修的牌匾从门上掉落,径直插在门口施工的水泥地里。

“啊哦...”女警望着那掉落的牌匾,右眼皮跳了跳。内心惶惶不安,总感觉有些危险的气息正在袭来:

“阿芙拉,你是不是把牌匾踢倒了?!”身后,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这男人,便是这派出所的所长,也是爱偷懒的阿芙拉最害怕之人。

“所所所所长!阿芙拉还有任务要去出警,待会聊!”阿芙拉本就黯白的脸色瞬间吓得铁青,只见她抄起青龙偃月刀,朝门口的大路疾驰而去。

“给我等等你这混蛋,小心我扣你绩效!”中年所长咆哮道。

“千万手下留情啊所长...!”

瞬间,整条街都听得到阿芙拉的惨叫。

望着身后那小小的派出所,阿芙拉不由得叹了口气:

“社会治安跟我没关系啦,只要绩效,绩效!”

而后,阿芙拉冲天咆哮道。

“你说什么?!”中年所长怒吼道。

“没没没,什么都没有!”阿芙拉朝派出所疯狂摆手,苦笑道。

风拂起沿途的绿草,花瓣在空中飞舞着,其中一片最为脆弱的青色花瓣,飘落到阿芙拉肩上。

不知所谓的一天,又将开始了。——

......